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怜悯地看了李瓒一眼,轻声道:李瓒,你是现在唯一存活的皇子。
    李瓒仿佛没听懂这一句话,他茫然地回看景和,勉强笑了下,干巴巴地道:景和,你在说什么?大哥他们、他们怎么会
    李瓒伸手压了压额角,他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明显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有着浅浅的血丝,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应道:是国师做的。
    这一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父皇李瓒的双眼避开白泽,他迟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白泽直接地接上话,道:皇帝,是我动手杀的。
    李瓒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终究没有说出口。
    景和张了张口,倒是想解释一番,只是话还没出口,忽然一阵刺耳的暴鸣声在空气里炸开,一道鲜红的光随之在溧水河畔闪现。
    是你!是你杀的李擎!
    俄而一阵狂风起,一道身影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出现在半空中。地上的众人抬头看去,待看清那人,却是不由地一愣。
    来人一头乌黑的发丝用一顶玉冠束住,长长的头发柔软细腻却又凌乱地散在身后,雪白的肌肤,眉眼带着妖惑人心的媚意,薄唇殷红,这是一个妖。
    是的,这是一位惑乱人心的妖,却也是高贵的国师,玄明。
    白泽抬眸看去,与玄明四目相对。玄明的眼尾泛红,眼中带着妖性的血色。此刻,他的眼里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视,尽是疯狂的杀意,而后冲了过来。
    白泽的反应很快,一道带着血色的幽兰结界张了开来,将李瓒等人以及那一直很安静的府邸都罩了进去。
    很快,白泽凌空划出一道繁琐的符文,那纹路融化开,游走在白泽周边,最后顺着白泽的手腕和脖颈处熔了进去。
    众人可以看到白泽的身上升腾起血色的雾气,很快血色转变成幽兰,最后幽兰变幻为圣洁的白色。
    李瓒忽而手脚一软,跪倒在地,他捂着心口,不是什么疼痛,就是觉得很难过,有一种想放声痛哭的感觉。
    景和上前扶起李瓒,李瓒拽着景和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李天河抬头看着结界外的白泽,他本想出手,现下却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苦笑了一句道:白泽,献祭了自身的半妖血脉、将神力弥补
    李瓒不明所以,他只是看着半空中已然开启的战斗,暴躁地道:那你们站着干什么?出手呀!
    景和摇了摇头,道:你看这个结界,是献祭血脉之后的神力结下的,我们出不去,打破结界会伤到白泽,而且
    而且就算我们出去,只怕也是拖后腿的。李天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妖竟然修炼到了妖神的境界,此时拼命起来,我们这种修为,不仅帮不上白泽的忙,还要让他分心照顾。
    那是神的战斗。景和看着远处剑拔弩张的局势,沉声道。
    玄明冷冷地看着白泽,一股可怕的威压在他的周身弥漫开来,形成一道道凌厉的刀锋,刮过溧水河,河面炸开,涟漪状的气浪,肆虐呼啸着冲击过去。
    白泽抬起手,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这一股气浪,随后,天地间有一股浩荡威压凝聚。他身上爆发出肉眼可见的银白气机,强横得反扑回去,如风暴席卷。
    玄明顿时陷入一道银白色的风暴里。
    啊伴随着一阵尖啸声,白色的风暴被撕裂开,玄明一头乌发已然转成银白色,凌乱地随风飘着,他的双眼旁显露出红色的妖异纹路,眉宇间是一抹朱红的云纹,白色尖锐的指甲从纤白的手指上延伸出来。这一刻的玄明,彻底显露出来他的妖化状态。
    白泽!你怎么能杀得了他!玄明满面狰狞,眼中几乎要滴出殷红的血珠,话语里有不甘,有疑惑,更多的是怨恨。
    白泽抿了抿唇,将体内汹涌澎湃的血气稍稍压了压,他轻扯唇角,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无畏地呲笑出声。他能杀得了李擎,这都得多亏了
    多亏了你呀,玄明。白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的柔和。
    从玄明开始设局试探溧水河神,以及探找溧水河下的新生龙脉时,白泽就开始计划着弑杀帝星了。流言四起,河神神力不断削弱,对白泽来说,是风险,更是机会。
    白泽的神力被压制,妖力自然就开始肆意增长,强盛的妖力虽然容易扰乱白泽的心神,但也让白泽的伤势飞速痊愈。
    白泽感应到玄明离开皇城的时候,便将神力剥离出来,灌注在秘法脱离出来的□□上,因而前方打斗的时候,白泽一直使用的是妖力,玄明以为信念的动荡,使得白泽神力削弱到无法使用的地步,也没有多做怀疑。
    而作为承载了绝大部分神力的纯粹河神,自然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皇城。神确实不能动帝星,可是神可以诛妖。先前玄明要将莽龙脉融入李擎血脉里,用的是妖术,甚至为了维持李擎的生命,留了三成妖力在李擎的血脉里。正因为如此,李擎的帝星气息随着生命垂危而越发薄弱,三分妖力恰恰掩盖住微薄的帝星气息。
    白泽便是在这时候动手,瞒天过海,以诛妖之名诛杀帝星。待帝星陨落,天地规则感应到,自是反噬白泽,因而白泽的神格才会是如今这般即将消散的模样。
    玄明只是一叶障目,听到白泽这句话,他自然醒转过来。玄明仿佛怒到了极限,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阴冷地看着白泽,忽而又笑了起来,清冷地道:献祭了半妖龙脉,待众生皆知你是妖,世人再不信河神时,你便会灰飞烟灭。
    白泽面上神情镇定,他无畏地望着玄明,淡然地道:那又如何。
    玄明伸手,一道即将完成的符文呈现出来,他伸手划过手腕,血色浸染上去,符文在空中散开。
    你们都该死!玄明的话音堪堪落下,那道消散的符文透过笼罩着那座府邸的结界,悄无声息地入了府邸里的厢房。
    白泽脸上神情一变,完全褪去先前的平静,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夹杂着锋利的剑芒猛地扑向玄明。
    而那安静的厢房里,本是安安静静躺着的花重锦,骤然睁开了双眼。
    第40章 第二个世界:河神(17)
    在屋子的窗栏上踱来踱去的豆豆, 并没有注意到床上的花重锦已经醒了过来。结界内风平浪静,可是它瞅着结界外那肉眼可见的气浪,心中焦躁得很。白泽那小子, 它只要想到先前的情况,就很是担忧。白泽的身体状况绝对是不容乐观的, 现在和人动手, 也不知是否撑得住?
