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服,好好看,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离歌伸手摸了一把那亮丽色泽的婚服,她的双眼亮堂堂,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迦叶的面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他的面色很苍白,这一抹红晕显得异常显眼,可是却莫名给他添加了些许气色。那时候与离歌在山壁的缝隙里的贴身缠绵......他低低咳嗽了一声,道:看、看出来的。
    离歌将包袱里的婚服抖开,那是一件绣了金线的大红礼服,金丝缠绕,在婚服上勾勒出并蒂莲花,裙角处若隐若现的展露出含苞花瓣,而那一方大红的盖头上绣着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
    离歌看着婚服,她歪了歪头,道:那,我现在换上吗?
    迦叶点点头,他看着离歌带着那一袭大红色的婚服朝着屏风后走去,他微微闭眼,压抑着脑中的晕眩,低低地喘息了两口,而后将包袱里剩下的那一套婚服取出。
    等到离歌出来的时候,看到便是同样换好了一袭大红婚服的迦叶,闪着绚丽流光的锦缎,衬着迦叶苍白的面容也多了一丝的血色,更是清隽非凡。
    迦叶看着走出来的离歌,浓密的乌发散落在身后,每一步走动中,那绣着金线的纹路则一层层涌动,步步生莲。腰身掐得很刚好,腰间坠着细碎金珠子,让她看起来极其别致俏丽。
    离歌看着迦叶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神,她面颊上涌起一抹娇羞,小声地道:好看吗?
    迦叶点点头,他从不对离歌撒谎,话语真诚而又带着一丝爱慕之意:很好看。
    他走上前,看着离歌散落的黑发,带着离歌走到屋子里的梳妆台前,他站在离歌的身后,白皙的手指拂过乌黑的发丝,轻巧地给离歌盘起了头发。
    离歌惊奇地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认真为自己盘发的迦叶,不由得笑着打趣道:迦叶,你都没头发,你怎么会给姑娘家盘发?
    大抵是,上辈子为你学的手艺。迦叶看着镜子中盘好了如意髻的离歌,缓缓地给她插上一对百合花的金簪。那一对精致贵气的百合簪子,与离歌身上的婚服交相辉映,交融出一副令人惊艳的美人画卷。
    原明辉准备的很充分,从婚服到红盖头,再到金簪,甚至连龙凤红烛都备齐了。当时迦叶请求他帮忙的事,便是帮忙筹备一套婚服,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对于原明辉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把的金子撒了出去,果然在这仓促的时间里,这一系列的东西便都备得妥妥当当的了。
    离歌听着迦叶低低的声音,看着镜子,久久不语。她怔怔地看着镜中俱穿着大红婚服的男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想着,戏文里说的应该便是如此。
    只是,她的心中却浮起一抹惶恐,那是一种空落落的不真实感。
    她伸手抓住迦叶的手,两人的手都并未有丝毫的暖意,离歌转身抬头,视线对上迦叶的双眸,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迦叶怔了怔,他一时间有些晃神,转眸看到包袱里还留着的大喜贴字,回道:我们把喜字贴上,还有蜡烛,和鸳鸯酒壶酒杯都先摆好。
    好。
    离歌动作利索地从包袱里将剪好的红喜字取出,她看了下屋子,在窗子,窗幔等地方都糊上。而迦叶则是将龙凤红烛在桌上摆好,空着的鸳鸯酒壶以及酒杯也一一摆上。
    他盯着空荡荡的鸳鸯酒壶琢磨了一下,便将桌上摆着的一壶茶水倒进酒壶里,权当做是合卺酒。
    等两人都停下动作的时候,看着屋子里燃起的龙凤红烛,以及窗子上的红喜字,这一派喜庆的气息顿时就蔓延了出来,离歌和迦叶相视一笑。
    接下来呢?离歌兴致勃勃地问道。
    迦叶将床上放着的大红盖头拿了起来,眸色深沉,他一步步地走到离歌身边,沉沉地道:接下来,咱们该拜堂了。
    离歌看着迦叶手中那一方大红盖头,她手足无措,这时候心头陡然升腾起一抹燥热,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我们现在,没有高堂可见,便在院中,天地可鉴,拜了天地,可好?迦叶轻声询问。
    他知道寻常的婚礼并不是这般的,这般简陋,婚服准备的仓促,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花轿,没有亲朋好友,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们两人。
    好。离歌重重地点了下头,她望着迦叶,分明应该是欢喜的,这时候应该是喜庆的时候,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涌起一抹哀伤。
    红色的鸳鸯戏水盖头遮住离歌的娇俏面容,她的视线阻隔在红色的世界中,这次的猩红,不若曾经的惨烈和可怕,而是温馨喜庆的。
    她的手与迦叶扣在一起,眼前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却不令人害怕,因为迦叶牵着她。他们一步步走出房门,走至清冷的院子里。
    这时候,夕阳沉沉,带着血色的余晖落在院子里,给清冷的院子增添了一份暖色。这一对穿着大红婚服的新人,在落日的夕照中,在沉默的院落之间,拜了天地,缔结了这一世短暂的姻缘。
