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是都走了吗?能不走吗?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不懂事了,行不行醒过来啊,醒过来留住他们啊他们走了自己怎么办呢?
    沈念拼命的想要摆脱,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他在这种情绪中快要崩溃,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一阵冰凉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他全部的躁动和不安,似乎都奇迹般的被压制住了,缓缓安静了下来。
    顾执看着沈念,小声疑惑: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是做噩梦,还是不舒服,沈念一直蹙着眉头,身体也好像在跟什么较着劲,整个人都是紧绷的,顾执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可看到毛巾搭在他额头上的第一时间就渐渐安静了下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生病的人能好好睡一觉也挺好的。
    沈念的额头很烫,冰冷的毛巾搭上去没几分钟就温热了,顾执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去客厅翻医药箱测一下他的体温,虽然他不太懂生病的事情,却也知道持续高温会很危险,只是顾执才刚刚起身,沈念就像是有感应一样的抓住了他的手。
    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声音太小了,顾执几乎听不到。
    顾执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担心凑近了沈念:念念想说什么?
    沈念又动了动嘴巴,虽然声音还是很小很小,可顾执还是听清了,听到了他的话,他听到沈念说:
    别走
    顾执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沈念会说的话,但仔细想想着就是沈念会说的话,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看着沈念烧的迷迷糊糊却还紧紧抓着他手的模样顾执也有些心疼,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连自己都不心疼,更不要说对别人有这种感觉了,但他就是对沈念有了,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看着这样的沈念让顾执也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吧,他之前生病的时候也和现在的沈念一样,没人陪。
    他和沈念本质意义上其实是一种人,只是性格不同,才有了对待事情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
    顾执反握住沈念的手,却小心翼翼的不敢太过用力,他手背上已经有了水痘,顾执怕挤压破了,他就那么虚虚的抓着他:
    我不走,念念,我不会走的,我去拿体温计,量量体温,好不好?
    沈念还是蹙着眉,却没应他的话,顾执尝试着松开手,可一旦放开,沈念就不安的哼哼,小孩子一样,顾执不想沈念难受,他身体已经不舒服了,心里再难受的话,或许会崩溃的,所以他没有立刻离开,就在边上安抚沈念了:
    不走不走,我不走,念念快睡,我陪着念念,念念不会有事的,睡醒就好了
    这些话来来回回的不知说了多少遍,额头上的毛巾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之后,沈念终于安稳一些了,顾执手放开的时候他也很平静的接受了,但顾执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还是去拿了体温计回来。
    水银的,需要夹在腋下,顾执掀开被子,将沈念的胳膊打开,又小心翼翼的去扯沈念的衣领,却发现他身上也有好多水痘,有的冒出来了,但大部分都还只是红疹一样的。
    顾执有些难受,虽然他很清楚沈念生病对目前他们的关系来说是一件好事,是个转机,可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
    即便不是这样的方式,他也有信心让沈念再信他的。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沈念都已经这样了,顾执没有让自己再想太多,将体温计送了进去,温度计很凉,放在沈念腋下让他夹住的时候,他又蹙起了眉,顾执急忙安抚了几句,沈念渐渐不动了,又睡熟了。
    顾执看了一眼时间,在床边坐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念。
    他见过沈念很多种模样,冷淡的,隐忍的,委屈的,生气的,脆弱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依赖过一个人。
    沈念大多数都是冷冷清清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在乎,对任何不公平的待遇都可以无动于衷,曾经顾执也以为他不需要那些的,但后顾执看懂了他,他和自己一样,都需要,只是自己敢说敢做,沈念却只敢埋在心底。
    他想要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沈念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成了这样的性子?
