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减肥了。
    柳暄红心虚讪笑:等他长高了,自然就会受了吧。
    其实她也不清楚,但是她和宋渊俩人,都是高挑身形,宋致远也是身材修长,宋小果应该不会基因突变吧。
    说到宋小果的减肥,柳暄红也曾温水煮青蛙地控制过,平时哄他运动,小孩爱上了打篮球,踢足球,跳高。
    然后他成了一个灵活的小胖子。
    柳暄红:
    毕竟是小孩子,柳暄红也舍不得给他节食只能无奈放弃,等他长高变瘦。
    毕竟,每家饭馆和小卖部,几乎都有一个胖小孩。
    家里好吃的太多了!
    没一会儿,小月儿回来了,她手里举着甜筒,一看就是撞见了宋小果,小姑娘给柳暄红一只,再给哥哥一只,然后乖巧坐在一边自己糊了满脸的汁水。
    在这悠闲的时光里,柳暄红的新饭店装修好了,不过她的桌椅板凳还没做好,柳暄红验收完后,把心思投入菜单制作上。
    与此同时,开年后就建造的袁家酒楼早就完工,开业的日子就在明日,在松山县名气大噪的柳暄红,也收到了袁家酒楼的请帖,这一次,她没有无视,沉思了会儿,和宋渊说了一声,独自去捧场。
    袁家酒楼在漠河的上游吴江河畔,三层高,独引一条小渠入后院,养着些鱼虾水蟹。
    酒楼的大厨也是南方人,一手海鲜烹得极好,不多加佐料,多采用清蒸的烹饪方式,发挥食材本身特有鲜味。
    酒楼新开业,和柳记开张一样,进场打折,还送一份精致点心,是芬芳扑鼻的绿豆糕,在夏日里吃着清凉爽口。
    柳暄红静静地品尝,吃过滋味,心里有了计较。
    也就愈发安心,面色平静。
    不过她安安静静地一人享受美食,有人可不允许。
    谁不知道柳暄红在餐饮的大名,她曾开了松山县的第一家饭馆,有着别人没有的勇气,开业后一直生意火爆,客似云来,即使现在大街小巷涌现出不少大小饭馆,也动摇不了柳记的地位,食客们提起饭馆就说柳记,满嘴夸奖,赞不绝口。
    之后她又开新店,做火锅,当时谁也不看好她的店面,认为她只会开小饭馆,火锅这玩意儿可能不太适应松山县,但是现在,何止是适应,家家户户谁家还没两包火锅底料呢。
    不过,也许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了,柳暄红也开始飘忽,想要往上走了,拿下了贾家饭店后,有风声传出,她竟然要撇开以往的便宜实惠路线,来价格高昂的大饭店。
    当然,谁也不知这消息是否真假,但是从新饭店精致复古的风格来看,即使是走平价路线,也平价不到哪儿去。
    这不是正好对照了袁家酒楼吗?
    一个开小饭馆的泥腿子出身,一个松山县上层家族的袁家,哪家的酒楼更出色,不言而喻。
    有眼熟的食客忍不住跑来劝说柳暄红,不要和袁家斗上。
    有人则大声宣扬:今日吃了这袁家酒楼的吃食,才知道何为美味,可恨咱们松山县名厨匮乏,竟然让那些价贱吃食讨好民众,捧上天去,不知羞耻。
    这人摇头晃脑一说完,气氛顿时一静,在场的人没有不认识柳暄红的,所有人忍不住把视线转向她。
    柳暄红熟识食客林福田还没走,也担忧地看向她。
    却看到她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好像半点没发觉,有人骂她。
    林福田忍不住小声提醒:柳老板,刚刚有人在说柳记。
    他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家踩扁柳记的话说出,柳暄红咽了口菜,哦了声。
    林福田:
    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你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人家可是把咱们柳记拉踩了一遍啊!
    柳暄红抹抹嘴,眸光茫然:不知道啊。
    大家都知道我是乡下来的嘛,他说的那么文绉绉,我也听不懂呀。
    所有人:
    是哦。
    这位可没读过什么书。
    骂人但是对方却没接收到,岂不是白骂了?