    黄昏的余晖殆尽的时候,迦叶和离歌也完成了他们的婚礼。
    迦叶牵着离歌的手回了屋子,他们的动作自然而亲昵。
    在燃烧的龙凤喜烛前,迦叶伸手掀起那一方大红的盖头,离歌长睫微颤,在烛火的映衬下,显露出一抹娇羞之色,迦叶定定地看着离歌,眸中的神色缠绵而又柔软。
    迦叶,怎么了吗?注意到迦叶炙热的眼神,离歌羞涩地别开眼,她瓮声询问。
    迦叶笑了笑,他伸手拎起桌上的鸳鸯酒壶,斟了茶水入两个精巧的酒杯,随后递给了离歌,离歌不解地接过酒杯,她只以为这是迦叶给她解渴的,虽然她并不渴,但是迦叶给了她,她便顺从地端起酒杯就要饮下。
    迦叶忽而伸手拦住,离歌疑惑地看向迦叶,迦叶凑近离歌,他执着酒杯的手绕过离歌的手,而后轻声道:傻清欢,交杯酒,是这样喝的。
    离歌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合卺酒,虽然杯中只是普通的茶水。
    她面颊上飞上一抹绯红,与迦叶交织而过的手,离歌抿了抿唇,唇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两人相对一眼,将杯中的茶水交杯饮下。
    第139章 第五个世界:圣僧(28)
    咳咳...咳咳咳......或许是茶水太冷, 入了喉的冷茶激得迦叶一阵低咳。他伸手掩着唇,低下头,遮掩住溢出的血色。
    离歌迅速起身, 她伸手轻轻地抚过迦叶的后背,只是她的动作触及迦叶的背部的时候, 迦叶不由得抖了下身子。离歌这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迦叶的不对劲, 她骤然伸手扯开迦叶的衣领, 瞥见后背上缠绕着层层绷带, 那上边还带着零星血迹。
    这是什么?离歌的面上浮现一抹戾气,在看到迦叶背后的血色绷带时, 她只觉得心头涌上来一股冲动,恨不得将伤了迦叶的人千刀万剐。
    迦叶这时候勉强平复了体内紊乱的气息, 他不着痕迹地将掌间的血色擦在大红的婚服上,而后将身边怒意勃发的离歌拉过来,让她坐下, 他摇了摇头,道:我和你说过的,我破戒了。回寺自然是要领罚, 师父和师兄弟们已经是顾及我的......并未罚得很重。
    他将口中险些说漏了口的话转了开,话语里略微有点生硬,可是离歌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她想着迦叶会破戒, 皆是因为她,故而这一身的伤,其实也是为了她。
    离歌沉默了一会儿, 你, 是不是还要回去的?
    迦叶知道这个问题, 离歌应该早就想问了, 只是刚才的气氛太好,他们才极力忽视这个问题。
    嗯,我不能还俗了。迦叶望着离歌骤然间暗淡的面容,他的心头一抽一抽地隐隐发疼,今日,我娶了你,当初应允你的承诺做到了,小僧没有食言。今后,你若是遇着让你欢喜的人,你......
    迦叶并未说完后半截话。
    他想说,她若是遇着令她欢喜的人,便忘了他,好好和人过日子。
    他想说,过些年,无论遇没遇着其他人,都不要念着他了。
    他想说,今日一别,便再也不见了。
    可是只要一想着,往后她会遇着其他人,与人欢笑,与人悱恻,他便觉得嫉妒。他恍然发现,他又破了戒的。
    那些话,他不想说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因为我要杀了你......师父?离歌愣愣地望着迦叶,她听得出迦叶未竟的话语里的决绝。她慌张地拉了拉迦叶的手,无助而茫然。
    迦叶缓缓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疼得厉害,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平静,他低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去杀我师父吗?
    离歌慢慢松开迦叶的手,她没有解释其他的,只是沉默地看着迦叶,好一会儿,才轻声应道:不会。
    迦叶闭了闭眼,他苦笑了一下,道:清欢,佛骨舍利,我会给你,往后你不要来法正寺了,可好?
    离歌听着迦叶这话,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知道,这是迦叶在和她做交易。选了佛骨舍利,那么便不再去报仇。他们也不再见面,过往的一切,如梦如幻露,烟消云散。
    迦叶问过那么多次的可好,唯有这一次,是如此难以回答。离歌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不会说话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迦叶的面上,对上迦叶的双眸,那双眸子里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可是却让她难受得紧。
    离歌别开眼,她听到自己漠然的声音浮起,很轻,却又重得令人无力承受,好。
    迦叶不动声色,听到离歌的回答,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口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却是越发剧烈,几乎令他透不过气,喉咙里的血腥气息一层又一层地涌上来,他抿了抿唇,小声叮嘱道:明日,我让人把佛骨舍利送来给你。你好好地随人回去,往后出门在外,一定要谨慎。
    回去后,我便要闭关修行了。
    离歌抬眸看去,她面上看着一片默然,可是那双发红的眸子却看得出来,那里边涌动着委屈,她低低地问了一句:你要闭关多久?