    哎......豆豆叹了一口气, 一转身, 却发现本在床上安静躺着的花重锦不见了身影。
    豆豆眨巴了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它急忙飞到床边,床上空荡荡的。
    小姑娘呢?豆豆气恼地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大门敞开,远远地可以看到一道人影从府邸里走了出去。
    豆豆迅速地挥着翅膀往人影处飞了过去。它的速度很快,可是作为凡人的花重锦此刻的速度却更快。那分明不是一个凡人会有的速度, 豆豆此时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它想着这府邸边还笼罩着结界,人是出不去的,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用那么担心, 然而有些事,总是会意料不到。
    豆豆看着花重锦已经走到了结界点,本以为人会被拦住, 但却想不到花重锦轻而易举地走了出去。
    豆豆脑子一蒙,迅速冲了上去,而后结结实实地撞在透明的结界上, 顺着结界晕乎乎地落在地上。
    嘎!怎么回事?豆豆捂着晕头转向的脑袋, 朝花重锦看去, 这才注意到花重锦手中握着的龙鳞利刃。
    豆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气恼地道:这脑袋瓜,怎么就忘了和白泽心血相连的龙鳞在小姑娘手中,靠着它,自然可以自由出入白泽设下的结界。
    可是,这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先前用了莲净的,怎么这小姑娘还能中招?它不知道,玄明下的是秘术而不是妖术,诱出的是人内心的执念,并不是放进什么魍魉魑魅,莲净之术自然驱逐不了人自身的想法。
    豆豆贴着结界看着渐行渐远的花重锦,心中的焦躁和担忧越发明显。
    花重锦双眼无神地走着,她的手紧紧抓着那把利刃,茫茫然地一直往交战的方向迈近。
    她的意识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脑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吸引着她走过来。
    那是李瓒眼尖地看到不断靠近战场的花重锦,拉了一把正凝神看着白泽那方的景和。
    景和回过神来,顺着李瓒的视线望过去。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只是他尚未出声,站在他身边的李天河沉声道:是花秀姑娘。
    嗯?李瓒疑惑地看了看李天河。
    景和回了一句:就是河神新娘。
    李瓒这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白泽要他翻案的花家姑娘?可这花家姑娘怎么会傻傻地往交战处走去?
    有人施展了秘法,摄了花秀姑娘的心神。景和仿佛知道李瓒心中的疑惑,解释道。
    李天河隔着结界,眼睁睁看着花重锦走入纷乱交战处,他咬了咬牙,无奈而又气极地道:定是那妖道所为!
    李瓒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幽幽地道:白泽不会伤了花秀,那妖道是不是要利用花秀对付白泽?
    没有人接话,大家伙自是心知肚明,李瓒说的定然是最正确的推测,否则妖道这般耗损自身,引诱花秀而来,又是意欲何为?
    可是他们困在这结界里,除了干瞪眼,又能如何!