    出声的那人已经脸黑了。
    而众人愣过,熟知柳暄红的人回味过来,不禁暗暗笑话。
    虽然大家都知道柳暄红出身乡下,家里贫困,没上过两年学,但是大家日常交流可没发现她知识浅薄,而且能开饭店办厂看文件,之前一直是她一手抓的人,会是个不懂的人吗?
    报纸上夸柳记的记者文笔比这更文绉绉,柳暄红念报也毫无压力。
    所以,果然是柳老板故意气人吧。
    顶楼临窗,袁梦年望着柳暄红离开的背影,眉宇深拧。
    那就是柳记的老板,柳暄红?
    袁梦昌随意瞥了眼,漫不经心道:没错。
    酒楼的热闹他们方才也知晓了,柳暄红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
    袁梦年低喃: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乡下女人,你以后要对她小心点。
    袁梦昌翻了个白眼,混不在意道:怎么你也这么看中她?我觉得你们都高看柳暄红了,我承认,一个乡下人在松山县闯下这份身家有点能耐,但那又如何,我看她的小聪明就到这了。
    而且,袁梦昌眼里闪过不屑,我可不是贾根民那个蠢货,连个乡下人都斗不了,哥你放心,我可是袁家人,比那家伙聪明多了,何况高档酒楼可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场,指定不会让她再嚣张下去。
    袁梦年抬眉:你要做什么?
    袁梦昌得意一笑:有的人顺风顺水惯了,不跌几个跟头,怎么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袁梦年:不会是什么违法
    袁梦昌不耐烦地岔开话题:安心啦,就是个小教训,姨夫来了!我们快去接!
    他可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风光,压贾根民一头,多亏了他那能干的姨夫呢!
    日影西斜,柳暄红慢悠悠地在大街上溜达,回了筒子楼的小巷,邻居们晓得她是去参加了袁家酒楼的开业,纷纷凑上来八卦。
    暄红,那袁家酒楼里卖的什么菜?
    装修得如何呀?里面是不是和外面一样漂亮?我天天路过那儿上班,瞅着外面贴的那啥瓷砖,老好看了,我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得贴上几片。
    都问的什么呀,最应该问的难道不是味道吗?暄红,是不是你家柳记更好吃呢?我相信咱陆师傅手艺不比那些外地人差。
    柳暄红被她们逗的笑容满面,寻思着怎么回答,背后传来一道冷嗤:哼!人家袁家酒楼可是大酒楼,大饭店,也好意思和小饭馆比!
    卢香梅,你怎么说话呢!
    卢香梅习惯性地要怼,但是抬眼一看柳暄红逐渐冷下来的脸,想起自己回乡躲超生,是柳暄红帮忙照顾闺女的,她脑子再瘸也知道自己以后不好说柳暄红闲话了,神色讪讪,自打嘴巴:不是,不是,我就是一时习惯了。
    大家都是老邻居了,谁不知道她的德性,送了她鄙视的目光。
    平时她是多讨厌人家,才习惯性说人坏话啊。
    这卢香梅简直了。
    大家不搭理她,纷纷继续缠着柳暄红说袁家酒楼的事儿,卢香梅竖着耳朵听着众人八卦却不能加进去,后悔死了。
    毕竟她这次,是真的有权谈论啊!
    今天柳记开业,她那个嫁给了金家的侄女念着她,白天特意请她去酒楼搓了一顿,她能不知道袁家酒楼长啥样儿,啥滋味儿吗?
