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管过她的死活。
    那些她曾以为痛苦的时刻,都是一个人努力挺过来的。
    他们也许不知道,亲情早就在她心里变得不重要了,她也因为抑郁症的影响,在任何事情上变得麻木。
    如果不是这次失忆,她可能依旧是一个古怪的、冷漠的,情绪阴晴不定的,且难以相处的人。
    往日那些刻意遗忘的痛苦压抑时刻纷纷涌上脑海,闻沫晴头疼欲裂,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右手的胳膊横搁在双眼之上,无声淌泪。
    这段时间她努力不被负面情绪影响,让自己维持在正常的状态里。只是,即便她再努力,还是会被突发的某一件事情打破平静的表面,重新坠回窒息的深渊。
    可是如今的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一切,好好在一起,真的不想再变成以前那样了
    晚上,江绪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
    原本会到玄关处迎接他的闻沫晴,今晚意外地没有出现。
    玄关走廊上漆黑一片,不像平时一到晚上就亮起温馨的暖光,宛如他当初一个人独居时的冷清。
    疑惑之余,江绪按下墙上的开关,利索地换上室内鞋。
    走到客厅门口,里面也是昏暗的。
    江绪不由愣住,旋即打开客厅内的灯。
    客厅内空荡荡的,不见闻沫晴的身影,同时也安静得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难道是出去了?
    可是他今天没有收到闻沫晴发给他的说要出门的消息,而且他今天抽空发给她,问她在做什么也没有得到回复。
    正打算拿出手机打电话问个清楚,江绪余光瞥见不远处紧闭的工作间,眸光一顿。
    工作间底下的门缝有光亮从里边透出来,他当即挪步靠近。
    笃笃笃
    在门上敲了三声,江绪直接推开门,果然看到工作桌旁那抹忙碌的纤瘦身影。
    此刻,闻沫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而是拿着雕塑的工具,继续专注地制作手中的娃娃。
    男人眸光无奈,缓步靠近:沫沫,你今天在工作间忙了多久了?
    闻沫晴头也不抬,淡声回应:不知道。
    江绪微噎,拿她没辙,转而询问:吃饭了么?你今天没有回复我的消息,该不会是在工作间里忙到忘记时间了?别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会合理安排工作时间的。
    他边说边走到她身旁停下,目光落在她正忙碌的双手,神色不由一敛。
    只见往日白皙秀气的小手此刻布着许多小伤口,一看就是制作东西时不小心被各式工具弄伤的,部分伤口上的血珠已经凝固,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伤口虽细小,但看着触目惊心。
    江绪倏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语气严肃:沫沫,你受伤了。
    闻沫晴猝不及防,手中的雕塑小刀掉落在地上,但很快,她挣脱开他的手,继续捡起那把雕塑小刀,喃喃道:没关系,做这些有时候一不小心是会被弄伤的,是很正常的。
    她只有沉浸在自己喜爱的手作里,才不会胡思乱想,这样就不会被消极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只是,如果此刻有镜子的话,她会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得吓人,双眼布满疲倦的红血丝,整个人根本不在正常的状态。
    江绪蹙起剑眉,夺过她手中的工具,态度强硬:你不能再碰这些了,到客厅我给你处理伤口。
    手里突然落空,闻沫晴声音陡然拔高:不要!
    砰!下秒,她猛地将手中的半成品砸在桌上,整个人没来由的焦躁,看向身旁的男人怒斥:你好烦!能不能别打扰我工作了?!