    玄明看到不断靠近的花重锦,唇边的弧度越发肆意,他痛快地道:她来了。
    在花重锦踏出结界的那一刻,白泽就注意到了,可是他阻止不了,此时看到那呆愣着一路踉跄走进来的花重锦,白泽狠了狠心,将残留的些许血脉彻底献祭,那一股抽筋拔脉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开
    白泽一直没有开口,他的神情很淡漠,平静地看着玄明,额间的水滴印记绽放出银色的光辉。这时神力运转到极致,将白泽的一切个人情感压制到了极点,他仿佛是一座庇护苍生的神像。
    妖乱盛世,当诛。
    祸害世人,当诛。
    妄图弑神,当诛。
    冰冷而平静的三声当诛从白泽的口中慢慢吐出。他的声音不大,却诡异地响彻此方天地。
    玄明周身运转开红色迷雾,他的眼中是浓郁而疯狂的血芒,幽冷的咒术从他的唇中吐露出来,诡异而阴红的符文不断闪现,骤然,他整个人从狂风暴雨一般,冲着白泽呼啸而去。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众人只见着战场处的大地大片大片撕裂,连绵的水脉轰隆隆地迸溅出来,滚滚浪涛冲天而起。若不是有结界挡着,只怕是顷刻间就会淹没这黎城方圆千里。
    虽然结界挡住了这滚滚浪涛,可是漏出来的阵势甚至透过了结界将众人掀了出去。本还飞在半空中琢磨着怎么出去的豆豆打了个滚,晕头转向地探头一看,小小的眼睛瞪得老大:草!这可真是神仙打架!
    战场处已然是一阵天翻地覆,一道道气势汹汹的烈焰箭雨,冲着白泽而来,密集的箭雨,拖着艳红的火苗,呼啸而来。
    在这一片纷乱中,却诡异地留有一块安宁平顺之地。那是花重锦所在之处。温和的光芒从那把龙鳞利刃上散发出来,形成一个圆形的防护罩,将花重锦整个人笼在其中。
    花重锦如在梦中,她感觉得到自己周边是熊熊烈火,她应该离开这里,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有一道呢喃细语在牵引着:你不怨吗?不恨吗?你的一切苦难都是无妄之灾,是他害的,都是他,若是没有他,一切就都好了去吧
    一股怨愤之感油然而生,满府灭门的血色斑斑,无辜入狱的无助挣扎,孤身一人的颠沛流离最后交织成她多年挣脱不得的噩梦
    花重锦握紧手中的利刃,心随意动,剑鞘隐去,露出银白色的薄刃。她的双眼里看不到日常的灵动和理智,浸满了血丝的眸子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痛和绝望。
    白泽只是扫了一眼花重锦,他没有动,手指却迅速地结印,幽兰的光在半空中展开一张庞大而繁华的纹阵,狠狠地压了过去,登时漫天烈焰箭矢瞬间灰飞烟灭,他看着天边那道妖媚到极致的素白人影,眼眸里的冰冷几欲凝为实质,手微微一握,一把泛着浅浅蓝光的长剑凝了出来。
    白泽握着长剑,身影一遁,人已经到了玄明面前。只见着红光和蓝光在黑色的穹幕下交错纵横,爆发出激烈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等这光褪去,却见白泽站在水波之上,他的脖子上被刮了一道血口,丝丝缕缕的血迹染红了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极其触目惊心。
    更令人骇怕的是一柄冷戾的银剑干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的腹部。殷红的血从银剑贯穿的伤口里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进白泽脚下的水波里。
    白泽紧紧抿着唇,将涌到牙关处的血水,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眉间的水色纹印褪去了些许光芒,连带着他的脸色也越发惨白,惨白地带出一股透明的脆弱感。
    而站在离白泽不远的玄明,此刻正赤红着双眼凶戾地盯着白泽。玄明白色的衣裳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他的胸口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狭长而深的刀口,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很快,玄明站立不住地依靠着身后的树,开始大口大口吐血,鲜红的血溅在他越来越惨白的脸颊上,他眉眼处的红光妖异得近乎诡谲。
    白泽离玄明不过数步,可是他却没有上前给予玄明最后一个了断,不是他不想给,而是此刻的他无力动弹。
    玄明自然是知道白泽的情况,虽然他自己的伤势更加严重,但却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起来,看着站在身前的白泽,玄明的眼中没有任何惧意,他轻轻地道:你以为你赢了吗?
    玄明的目光透过白泽的身子,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白泽身后的花重锦,咧了咧嘴,温柔地道:去吧
    随着这一声轻语,一道森冷的白光从后方刺了过去,快而狠厉,令人猝不及防。
    寒气逼人,白泽可以感觉到身后逼近的冷冽,他抿了抿唇,轻轻叹了一口气,唇边扯出一抹浅淡而无奈的笑,平静地闭上双眼。
    小心!
    白泽!
    白小子!
    第41章 第二个世界:河神(18)
    那一道冷白的刀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白泽的身边划过, 径直刺向玄明。
    玄明的眼中溢出几分惊诧,然而就在利刃刺入玄明心口的时候,一道虚幻的魂灵挡在他的身前。
    玄明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身前的熟悉的面容, 他轻轻地唤道:李擎?
    挡住这一柄利刃的正是李擎的魂灵,玄明当时赶回皇城, 李擎已经回天乏术了, 可是玄明不甘心, 也怕时间久了, 李擎的魂就此消散,因而他拘了李擎的魂, 用妖力温养着,想着待取得最后的龙脉后, 再想法子令李擎死而复生。
    可是玄明想不到李擎的魂灵会破开他的妖力,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此时出现的李擎是过往的少年状态,他面对着玄明, 那把利刃的刀尖从他的心口透出来,自刀口处有光明灭不定。
    玄明,我食言了轻浅的声音从李擎的口中传出, 他的脸上是遗憾和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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