    忍了又忍,卢香梅忍不住扭着产后发福地厉害的身子一屁股挤进去插话。
    别的你们都可以吹,但是这大厨做的菜是真的比柳记好。
    卢香梅形容不出来,她其实不觉得袁家酒楼的菜有多好,还有点嫌弃味道淡,但是其他人都夸啊,她也就这么认为了,而且那酒楼的菜做的的确很漂亮,她有点舍不得吃,就是那小碟摆的就一丢丢,吃两口就没了。
    卢香梅觉得太不值当了。
    月上柳梢,柳暄红刚叩了院门,卢香梅鬼鬼祟祟凑上来道:暄红啊,我以前是讨厌你说了你不少坏话,但是你照顾了我闺女,我也是记恩,这次是真心劝你,不要想着开什么高大上的饭店,和袁家酒楼争。
    她觉得光那菜的模样,就争不了。
    而且人家袁家多能耐啊,听说这些人做买卖可黑了,她们这些人就是平头百姓,普通人家,哪能应付地了那些人的手段呢。
    卢香梅是真心实意地为柳暄红发愁:你可不要走了贾家饭店的老路。
    柳暄红摆摆手,你放心吧。
    她看着卢香梅忧心忡忡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
    这些人是怎么了,这么看不起她,连卢香梅也过来劝诫她了。
    柳暄红摸摸下巴,难道她就这么好欺负吗?
    你在这站着干什么?宋渊提着公文包上台阶,柳暄红嗅到一股清爽的味道,她探头在他身上上下闻闻,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你洗澡了?
    宋渊低低嗯了声。
    月色洒在他没被衣服遮住的皮肤上,白得晃眼,柳暄红这才发现,她的便宜丈夫又白了。
    自从他转业回来,他迅速从一颗黑不溜秋的煤球变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柳暄红还畅想过他变白后,会不会恢复成以前俊俏的模样。
    然而借着月色下的水面,她看到他竟然比自己还白,扑过水洗脸,泛着层莹莹水光,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皮肤好的简直过分。
    柳暄红捂了捂胸口,深深地感到一股酸意。
    他平时除了自己给他买的一罐蛤蜊油,没涂什么其他东西,皮肤怎么能这么好呢!
    难道蛤蜊油有奇效?
    柳暄红睡觉前,坐在他的窗口边,看着他抹了脸后,随口说了句晚安,然后把他的蛤蜊油顺走了。
    宋渊:???
    卧室里,柳暄红小心翼翼地比量着宋渊的取量,抠了一小点,虔诚地抹脸。
    第二天,宋渊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瓶新的蛤蜊油。
    他看着镜子里俊俏的脸,大概猜测了什么,不禁弯眸勾唇。
    他的小妻子,也太有意思了。
    柳暄红一整天就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脸,有时候觉得自己好看了,有时候又觉得是心理作用。
    就这么嘀咕了两天,她也懒得再摸了。
    横竖宋渊这个小白脸是她的便宜丈夫,就算长的比她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她碗里的,跑不了。
    正好刘主任,哦不,是刘厂长把订单做好了,搬了桌椅板凳过来,柳暄红天天过去开窗通风,琢磨菜单,挑选开业的好日子。
    忙活开了,也就没有闲心惦记皮肤的事儿了,不过那罐蛤蜊油,还是静静地摆在她的桌面上。
    柳暄红早出晚归,琢磨好了菜单又想着她许久没去过厂子,又往小宋村跑。
    大嫂在她耳边唠叨:暄红啊,你继续劝劝万水吧,万水这孩子考大学真不行啊。
    柳暄红: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觉得万水很聪明,也有毅力,他下功夫一定能考上。
    宋大嫂僵了僵。
    难得愧疚。
    而且也就这一两年,万水还年轻,不会耽误什么。柳暄红说,县里的人结婚晚,有得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呢。
    宋大嫂惊讶地眼珠子快掉了:三十多都没结婚?
    咱们这,三十多都能当爷奶了!