    丢下这句话,她直接起身,气冲冲离开工作间。
    江绪皱眉加深,目光追随她离开的背影,眸底难掩担忧。
    睡觉时间,仍饱受头疼折磨的闻沫晴还是戴上睡眠耳塞,按时躺到床上。
    昏昏欲睡之际,身旁的位置有了轻微的动静。
    睡意散去,闻沫晴的思绪再次变得清晰。
    没等她睁眼,就察觉自己身侧的手被一只大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接着,有冰凉且湿润的触感落在手心。
    伴随着鼻尖掠过碘伏的味道,手心的刺痛感袭来,但随之是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企图吹散伤口带来的疼痛。
    闻沫晴呼吸一窒,微微撑开眼皮,看到江绪正拿着碘伏棉签,边给她手上那些伤口做着消毒,边往她的伤口吹气,模样专注且严谨。
    她心口一窒,鼻子泛酸,重新闭着眼假装已经入睡,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放着她今晚在工作间和江绪发生的小争执。
    她又控制不住情绪了。
    这半个月的努力如此轻易打回原形,看来她如今的情况愈发严重,单靠自己是调节不了情绪上的影响和波动的,还是需要借助心理医生的治疗。
    不久,她察觉到江绪已经将她双手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了。
    许是记得她对声音敏感,戴着耳塞的她只隐约听到江绪起身下床的轻微动静,除此之外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闻沫晴再次悄然睁眼,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提着医药箱走出主卧。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不自觉顺着眼角滑落。
    慌张地用手背擦去泪水,在江绪回卧室前,她重新伪装成那副熟睡的模样。
    翌日早上。
    闻沫晴特地赖床,为的就是避开和江绪的正面接触,生怕又控制不住情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起争执。
    好不容易等到江绪出门上班了,闻沫晴这才起床洗漱。
    简单吃了早餐后,她开始查看临城有没有哪些知名的心理医生可以预约。
    好在大城市不缺资深优质的心理医生,她顺利抢到其中一位心理医生的号,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三点。
    下午两点,她进了卧室准备换下家居服。
    最近临城持续降温,今天外边的温度只剩五度,据说过段时间会到零度以下,是近几年来,最冷的一年。
    打开衣柜,闻沫晴看着一衣柜整齐的衣服,顿时有了选择困难症。
    最近江绪的公司上新了不少冬季的衣服,所以衣柜里放了不少他带回来的漂亮保暖的款式。
    最终,闻沫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里边还贴上暖宝宝,最外边套上一个淡粉色的长款羽绒服。
    临出门前,为了更加保暖,她不忘拿上一条羊绒围巾和一双保暖手套。
    一踏出小区单元楼,脱离对暖气的依赖,连空气都带着一种刺骨的湿冷,闻沫晴被冻得一哆嗦,往外呼了口气,飘起缕缕白烟。
    确实够冷的。
    安城和临城离得不是很远,所以温度相差不大,看来今年的安城也会冷得吓人。
    走在偌大的小区内,闻沫晴见物业人员正指挥员工往路灯上悬挂红色灯笼,眸光不由诧异。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这么快就挂上灯笼了啊?
    不久,出了小区,她打了辆车便前往临城著名的精神科医院。
    到了医院,等了十分钟左右就排到她的号了。
    医生是一位年龄四十多岁、言行举止颇为温柔的女士,在进行一些大致的询问后,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先去做一套检查,并且嘱咐一会儿带着所有检查结果过来找她。
    好不容易做完一系列检查,看着胳膊上抽血的针眼,闻沫晴轻叹一声,默默放下袖口,重新穿上外套。
    坐在走廊上的长椅等待检查结果之余,闻沫晴正闭目养神,旁边虚掩着的咨询室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我真的觉得我坚持不下了!他每天都在折磨我,无论我怎么鼓励和安慰都没有用,每次都能把我气得够呛,我好几次都受不了他带给我消极悲观的情绪,一个人躲在背地里哭,我怀疑我跟他一样得抑郁症了!
    闻沫晴眼皮一跳,不由睁眼。
    接着便传来医生的安抚声,只是听得不大清楚。
    原本那道临近崩溃的女声也逐渐冷静下来。
    闻沫晴竖起耳朵,听到那道女声变得无力:再这样下去不行,我还是决定跟我先生分开,把自己的心态调节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继续陪着他。
    我是想帮他的,但我没想到他的情况会影响到我。现在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孩子,我还是跟他分开生活一段时间比较妥当,现在家里的氛围只会让我感到窒息,我不能让孩子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
    闻沫晴呼吸一窒,脸色微微煞白。
    从她听到的内容可以大致得知这位正在说话的女人,长时间陪在患有抑郁症的丈夫身边,整个人也受到影响。
    昨天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脾气和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那么,再这样下去,她的情况也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影响到江绪吗?
    拿到检查结果,闻沫晴重新见到那位女医生。
    在得知自己患有中度抑郁症后,闻沫晴点点头,显得异常平静。
    这个检查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内。
    先前在她失忆前,她一直患有重度抑郁,后来她失忆了,过上一段时间的正常日子,现在恢复记忆了,原先的抑郁症就算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复发。
    目前她还处于中度的阶段,只要她积极配合治疗,应该不会到先前重度的地步。
    从精神科医院离开,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闻沫晴没有急着打车回去,而是独自在宽敞喧闹的街道行走。
    寒风阵阵,已经将她吹得鼻头微红,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分外显眼,但同时也莫名透着一丝俏皮和可爱。
    走到街边一处烤地瓜的流动小摊前,闻沫晴要了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
    掰开地瓜,是诱人香甜的红心地瓜。
    她独自在街边的长椅坐下,默默啃着手中的地瓜,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前方地面上,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她问了医生,抑郁症患者是否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医生似乎考虑到她的心情,没有说得直白,但她也能够听出是有可能影响的。
    想到她每次发脾气后,江绪做出的迁就,以及昨晚江绪悄悄给她处理伤口后,那副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的模样,闻沫晴鼻子一酸,秀眉紧皱。
    她不能让江绪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也不想这样折磨和影响身边的人。
    趁她现在还能够冷静且理智地思考,必须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小姐姐你好,我观察你有一会儿了,可以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吗?
