莫洵问:为什么指使虫族袭击宿源?
    你首先在意的,居然是这件事?
    挡住皇妃的,不止两位皇子,卫队早已包围房间,武器隔着墙瞄准皇妃,无数深红光束交错穿插,形成牢笼将皇妃围困,光束的每个交点都形成微微震颤的粒子光球。随着智能系统重启,房间配备的武器也纷纷苏醒,皇妃清楚自己没有了逃生的希望,彻底镇静下来,回答莫洵的问题:当然是因为宿源能使用所有古遗物,而我们虫族天生用不了古遗物,他对我们很有用。
    莫斯宇问:母妃,为什么勾结虫族?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我们的虫族血脉才是主导。皇妃闲闲招手,来,斯宇,为我们的族群效力。
    莫斯宇语气平稳:我们都是生活在人类社会。
    但虫族的本能一直在呼唤我们,你感受到了,斯宇。皇妃的笑意不屑一顾,生活在人类社会的时间,相比伟大母亲赐予我们的血脉而言,不值一提。
    伟大的母亲?
    当然是虫母,所有虫族的母亲。濒临绝境都悠然自若的皇妃,脸上出现显而易见的狂热,与那些伟大母亲创造出来的虫族不同,我拥有母亲的血脉,是它真正的孩子,你也是,斯宇。
    莫斯宇隐隐意识到什么:我们都继承了虫母的特性。
    对。皇妃笑意盎然,繁衍与创造是母亲的核心能力,不会转移,我们继承的都是劣化版,我的主要能力是分裂体,如你所见,连你们与人类皇帝短时间都看不出来,但你还是提早发现了,该说是血脉感应吗,你真的很优秀,斯宇。皇妃再度向前走了一步,靠近莫斯宇,你的血肉则能形成虫族,具体的用处需要你自己发掘。
    莫斯宇道:我不想发掘。
    他想永远当人类。
    我知道你的决定无法改变,但促使你做下这个决定的是什么呢。皇妃若有所思,按我对你的了解,你对什么都无所谓,同样不在乎人类社会的生活,理应不会这么坚定立场。说着,皇妃恍然弯了弯眼睛,对了,你现在改变了,前几天要不是你碍事,宿家的孩子已经被送到虫巢。
    莫斯宇眸光微动,你也一直在防备我。
    特意针对他制作出来的玫红粉末,就是例子。
    皇妃看向玻璃罐内的宝石,内部充斥着不详的黑色,但不影响宝石光辉的璀璨,斯宇,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斯宇微微摇头。
    他知道,皇宫地底有存放古遗物的场所,也亲自来过,但没进入这个房间。
    不登上皇位,不能了解这间屋子里的古遗物,莫斯宇谨守着规矩。
    这是神泪。长久以前寻找的目标近在咫尺,自己却碰触不到,皇妃有些恍惚,你早就学过,进入星际时代前,发生了灭绝性的大灾害,我们虫族就是那时诞生的,是灾难的遗留。
    莫洵不由自主问:这是神的眼泪?
    流传下来的是这个名字,具体是不是,谁知道呢。
    特殊人鱼的泪水也能凝成宝石,但相较于眼前的古遗物,那些被上流社会追捧的人鱼之泪,被衬托成了砂砾。
    宝石给人的感觉,更像危险的星体。
    皇妃道:反正,当年的灾难有小部分被封存在里面。
    莫斯宇产生猜测:虫母打算利用这件古遗物,减轻大限将至带来的衰弱?
    如果利用好神泪,不止能帮母亲恢复,还能壮大我们的族群。都被莫斯宇猜出来,皇妃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莫斯宇指出:虫族不能使用古遗物,你们也没有宿源。
    与受到神明影响而形成的古遗物不同,神泪是与神本身息息相关的物品,就算是宿源也使用不了。皇妃道,而且,我们开始计划的时候,宿家的孩子还没出生,之前要带他到虫巢,是希望他起些辅助作用而已。虫族是从灾难中诞生的,神泪内部封存的灾难与我们息息相关,伟大的母亲自然有办法利用。
    我们也需要你,斯宇。皇妃伸出手,我的事情暴露,你在人类帝国就没有了容身之处,你对帝国没有归属感,虫巢才是你的家园。母亲力不从心,需要继承者帮它管理族群,你就是最好的继承者。
    莫斯宇道:我不是。
    皇妃忽然笑了笑:你拒绝不了的。
    话音未落,灰黑色的絮状物质以她为中心蔓延,覆盖整个房间,灰黑物质表面布满孔洞,犹如虫巢。
    莫洵要制住皇妃,莫斯宇的精神力陡然反击。
    意料之外的,来自莫斯宇的攻击令莫洵滞了一下,皇妃趁机控制灰黑物质绊住他。
    莫斯宇猛然弓下腰,目露痛苦,攥住胸口的衣料,手背青筋突出,将昂贵的礼服攥得褶皱不堪,响起撕裂的声音,被肩胛骨位置更大的声音盖住。血液形成的透明翅膀刺破布帛,延展开来,周围环绕着许多漆黑的飞虫,莫斯宇的手臂不受控制溃散,血肉骨骼形成数不清的虫族。
    我不能用母爱控制你,但有别的方式。