    柳暄红坐在窗边叠被子,就听到宋大嫂和王绣花震惊地说着县里人三十多岁结婚的事儿,院墙边不断传来妯娌俩的吸气声。
    至于宋万水的事儿。
    宋大嫂也没那么心焦了。
    她的孩子她清楚,那是死犟性子,倔得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胆子大,不然当初怎么就敢跟柳暄红去县里呢。
    宋大嫂知道自己拗不过孩子,已经放弃了。不过是看到柳暄红回来,又不甘心而已。
    柳暄红回了小宋村,厂长张文康就闻着味儿,摸过来了。
    虽然她现在有钱,老宋家巴结着她,但是她在小宋村除了必要的团聚,不爱往老宋家凑,回回在三房做饭。
    因她时不时回来,灶房里的永远存着干燥的柴火,摆放的整整齐齐,这是宋老大闲着没事儿劈了晒了就给她搬来的,要是哪天潮了,又搬出去晾晒地干燥。
    刷了跟火柴,点了一把干稻草,灶炉嗡地燃烧起来了,映的火膛里亮堂堂的,油锅热了,葱蒜爆香,柳暄红下了腌了一个小时的猪肉粒,不一会儿香味弥漫,她抓上一把切碎的熏干,浇上高汤,咕噜噜的汤染上了酱色,醇香浓郁,她拉上灶门,去院子洗了手,张文康就是这时候进来的,柳暄红打了声招呼,将煮好的汤淋在熟面条,烫了胡萝卜丁木耳等蔬菜,撒上葱花,淋点香醋,红油,芝麻,一碗热腾腾的臊子面就好了。
    红彤彤的臊子面,红黄白绿颜色鲜艳,迎面而来香气扑鼻。
    没一会儿,宋莞平也拐脚进屋,俩人也不和柳暄红客气,自己下了面条,浇上剩下的汤底,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香。
    宋莞平听说柳暄红要在县里开大饭店,很多人不看好,她嗤之以鼻。
    作为柳暄红一回来就自动寻味过来蹭饭吃的宋莞平,可是清楚柳暄红做的饭有多好吃,那滋味,吃了以后别的都是寻常了,要不她咋天天瞅着三房的动静呢。
    因此,吃完抹嘴巴,宋莞平开口第一句话说的不是厂子的事儿,而是拍着柳暄红的肩膀,让她不要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她手艺好,新店也一定会火爆。
    张文康也跟着附和。
    因为柳暄红在省城带回来一帮人,那些人能干的很,食品厂没什么问题需要柳暄红解决的。
    厂子规模已经比以前大了一倍,说是小宋村生产队的副业已经有点不合适了,然而书记装聋作哑,厂子也继续招兵买马。
    现在十里八乡都有妇人在厂子做工,柳暄红主张要盖的食堂已经盖起来了,不过休息的地方没了。
    人太多了,大家都是在食堂的长椅上歇,一边休息一边唠嗑。
    不止是工人,厂子的货也销到了十里八乡。
    虽然宋万水不在,但是他以前留下的经验和人脉在,新任销售部主任也是个经验丰富,领着一群小年轻哪儿都敢去。
    甚至还搭上了省城的路子。
    厂子扩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被逼的。
    因此当柳暄红试探着说夏天到了,她们要不要研发新产品卖冰棍雪糕,张文康和宋莞平心里抖了抖,咬牙说,只要柳暄红能解决制冰设备,他们就能再开一条生产线。
    柳暄红想着自己家还没冰柜呢,这玩意儿现在还没普及,她也没路子,只好摁下不提,把这个提议列在明年的计划表里。
    转眼又是两天,宋万水已经开始往知青点和县里奔跑准备备考,柳暄红也踏着清晨的雨露回了县城。
    高婶子捧着日历本,厚厚的日历卷着成一块,用铁夹子捏着,高婶子把几个适合开业的好日子折了起来,留柳暄红选择。
    反正一切都弄好了,只差东风,柳暄红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开业。
    说是最近,其实也还有小半月,柳暄红就继续早上出门溜达一圈儿,巡视柳记,然后到新饭店开窗通风,买完菜回家研究菜谱。
    日子悠哉悠哉,转眼就到了开业前,她定了柳记饭馆开业没有的大花篮,鞭炮,叮嘱了宋渊请假,请左邻右舍照顾一下几个小孩。
    白天她习惯性地往柳记巡视,突然看到她家饭馆前闹哄哄,不是往常排队的拥挤,她心头一跳。
    扒开人群,只见两个陌生女人跪在大门口,呜呜呜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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