    愣神间,一道友善的男声传来。
    闻沫晴没有回应,依旧盯着地面发呆。
    年轻男子再次喊了她一声:小姐姐?
    缓过神,闻沫晴这才意识到面前有人,抬头看去,白皙漂亮的脸蛋却带着冷淡的神色,无形中透着一种不易接近的高冷。
    年轻男子见状,尴尬地收回手机,识趣地从她面前离开。
    闻沫晴后知后觉,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虽然她不会给联系方式,但是她的反应速度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吗?
    就和以前状态差的时候一样,每次听温诗嘉或者颜知说话,以及被嘱咐做什么事情,她都要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做出回应。
    她讨厌这样。
    我还是跟他分开生活一段时间比较妥当。
    下午无意间听到一位患者所做出的决定在此刻闪过脑海。
    闻沫晴呼吸一颤,微微攥紧手中吃到一半的地瓜,眼眶不自觉泛红。
    或许,她如今这样的状态,是应该和江绪分开一段时间,然后积极接受治疗比较妥当。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是分开,不是分手哈!所以,为了能跟绪哥好好在一起,沫沫决定正视自己的情况,打算去治疗啦!这章在后台设置了前十位评论随机掉落红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自动发红包,试试看(乖巧.jpg)
    第71章 生气
    敲定主意, 生怕自己动摇,打车回去的路上, 闻沫晴开始看回安城的机票和高铁票。
    对比了一下时间, 她发现晚上九点这个时间点比较合适,旋即选择了九点起飞的航班,顺利订上机票。
    回到家里, 她雷厉风行,着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回去的,临城这边的衣服和护肤品、化妆品, 安城那边也有, 需要着重收拾的是她那些手作工具和材料。
    于是, 闻沫晴自己打包了工具和材料,预约了快递上门收件, 顺便将先前带来的一些秋装收进行李箱。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她随便煮了一碗面当做晚餐解决了。
    现在临近七点半了, 她是九点的飞机,八点就需要出发到机场, 而江绪最近晚上都是加班到九点左右才回来。
    想到还没跟江绪说要回安城的事情,闻沫晴犹豫着拿出手机,打算编辑一则短信告诉他要回安城的消息。
    还没想好要找什么理由回去, 一通来电便跃入视线,是快递员上门取件来了。
    闻沫晴旋即接通来电,起身前去开门。
    贴上快递面单,付了款, 快递员很快将她打包好的那箱东西带走了。
    就在她重新关门之际, 不远处的快递员等到了电梯, 一道颀长的身影恰好从里边出来。
    江绪和前来收件的快递员打了个照面。
    没料到他今晚提前回来了,闻沫晴面露诧异,不由顿住关门的动作。
    江绪随之朝屋门的方向看去,见她站在门口,缓步迎上前问:沫沫,晚餐吃了么?
    吃了。闻沫晴点头,让出一条路,同时从旁边的鞋架给他拿了室内鞋。
    进了屋,江绪换上室内鞋,随口问道:刚刚是寄了什么东西吗?
    闻沫晴轻嗯一声,垂眸看着地面:我把工具和材料都寄回安城了。
    江绪抬眼,疑惑扬眉:为什么?
    不是经常需要用到那些东西吗?
    闻沫晴微抿小嘴,如实告知:我打算回安城,今晚九点的飞机,我一会儿就要去机场了。
    此话一落,江绪神色怔愣,眸底疑惑加深:这么急么?怎么突然要回安城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面对这一连串的询问,那股烦闷焦躁的心情再次涌了上来,闻沫晴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客厅的方向走去:没有,只是突然想回去住了。
    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只能随便应付一下了。
    江绪一眼就看出她在逃避这个问题,快步跟上她的脚步,语气笃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你突然做出回安城这个决定。
    闻沫晴顿感头疼,在沙发旁停下脚步,声音略显不耐:江绪,我不想吵架,我说了我只是突然想回去住。
    江绪绕到她面前,俊脸分外严肃,态度也变得强硬:我并不是想干涉太多,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突然想回安城住这种骗小孩子的理由,他是不相信的。
    他必须知道是因为什么才能放心,只是闻沫晴这副有意躲避的模样,让他不禁怀疑两人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真是这样的话,他也好了解情况,然后找到解决办法。
    一向包容她迁就她的江绪在此刻尽显强势,闻沫晴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他先前说的他并非她想象中的好脾气,以及去他公司时,听到他的员工们在私底下说过他发火很恐怖,现在她隐隐能够体会到大家的忌惮了。
    她这次的刻意隐瞒,显然触及江绪的底线了。
    为了避免两人起争执和闹得太僵,闻沫晴冷静下来,极快思考一番。
    缄默片刻,她转头迎上那双泛着冷意的桃花眼,语气认真:江绪,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恢复失忆后整个人的状态有时候不太对劲,所以我需要个人空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是实话,不过她刻意掩去了抑郁症的事情,应该会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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