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将老夫人拽倒至一边,冷厉道:裴老夫人,我想靖之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恶心他了。
    不是靖之要杀他,是白束自己咎由自取,罪不可恕,是这天下大道要杀他!还有一点,我想请你弄明白,靖之之所以没将你从镇国公府赶走出去,不是顾及你的颜面,而是他得顾这祠堂列祖列宗的颜面,他不想因为你的不堪,让外人对世代忠良的镇国公府指指点点!
    姜如倾透过微光看到老夫人面容已是血色全无,她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畅意,而是悲哀,替她感到悲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跟她恩断义绝,一个即将奔赴断头台,她这一生,夫君被情夫所杀,而她自己,过了大半辈子才得知真相,实属悲哀。
    但姜如倾一点也不同情她,她本可以做万人敬仰的镇国公老夫人,但却将自己的好牌打得稀烂,自食其恶果,怪不得别人。
    她缓缓俯身,替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轻笑道:裴老夫人,你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很糊涂,可怜又可恨。我们这一世注定也成为不了家人,那就放过彼此吧。
    姜如倾释怀了,她在她身上所有的恶行,终将得以反噬,老天爷还是公平的,重活一世,让她看见了这一个个恶人的下场。
    她牵着裴文箫的手往祠堂外面走去,没再回头。
    夏日明媚,日光荡漾,舟宅正院的珠帘被清风浮动。
    姜如倾轻轻地剥下他被血浸湿的里衣,但因血肉黏连,她不得不拿着剪子将肉与衣衫剪开,满是血口,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对自己也这么狠
    裴文箫趴伏在榻,唇色苍白:其实刚刚不疼,但现在又疼了。
    姜如倾慌忙放下剪子,可是剪到你肉了?我就知道我干不好这个,太粗心了,还是叫府医来吧。
    她刚刚拿剪刀的手都是抖的。
    裴文箫拉住了她:别走
    他轻笑了声:身上不疼,是看你哭,心疼了。
    姜如倾嗔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这般不正经。
    但身上怎么可能不疼,他都不知道他的脚趾都快蜷在一起了
    待里衣褪尽之后,姜如倾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竟不知他身上的伤竟如此多,旧伤也被鞭抽,重新绽裂,血珠一汩汩地往上冒。
    姜如倾不忍再看,但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是不受控地掉着,她上着药,哭声也由时断时续的啜泣变成持续不停的恸哭,连阿愉都被哭声惊动,趴在她身侧,跟着一起呜咽。
    裴文箫无奈,牵过她的手,额间不断冒着汗,但嘴角却勾着:小娘子诶,将我从轮回路上喊回来了,留点力气。
    姜如倾哭哭哒哒:你还敢说这样丧话,看我不
    看你不如何?
    姜如倾本想说看我不打你,但他已经够惨的了,还是不能打他。
    哼,看我不理你。
    姜如倾果真细细上着药,没再理他,看他的筋肉时不时因疼痛抽扭绷紧,自己的心又被揪起来,可榻上的男人真是连吭一声都没有。
    她好想告诉他疼得话就大声说出来,憋着的话,心也疼的。
    可想到自己刚刚说过不理他,就没言语,继续默默上药。
    就这么静默半晌,他开了口:小祖宗,看了我这么久,可以开口夸夸我了吧。
    作者有话说:
    疼过之后就是甜~
    第83章 、小娘子
    小祖宗, 看了我这么久,可以开口夸夸我了吧。
    打趣的语气中透着矜骄,姜如倾想忍, 结果还是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轻哼道:夸你什么?夸你伤口多, 夸你打得狠?夸你自残身体好?
    裴文箫失笑, 脑袋枕在双臂间, 偏了偏头看向她, 见她眉眼微弯,冁然一笑, 明眸善睐,正当韶龄, 虽未施粉黛,但一身石榴裙裾更显肤白,粉.胸半掩, 娇媚得不假雕琢,勾人于无形。
    裴文箫失了失神,他的倾倾真是当得起人间绝色。
    姜如倾没留意他眸色中的柔情, 一一收拾好药箱,对他说道:涔涔和表姐想来看看你,府医说你这几天只能趴着, 我怕你见客不方便,就都回绝了啊。
    她拍了拍身侧阿愉软萌萌的小脑袋,挠了挠它的下巴, 眼尾带笑:现在唯一能探视你的, 只有这个小家伙。
    含水的秋波流转, 说不出的动人。今日天热, 她穿的衫裙薄若蝉翼,恰好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裴文箫看她的云袖轻挽,皓腕凝霜雪,有些心不在焉。
    姜如倾莲步轻移,从箱柜里拿出一轻纱,覆在他身上:这蚕丝纱透气,不至于闷烦,盖着刚好。伤成这样,这几天先不要去上值了,就在榻上养些日子。
    她没听到他的回应,俯身觑了他一眼:裴大人,听到了么?