    一点也不好,太容易被人欺负。
    对这样一个人交出真心,几乎是没有风险的,一定程度上他比自己更不想,因为自己承受得住,沈念再来一次的话,就未必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顾执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温度计,看了一眼体温当即蹙了眉,39度了。
    顾执没有再等,他已经这么换毛巾一个多小时了还是这样的体温,可见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烧坏,他几乎是立刻回去自己的房间,穿上衣服就出了小院,踏着夜色跑向了街头的卫生所。
    医生睡的迷迷糊糊就被顾执叫了起来,经过外面走这一遭,到沈家小院儿的时候已经被冻清醒了,检查了沈念身上的水痘,又测了一遍体温,便开了一些退烧药:
    38.5以上给他退烧药,以下就不用了,水痘多半都会发烧的,这是正常现象。
    顾执应了一声,干巴巴的说了声:好。
    水痘会痒,别让他挠,有感染的风险,还会留疤,尤其是脸上,长的这么帅,留疤就不好了。
    医生只是夸一句沈念长得帅,顾执就蹙了眉,理智告诉他这其实没什么,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好像沈念的好看不需要别人知道。
    顾执对沈念有耐心,也能隐忍,什么事情也都能自我说服,但对其他人,却是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医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没听出来顾执这句话里的情绪,只当他是担心沈念,因此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水痘都这样,别太担心了,倒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啊,这病传染性很强的,照顾病人的同时你自己也要做好防护,衣服被单什么的都要勤换勤洗,别等他好了,你再倒下了。
    说完这句话医生就走了,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让顾执心里不痛快,也并没有去送,反正自己付钱了。
    顾执喂沈念吃了药,凌晨快三点的时候,沈念的高烧退到了37度4,虽然还是烧,但脸色看着好了一些,顾执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沈念就开始乱动,或许是高烧不再困扰让他浑身难受,所以痒的感受便被放大了,即便是睡着也下意识的要抓。
    顾执就这么抓着沈念的手,一边抓着他防止他抓挠,一边又轻声安抚他:
    不痒,我给念念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痒了
    顾执凑到沈念的手背处,轻轻的吹着那上面的水痘,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沈念竟安静下来一些,没多久就又睡的安稳了。
    可顾执不敢睡,他担心沈念再烧,也担心他抓挠,毕竟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医生说的话,却依然是认可的,沈念长得这么好看,留疤就不好了,不管是脸上的,还是手上的,顾执都不愿意看到,所以他只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就这样,顾执抓着沈念的手守了一夜,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念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揉揉额头,可能是烧了一夜的原因,他有些头疼,只是抬手的时候才发现抬不起来,他垂眸看下去,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被谁抓着,顺着那人的手他看向床边的位置。
    顾执睡着了,枕着手臂趴在床边,像是累极了。
    沈念有瞬间的反应不过来,即便他知道应该快点让顾执起来的,他这么挨着自己被传染的风险太大了,可沈念却没动。
    旁边的水盆,毛巾,水杯和药,都在提醒着他在昨夜自己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顾执都做了什么,已经一夜了,现在赶他离开,似乎已经太迟了。
    沈念看着顾执,猜不透他这样的举动是出自真心还是又在演戏,但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沈念这一刻不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了,他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看到的场景和小时候的噩梦似乎重叠了起来。
    或许是顾执太过强势了,以至于那些噩梦变成了碎片,开始不甘心的退场,到最后他已经想不起来被关在这个房间里的点点滴滴,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夜的守候。
    第36章 和好
    沈念想悄悄地把手抽出来, 但顾执却因为这个动作立刻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看着沈念,似乎这样的反应他这一晚上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 但可能是太困了,和沈念的视线对上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继而急忙起了身, 问他:
    还难不难受?
    话这么问着, 手已经覆在了沈念的额头上, 微微皱眉:好像还是有一点, 再量一下体温吧。
    顾执说着就拿起了体温计, 忘记了昨晚的温度甩没甩下去, 眯着眼睛看了看温度,又随手甩了甩就下意识的要去扯沈念的衣领, 但手在碰触到衣领的时候又停下来了, 和沈念的目光对视着:
    念念自己来?
    沈念没动,一直看着顾执, 顾执也看着沈念,坦坦荡荡, 没有一点其余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沈念还是只看着他没反应,顾执便笑了:
    你不来, 我就来了?
    顾执的手抓住沈念领口的时候, 沈念也抓住了他的手腕, 烧了一整个晚上,嗓子都变了声调, 沙哑的厉害, 却还是出了声:
    我自己来。
    顾执没有勉强, 把温度计交给了沈念, 看着他夹好之后又看了一眼时间,没继续等,端着水盆拿着毛巾打着哈欠出去了,沈念躺在床上听着他走动的脚步声,进卫生间开门的声音,还有倒水声。
    一切都很平常,一切又都不平常。
    过完年沈念就16岁了,可这16年里,没谁像顾执一样彻夜守着自己。
    他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顾执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洗过脸,额前的头发都是湿的,他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时间,可能觉得时间还不够,便又要走,这一次沈念叫停了他:
    顾执。
    嗯?顾执重新走回来站在床边看他:怎么了?喝水还是去厕所?
    沈念看着他:你好好洗洗手。
    顾执一开始没明白沈念的意思,转了一个弯儿便也明白了,在床边蹲下身来和躺着的沈念平视着,眼里的笑意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念念担心我?