    伟大的母亲能控制它的所有孩子,而它将控制你的权力交给了我,我必不辜负母亲的厚爱。
    围困皇妃的武器都被灰黑物质暂时阻隔,她取出一支药剂,这是我从范家的孩子那里拿到的,能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皇妃控制莫斯宇解开体表防御,打开药剂的木塞,让挥发的气态药被莫斯宇吸入体内,并制止莫斯宇的精神力消除药效,以前这样的药剂对你没用,因为你缺乏情感,现在我觉得有用了,给你试试看。
    莫斯宇抬眸,里面布满暴戾的赤红。
    效果这么好?皇妃都有点讶异,被宿家的孩子发现虫族血脉后,你内心一直在积攒负面情绪吧。皇妃声音一冷,一名人类算什么东西,谁教你感情用事的?去,给我毁掉神泪。
    外面早已布置好防御网,用虫母给予的虫巢物质,只不过能争取短暂的时间,皇妃无法带着神泪离开,可以预想今后也不再有机会,虫母的计划已经是孤注一掷。既然如此,干脆毁掉神泪,不让帝国拥有,神泪内的灾难释放出来,也足够重创帝国与海国,给虫族千载难逢的机会。
    莫洵屏住呼吸,并未吸入药剂,精神力撕开整个房间的灰黑物质,众多武器重新瞄准皇妃。
    收到陛下的指令,武器直接开启,皇妃的身体瞬间千疮百孔。
    同时,皇妃控制莫斯宇和残存的虫巢物质,摧毁玻璃罐,里面的靛蓝液体坠落水池,神泪依然悬浮在半空,出现了一道裂痕。
    皇妃情不自禁扩大笑容:谢谢你,斯宇。
    你居然真能对神泪造成伤害。
    虽然有虫巢物质,还有虫母教的方法辅助,但已经相当惊人。
    皇妃当身上的致命伤不存在,要继续控制莫斯宇摧毁神泪。
    莫斯宇受到神泪的反击,全身布满伤口,有的深可见骨,袖管里的虫族损失大半。
    幸好这件古遗物的攻击性很低,如果稍微高些,莫斯宇大概已经死了。
    再攻击一次,应该还是可以的,不会死。
    皇妃正这样想着,控制忽然断开。
    她不可置信看向莫斯宇。
    莫斯宇赤眸内的暴戾依旧存在,但受到控制,带着驯服感。
    生命不停流失,皇妃鲜血淋漓的身体倒下,再不能做什么。
    古遗物裂开一道缝隙,虽然比预想的结果差得多,但应该足够制造些混乱了。
    然而下一刻,皇妃看见,四面墙壁打开,藏在内部的仪器释放出无数道纤细光线,在房间中央的半空汇聚成一股,垂直下落,将神泪笼罩,稳定住损伤的神泪。
    皇妃缓缓睁大眼睛。
    皇室这样设计房间,好像不仅是存放神泪的用途。
    她努力扭头,观察水池内的管道与线路,脑内得到虫母的提示,唇间情不自禁泄出声笑。
    幸好,她为了预防万一,对宿源做了手脚。
    斯宇,你这么站在帝国的立场,那你知道帝国要拿神泪做什么吗?皇妃笑道,哈哈,你会后悔的,后悔没有听母亲的话。
    我太期待你到时的表情了,斯宇。
    可惜我看不到了,就让伟大的母亲帮我看着吧。
    你有虫族血脉,以为人类真会对你有好态度?今后你有很多时间,慢慢转变观念,知道虫族才是你的归宿。
    最后一口气断绝前,皇妃献祭自己,在莫斯宇身上留下坐标,方便虫母定位,带莫斯宇回虫巢。
    希望我的灵魂,能回归伟大母亲的怀抱。
    皇妃睁着眼睛望向神泪,停止了呼吸。
    *
    戒备森严的宫殿内,宿源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喝了口茶。
    之前在宴会上,遵从皇帝的命令离席时,宿源头晕了一下。
    他以为是坐久了忽然起身的原因,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刚才又有点头晕。
    应该是耗空精神力的副作用,加上这几天研究药剂,没休息充足导致的。
    宿源刚喝两口茶,眩晕感便消失,他没放在心上,也没在这种关头说出来给人添乱。
    宫殿内持续着小声的议论,相熟的贵族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陛下只交代侍卫保护好他们,禁止他们乱走,没解释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消息灵通的大贵族已经知晓,似乎与皇妃有关,宴会上的皇妃是虫族。
    宿源抿了抿唇,他本觉得皇妃是单纯的虫族混血,像福利院的那些混血一样,偏向于人类,结果另有隐情?
    宴会上的一半人都在这座宫殿,公主也是。
    她时不时望向窗外,除了站姿笔直的侍卫,什么都看不见。
    莫雅轩心情烦闷,惴惴不安,来找宿源说话,喂,你是不是捏着我三皇兄的把柄?