    裴文箫神情不属地应了声嗯,往榻边挪了挪位置,拍着身边的菀席,示意她也躺下来。
    姜如倾照做,怕碰到他的伤口,连呼吸都小心许多。
    裴文箫唇角勾了勾,指腹抹了抹她鬓角细碎的汗珠,修指却不由自主地往颈下的襦裙中拢去。
    姜如倾忙按住他的手,嗔怪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裴文箫轻笑:见到你就这样。
    一副无赖的不正经状。
    话说着间隙,修长已往衣襟内斜展而去,慢捻着阔弧的玉圆,轻.拢盘揉。
    姜如倾的脸烧了起来,纤指紧紧扣住他的大掌,还是白日呢。
    裴文萧笑道:不是说这间屋只有阿愉能进来?又没有旁人
    说着便要挣脱她的小手。
    姜如倾的双颊已如红霞纷飞,忙将他的手握住,急道:且不说你现在满身是伤,就说今晨答应我的,一个月,忘了?
    裴文箫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现在满身是伤,勉强才能趴伏,但就是见到她就忍不住想靠近,而且和她挨着,他的伤疼似是能减轻许多,便想着逗逗她。
    他慢斯条理地反握住她的小手,笑言:知道了,小娘子。
    一个月也刚好养养伤,恰好也遂了她的意,调理身体备孕,虽然他向来觉得自己的身体矫健,倾倾也正值芳龄,两人正常行事总能怀上,时间早晚罢了,但看倾倾对此事这么热衷,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就按照她的想法来吧
    可姜如倾心中却另有它思,看着榻上的人背脊满是血痕累累,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虽已没有血珠冒出,但还是觉得触目惊心,不忍再看,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肾脏,他本就肾阴虚,这下万一伤其根本,恐怕是更虚了吧,她得去问问府医要不要加大药量
    裴文箫看了她许久,见她秀眉微蹙,替她揉了揉眉心:想这么入神,在为何事发愁?
    姜如倾自是不能如实相告,便和他说起早间冯涔玉扇丢失,她去京兆府找顾景一事。
    各中曲折艰难,但她讲得有趣,听着倒是妙趣横生。
    不过一讲起顾景,姜如倾满是赞扬之词:顾侍郎内秀,不露才扬己,但却对庙堂之上的事洞若观火,若是日后小王爷上位,此人定是能平步青云,大有作为,届时天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她支颐在榻,嘴角微翘,沉浸在自己的太平盛世当中。
    裴文箫卷着她的青丝把玩,心中不免为她的格局震撼,也为她的知人善察感到诧异,顾景的确是个好苗子,看来等辅佐冯涔登位,可以开辟女官新政了。
    不过他嘴上不显,反倒抿了抿唇:原来刚刚想得那么出神,竟是在想其他男人,也是,人家毕竟是秋水为神玉如骨。
    酸味极浓。
    姜如倾眼眉上挑,这醋坛子翻得如此猝不及防,打得她是措手不及,且又将她说过的话卷了出来。
    她捏了捏裴文萧的耳垂:小醋精又受刺激了?
    她现在已经能自如地应对他霸道的占有欲,勾着他的肩笑道:明日我就将裴文箫是我夫君,生人勿进的标语贴在脑门上,这样可行?
    她的唇角微勾,虽未扮男儿郎,却是一派风流。
    裴文箫掐了把她的柳腰,仿若能滴出水,娇柔万分,敢取笑我了啊,你这样一贴,可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善妒了。
    姜如倾冲他吐了吐舌,笑道:善妒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裴文萧凤眼微眯,玩心四起,知道她怕痒,挠着她的腰窝,惹得她咯咯直乐。
    姜如倾笑得乱颤,忙求饶道:裴大人饶小娘子一命,可不敢再造次了。
    罗帐轻垂,两人嬉笑打闹,窗外的暖阳倾泄而下,雀鸟在树梢叽叽喳喳,好不惬意。
    半晌,裴文箫含笑道:以后就请小娘子收留我吧。
    他的眼眉冷峻,但此刻却像添了一层柔光,整个轮廓都温和了几分。
    姜如倾看他的漆眸闪着明晃晃的光,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眼泪,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他哭过。
    心一下就软塌了下来。
    我没有家了,倾倾,收留我吧,往后余生,都归你管了。
    他的话语淡淡,像在讲述一件平常小事,可姜如倾的心已是颤得不行。
    我没有家了
    姜如倾看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眸,明明是笑着,但眸底却涌着泪,她在他眨眼的刹那,吻了上去。
    泪珠滚落在她的唇齿间,冰凉,苦涩。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文萧落泪,还好,她没让他落下来,尽数都吞进了她的心里。
    姜如倾感受到他长睫的微颤,吻了许久,直到他不再掉泪,她才松开他。
    床帐白纱翻涌,柔情横生。
    她含笑盈盈看着他:裴大人,你怎么会没有家呢?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我们还会在这里有三个孩子,一片樱桃林,还有只胖滚滚傻乎乎的猫,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们的家。
    那只傻乎乎的阿愉似是能听懂话,朝她不满地喵呜了声,小胖爪在空中挠了挠,以示威严。
    可它的小短腿一举起,实在太过可爱,逗得榻上的两人直乐。
    裴文箫捏了捏姜如倾的脸蛋,浅笑道:小祖宗,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眸光中是一片宠溺。
    她的温存,让他迷醉。
    外间的房门被敲响:大人,将你从镇国公府的一些常看的书籍和常穿的绸袍都拿过来了。
    是品山的声音。
    姜如倾忙起了身,整理了下自己白底水红衣襟,掌间拢了拢发髻,望了裴文萧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不禁一红,缓步走了出去。
    房门口是一箱箱的行囊,还有各画秩书卷,这是将整个阆苑都搬过来了吧。
    品山打躬作揖,态度谦卑道:夫人,您今日骑去镇国公府的绝尘,仆也牵回马厩了。眼下这些行李搬到何处去?