    我只是不想谁被我连累。
    我好好洗了。顾执笑着说:认真洗了,但是应该也没什么用,要传染估计已经传上了,都一个晚上了。
    沈念的脸色本就因为生病不太好看,听到顾执说完这一句,就更难看了一些,顾执聪明的立刻明白了什么,举手投降:
    念念,我真没想被你传染上之后再用苦肉计,我发誓,我要是有这样一点的心思,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沈念的表情有些无奈:我,我没说你故意。
    那念念是相信我了?顾执狗狗眼一样期待又出现了,但这一次沈念却没有回答,心软感动他为自己做的事情是一回事,相信顾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念的沉默让顾执的笑多多少少的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恢复了原先的笑容:
    应该的,我之前做了太多混蛋事了,念念别太快原谅我,不然我又觉得你好骗了。
    你不会再骗到我了。沈念说:我又不傻。
    是,你不傻,但就是有时候特别像小孩子,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一走就哼哼。
    沈念闻言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抗拒自己在顾执的面前出现过那样的姿态:别乱说。
    我乱说是小狗。顾执凑近了一小步,盯着他: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念念,特别可爱。
    沈念张了张嘴想反驳,可不知怎么却咳了起来,两人离的近,他不好对着顾执咳,怕传染,也是不礼貌,他转过身蒙着被子咳,顾执就起了身,急忙去拍他的背:
    怎么还咳上了呢?好了我不说了,别生气了。
    沈念渐渐止了咳嗽,顾执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看了一眼时间:我看看温度。
    沈念看他一眼,把温度计拿了出来,他自己先看了一眼:不烧了。
    我看看。顾执拿过来看了一眼:这叫不烧?37.4呢。
    正常。沈念说。
    顾执撇了一下嘴,没再说什么,毕竟医生都说了,起水痘发烧是正常的,只要温度不再往上走,倒也不用太担心:
    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都好。沈念说。
    行吧。顾执笑了下:我忘记念念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不过没关系,这次你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我有的是时间发现你喜欢吃什么。
    顾执说完就走,嘱咐沈念有事随时喊自己,可沈念看着顾执走路的姿势总觉得不太对,叫停了他:
    你腿怎么了?
    这让他想起了上次在校门口看到顾执摔倒的那一跤,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好吗?
    没怎么。顾执笑笑:蹲麻了。
    顾执离开了房间,沈念却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话,但也没有想太多,躺了一会儿就起床了。
    顾执做好饭端过来的时候,沈念已经穿戴整齐,甚至把房间都收拾好了,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顾执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生病了还要这么用功的人,但他也没说什么,将饭菜端到书桌放下了。
    沈念被打断了思绪,转头过来看了一眼饭菜,小米粥,炒鸡蛋,还有一个腌制的甘蓝菜。
    我新学的,是酸甜口,你没胃口应该会喜欢这个一点,尝尝?
    甘蓝确实比鸡蛋更能让沈念觉得有胃口一些,他把书本推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确实和顾执说的一样,酸甜口,没什么胃口的沈念吃完也觉得挺好吃,而且顾执的手艺似乎也进步多了,咸淡适中,没有上次失败的痕迹了。
    怎么样?顾执双肘撑在书桌上,微微前倾着身体看他,眼里都是期待:还行吗?
    好吃。沈念说。
    那就多吃点。顾执笑了起来:生病了多吃点才好的快,中午我再给你做别的。
    沈念想说不用麻烦,可心里又是期待顾执这么做的,他以前不喜欢生病,害怕生病,总觉得那是一件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很煎熬的事情,他只能一个人扛过去,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着扛,饿着扛。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生病其实也挺好的,被人这么妥善的照顾着。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的话,沈念觉得哪怕永远好不起来,也没什么,也是他想要的。
    顾执陪着沈念吃了饭,又去洗了碗,等收拾妥当回来的时候,沈念又在看书了,顾执倒没强迫他去休息,只是说:你把衣服换了吧。
    沈念转头看他,满眼都是困惑。
    你起水痘,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被衣服磨破,衣服要勤换才好的快。
    沈念起过水痘,按理说应该是有经验的,可是上一次起水痘完全是靠着侥幸痊愈的,也没谁来对他说应该怎么做,所以即便是现在他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顾执的话让他觉得有道理。
    好。沈念起身走去衣柜拿了换洗衣服出来,站在床边脱衣服的时候又想起顾执在旁边看着,虽然都是男生,但到底不想被人看着,顾执看穿他的意思笑了下:念念,我得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水痘被磨破呀,磨破了要上药的,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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