    先前明明答应了不见,可是心头却总是还有那么一丝侥幸。
    迦叶垂下眼,没有答话,过了片刻之后,才轻微地应了一句:很久。
    带着肯定的话语和遗憾一同入了离歌的耳中,分不清是失望还是难受,离歌的鼻头酸酸的,她咬了咬牙,又问了一句:那你出关以后,会不会下山?
    她不去法正寺,但若是他下了山,她可以远远地去看一眼,总还能见上一面......
    迦叶直直盯着她,眼中流淌出一抹难言的情愫,他的面容仿佛是在眨眼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毫无生气的苍白在大红的婚服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刺眼。
    许久没有回话,离歌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摆了摆手,慌不择言地道:我、没什么意思,就随便问问的。
    迦叶看着这般小心翼翼的离歌,他心头涌起一股心疼,他记忆中的离歌是肆意的,是随心所欲的。他伸手将离歌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甚至因此牵扯到了伤口,他似乎想要将离歌揉进骨血里,这个怀抱带着一抹莫名的悲戚。
    离歌入了迦叶的怀抱,他的怀抱太冷,在浓郁的药味中夹杂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便就松软下来,她的手轻轻地环住迦叶,将自己埋在迦叶的怀中。
    她混乱的神思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是静谧的。过了好一阵子,燃烧的龙凤红烛爆出一丝轻微的呲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迦叶的声音轻飘飘的,冷冷清清,他的面上闪过一抹痛楚,嗅着离歌身上的淡淡的香气,饱含歉意的话语出了口:我要闭关修行,要好长一段时间......以后,再也不会下山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在离歌的耳畔道:我是法正寺这一代的圣僧。
    迦叶的话语以及清冷的气息一同入了离歌的耳,她眼中的期盼一点点消退,那一丝光慢慢地泯灭,最后她闭上眼,带着浓浓的鼻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哭闹,没有哀求,没有挽留。这是她的选择,也是迦叶的选择。
    屋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离歌送迦叶出门的时候,两人身上的婚服都还未褪下,她站在门口,看着迦叶对着她躬身一礼,而后转身没入黑暗。
    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直到迦叶的身影完全看不到,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屋,一身的大红婚服,在昏暗的烛火下,透出一抹凄凉。
    他们不过是刚刚缔结姻缘,不过是短短一刻,屋中的龙凤烛火都尚未燃烧殆尽,他们便分道扬镳。离歌站了好一会儿,她勉强挤出来的笑一点点地敛去,最后留下一片木然。
    很快,木然变成了难过,难过融进了委屈,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不知何时已然回来的玉瑶走近离歌的身边,她看着离歌一身的婚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而后伸手拍了拍离歌的肩膀。
    从离歌和迦叶在院落中拜堂的那一刻,她便回来了,是原明辉拦住了她,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求着她给他们一点时间。
    离歌转头看了一眼玉瑶,她忽而蹲下来,抱着自己,放声哭道:玉瑶姐,我把他丢了。是我丢了他的,他那么好,我以后不能去找他了,也不能见他了。
    她哭得仿若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委屈的泪水簌簌落下,搭着那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着实令人心酸。
    玉瑶站在一旁,她沉默地听着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新嫁娘,抬头望着暗沉的天幕,心头涌起一抹感伤。
    迦叶走出院门以后,强撑着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他的脚步踉跄,扶着墙才勉强地行进,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可是却又知道,不能在这里倒下,若不然将离歌引来,可就不好了。
    只是短短一段路程,却也让他走得极为吃力,他总觉得自己是在走一条长长的幽暗的看不到头的路,他摸不到方向,周身都是凌厉的寒意,陡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跌落下去。
    一只温热的手迅速扶住了他。
    迦叶侧头,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明辉,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去。迦叶的声音似乎是虚浮在空气中,他看不到自己如今这气若游丝的灰败模样,仿佛是从地府爬上来的一缕幽魂,随时可能消散。
    原明辉哽咽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扶着迦叶回了马车,迦叶无力地靠着车壁闭上眼,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着离歌那委屈而又倔强的模样,他唇边露出一抹苦笑,终究还是让她伤心了。
    迦叶,你要不随我回去,也许会有转机,也许......原明辉急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心里堵得慌,却不知该如何说。
    迦叶摇了摇头,他笑了笑,道:不必了。明辉,咱们说好了,不能告诉清欢的。
    他的眼眸转了转,朝着原明辉看去,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死气,眼中的无神,令原明辉心头一颤,他见过死人,知道迦叶如今的模样,便是将死之态。
    原明辉紧紧抿着双唇,他沉默地点了下头,闷闷地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一定会办到的。
    若是,清欢来寻你,你就陪她四处转转,她的朋友不多,也不喜欢一个人......
    迦叶的声音越发低沉,他似乎没什么力气,坐的时候都有些坐不住了。
    嗯,好。原明辉低着头,应了下来,他的眼眶一片潮热,鼻头酸涩,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急忙抬手胡乱了抹去,咬着牙将心口翻涌的酸楚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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