    姜如倾看他处处做得滴水不漏,打趣道:品山这是将自己也送过来了吧?
    品山被点破来意,赶紧跪下,言辞恳切:还请夫人收留。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同出一脉,连用的词都一模一样,她扶起他,笑道:你是个能人,我巴不得你留在这呢。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吧,这些箱子先放西厢去,回头我好好理理,府上有什么事,和沁儿商量着就行。
    姜如倾本就长得明艳,一笑起来更是光彩溢目,品山脸倏地一红,慌忙避开眼,忙应声诶诶,卖力地抬着箱子往正院西厢走去。
    她看着品山跑来跑去,匆忙奔走,心中倒是极暖,同舟共济的小宅,又多了一份不离不弃,三餐茶饭,四季衣裳,人聚在一起,就会形成家。
    她进入寝屋时,发现靖之已经睡了,看样子是累极了,眼下微微泛着青。
    微风轻拂,吹动他身上的蚕丝纱,纱上绣着夏荷,随着风摆轻轻荡漾
    姜如倾看了他一会,眸光温柔,走过去抱了抱他,许久,才从里间退了出来,阖上了门。
    她轻拨了拨外间的错银云龙纹铜炉,袅袅香气萦绕,细细一闻,心神舒畅。
    姜如倾斜倚在罗汉榻上,翻开着孟仁送来的账本,这一看就是一下午。
    暮色四合之际,芳沁缓步走了进来,燃起了灯。
    主子,给姑爷的药已经煎好,可要送过来?
    兼如倾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里面也没一点动静,估计还睡着呢,便说道:且等等吧,待姑爷吃完晚膳后再喝。
    芳沁点了点头,满脸凝重,公主,你说这药真能治好姑爷的肾阴虚么?
    这可是关系到小主子呢,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姜如倾揉了揉眉心:谁知道呢,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明说,既然府医说有用,就听他的吧。若是一个月不成,就两个月,三个月,半年的治,实在不行就去请天下名医,总得医好不是?
    芳沁叹了口气,道:昨晚听府医说那一串串的病因时,我心慌了许久呢,想不到我们姑爷瞧着身强体壮的,竟有此病。
    姜如倾阖上账本,想起他夜夜至天明的盘缠,短叹道:我也是没想到,他会肾.亏
    恐怕还有她的责任吧。
    里间有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姜如倾忙和芳沁使了眼色,两人都瞬时噤了声。
    但里头的那人倒是发了话:姜如倾,你给我进来好好说说肾.亏的事!
    第84章 、吃你
    室内香炉青烟缭绕, 散着鸢尾花的安神清香。
    姜如倾冲芳沁吐了吐舌,杏眸微圆,一副被抓的俏皮模样。
    芳沁抿笑低语道:主子好好和姑爷说, 姑爷总能理解您的苦心的。温府医说得对,我们不能讳疾忌医, 有病咱就好好治。
    姜如倾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但她心里莫名还是有些虚
    芳沁眸光暗许, 冲她摆了摆手, 让她放心大胆往前走,姑爷现在满身负伤, 总不至于拿她怎么着。
    姜如倾定了定心,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珠帘轻晃,她一抬眸就撞上了那双幽深的凤眼,正锁视着她缓步走上前。
    姜如倾心头一跳。
    但面上没慌, 在心里暗自鼓劲,他们都是两世的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聊的?这个话题, 虽说有些伤自尊,但人之常情,谁活一世还没个病痛隐疾了, 没必要含羞。
    姜如倾鼓起勇气率先开了口,含笑道:靖之,什么时候醒的?
    裴文箫趴伏在榻, 却已穿好了一身素白的直裾禅衣, 蚕丝纱整齐地叠放一侧, 明显是醒了一会了。
    姜如倾想了想, 推测应该是她和芳沁听到窸窣声响的时候,醒的吧?
    那样应该也没听到多少
    裴文箫看她秋波流转,摩挲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醒的呢。应该是那句寻天下名医来治我肾阴虚的时候,被吓醒了。
    姜如倾的额间抽了抽,鬓角沁出了薄汗,双手搅着袖边,想不到他醒得竟如此早。
    哪知裴文箫又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更早一些
    姜如倾双眼瞪大,咬了咬唇,拢了拢肩上的月白薄纱披帛,听他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应该是那句待姑爷用完晚膳再喝吧,姜如倾,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恋耽美

章节目录

重生后带着嫁妆跑路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作者:浅浅浅可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浅浅浅可并收藏重生后带着嫁妆跑路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