    宿源道:没有。是莫洵捏着他的把柄才对。
    难道你对三皇兄特别好?莫雅轩百思不得其解,或者像另两个仆人那样,你也对三皇兄有恩?未免太巧了吧。
    我对他不好,多次惩罚过他。
    虽然宿源不用做任务了,但拉仇恨仿佛成了习惯,脱口而出。
    莫雅轩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宫殿内其他贵族纷纷投来目光。
    宿子星也在,他发现公主又被宿源惹毛了,但就是热衷于找宿源说话。
    注意到宿源抿着唇,视线不自觉下垂,莫雅轩仿佛发现了这个恶劣贵族少爷的弱点,你不喜欢被人围观?
    宿源当过宴会上的目光焦点,确实不愿意再当一次,转移话题道:公主为什么找我聊天,不找别人。
    和你说话莫名轻松,被气到可以尽情释放情绪,有点解压。莫雅轩抽了抽嘴角,其实,我依然觉得你对我三皇兄的态度很过分,但三皇兄不介意,我也没有介意的资格。
    对莫斯宇有好感的那位贵族小姐走过来,好奇问:宿少爷是二殿下的朋友吗?
    先前,莫斯宇屈尊帮宿源擦拭衣服时,庭院里的人都产生强烈好奇。
    其实不是朋友了。
    宿源正要回答,猛然听见巨大的响动,宫殿的门窗全部破碎,数不清的漆黑飞虫涌入。
    宫殿内混乱嘈杂,所有人忙着逃离虫族,然而漆黑飞虫并没有袭击人的意思。
    大量漆黑飞虫中间,出现莫斯宇的身影,他浑身是伤,匆匆来到宿源面前,抓住他的手腕。
    贵族小姐惊叫一声,条件反射拉远距离。
    宿源也想远离,但他的手腕被莫斯宇拉着,挣脱不开。
    莫斯宇背后延展着虫翅,上面烙印着虫族的文字,宿源上课学过点,好像是坐标。莫斯宇的手依然由虫族组成,握着宿源的手腕时,宿源感受到虫子爬在自己的皮肤上,不禁毛骨悚然,蛮力挣扎不开,他只能求饶:殿下能不能放开?
    听他这样说话,莫斯宇下意识微微松开手,接着重新收紧,开口道:你跟我离开。
    宿源怔住:去哪?
    不知道。莫斯宇道,别被虫母或帝国发现就好。
    系统提示:【拒绝他。】
    宿源也是这么想的。
    殿下为什么带我离开?
    母妃临终前的话给了他不详的预感,莫斯宇说不出口,这只是预感,没有证据。
    我本想永远当人类,现在不行了。皇妃使用的药剂,引发了莫斯宇皇室血脉的严重副作用,即使莫斯宇夺回身体控制权,用精神力消除掉药效,但血脉副作用难以缓解,他眼眸赤红,虫族血脉也在加深他内心自私卑劣的念头,将这些对宿源说出口,我想找一颗偏僻星球,和你一起生活,没有生物打扰我们。
    从莫斯宇的话,宿源感受到了与朋友截然不同的情感。
    不行。宿源想缩回手腕,却被莫斯宇牢牢禁锢着,你都不松手,我不要和你生活。
    莫斯宇立刻松开手,漆黑飞虫充满期待环绕着宿源。
    宿源,我喜欢你。
    听见曾经朋友的告白,宿源受到剧烈冲击,大脑震惊到空白。
    宿源都不会组织语言了,总之先委婉劝说莫斯宇,放弃带他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打算,殿下变成这副样子,还带着我这个累赘。宿源向外扫了眼,侍卫围住这座宫殿,手中武器对准莫斯宇,因为这是二皇子,而且殿内身份贵重的人太多,所以没有妄动,在这个情况下,我们怎么离开?
    确实有些困难。莫斯宇还在抵抗虫母的控制,视线落在公主身上,可以挟持人质。
    你疯了?宿源睁大眼睛,她是你妹妹。
    看出宿源不会同意这个提案,莫斯宇干脆坦言:我不会伤害她。
    宿源皱了皱眉,那殿下也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
    莫斯宇看向公主,你还当我是兄长么。
    如果是这样,我也会继续将你当成妹妹。
    我一直与二皇兄培养不出深厚感情,就是因为感受不到二皇兄对我的亲近,就像这样,你能无所谓说出拿我当人质的话。莫雅轩后退两步,但是,我真的很崇敬二皇兄,听闻皇妃的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今天有虫族占据了皇妃的身体,还想着怎么安慰二皇兄,没想到你也是虫族。
    从小到大,二皇兄很照顾我,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也相信二皇兄不会伤害我。
    可是
    莫雅轩陷入了剧烈挣扎。
    对二皇兄的复杂观感,得知二皇兄有虫族血脉的冲击,在她内心拉锯。
    不过,莫雅轩后退的动作,暴露了潜意识的答案。
    被亲人疏远,莫斯宇的神情并未变化,朝宿源伸出虫族组成的手,我们走。
    你不喜欢挟持人质,我听你的,会想别的办法。
    我为什么要抛弃贵族的生活,跟殿下离开。宿源拒绝的态度不变,在偏僻的小星球,过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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