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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吃味
    找白侍郎?
    裴文箫脚步一顿, 那应当不是倾倾。
    也对,定是他心急想岔了,这天下又不是倾倾一人化名姓舟, 没准还是姓周的呢,那就更宽泛了, 周公子来找白束, 听上去很正常。
    裴文箫越想越自洽, 刚想往营外走的脚往边上一转, 换了个方向。
    骁骑五营和七营为了通行方便,之间有个格栅, 不必特意从大营的门口绕路。
    裴文箫往骁骑五营处走去。
    身后白束的脚步愈来愈远,应是去找他那周公子了, 深深浅浅地踏着,他身子带病,走路吃力, 步子也重,能听得到脚下的石子滑滚之声,这声碦在裴文箫的心尖。
    他每往前走一步, 就听那石子被碾过一粒,他止了步。
    人一旦起了念头,就会抑制不住去胡思乱想, 万一呢?
    虽说倾倾和靖安侯府应是没什么交集,可万一是她呢?
    裴文箫转了身,无论是不是, 看一眼, 就会消下心中的业障, 他只看一眼。
    他很快就追上了白束, 一同往营外走去。
    表哥,你这是要出营?白束掩袍轻咳。
    裴文箫心中有事,面上就愈是无波:看你爱喝茶,刚好马车上有罐信阳毛尖,帮你拿去。
    白束浅笑道:皇上还是疼你,这是今岁的贡品吧,表哥自己留着,我这时日无多,别糟蹋了好东西。
    裴文箫本想宽言两句,但立在营门外的那袭月蓝背影,跳进了他的眼里,总是特意加了肩垫,可腰肢如柳,这舟公子不是姜如倾,还有谁?
    他的额间抽了抽,也没管白束跟不跟得上,自个儿径直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
    沉声低缓,传入耳畔,姜如倾不禁一抖,像是被喊了魂。
    不是说他不在骁骑七营了?这骁骑一到五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么?怎么就好巧不巧狭路相逢了?
    姜如倾缓缓转了身,裴文箫的眼眸似冰梭,望过来时,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倒是和外界传闻的冷酷狠戾的镇国公对得上号。
    她在袖袍下,紧握着自己的柔指,掩下慌乱,笑言道:吃得有些饱,想着出来消消食,竟一不注意走到军营了,巧合巧合,裴大人失礼了,我马上走。
    话音刚落,肚子的空鸣回响在两人之间打转,狠狠打着她的脸。
    四目相对,裴文箫俯身,半眯着眼,狭长的眼尾尽显凛冽:消完食又饿了?
    他满脸写着你再给我胡诌试试的几个大字。
    往她的喉间看去,倒是聪明了,还添了个假喉结,竖领虚掩半挡着,倒是能以假乱真。
    裴文萧伸手想碰碰是否柔软,她的玉肌白.嫩,稍一碰就泛红,这假喉结不知会不会伤肤。
    哪知被姜如倾一巴掌打开,啪嗒一声落于裴文萧的手背上,竟比刚刚的腹鸣还响。
    她心中委屈,说谎也罪不至要锁喉吧?
    气氛微凝。
    哪位是舟公子?
    白束紧赶慢赶追了上来,但被裴文箫挡了视线,在其身后喘着气问道。
    见是避不过,姜如倾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从裴文箫的身侧探出头来:是白侍郎吧?
    被挡在中间的某人,面色已是化不开的冰霜,阖着搁他在这认亲呢?!
    裴文箫剜了姜如倾几眼,墨玉的瞳仁深不见底,自动让了道,我去拿茶。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被他说着沁上了一层寒意,那离开时的眼神似刀刃,扫了她一眼,姜如倾不禁抖了抖,这意思明了,希望她能识相,有什么话在他回来前说完。
    姜如倾咽了咽口水,尽量长话短说,舍去寒暄,直切要点:白侍郎,我想要西关南街的那块地,用来商用。
    白束面露讶异,那地闲置有好几年了,边上有条臭水沟,蚊蝇横生,鲜有人问,可这两日竟是热闹了。
    白束轻咳了声:舟公子来晚了,那地已被征用了。
    姜如倾点头,毫不意外:我早间去地务司听说了,但文书还没正式下不是么?
    她俊眉微挑,浅笑道,白侍郎,这官家用地,要在下说,不应该是谁能给官家带来最多的好处,谁用么?
    一派的神若自持,像是有备而来。
    白束这才打量起眼前人,他早间经过未央街时,向外粗略一瞥,看到的就是这双莹润杏眼,趴在裴文箫的肩头,但与现在眸中的坚韧不同得是,那时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娇纯。
    他清晨还不太敢确认是表哥,毕竟裴文箫最守仪态,怎会在大门口与人搂搂抱抱?
    但刚刚表哥对此人的举止太过异样,他原本听到外间通报是想回绝,哪想裴文箫已先一步跨出了军帐,他也就出了营。
    现下他已是完全可以确认,早间看到亲密的那两人就是裴文箫和眼前的舟公子。
    白束往她的喉间轻扫,确实是个男子。
    心中骇然,难怪魏王往镇国公府上送了多少美艳,都被赶了出来,原来是取向不同。
    也怪道表哥这么多年都尚未娶亲,原是症结在这
    既然是裴文箫心尖上的人,他自是不敢怠慢,笑道:那舟公子就说说你能带来什么好处吧。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夏风一吹,白束就喘咳了起来。
    这般孱弱,姜如倾便提议:白侍郎,要不我们上马车坐着说?在车内至少吹不着风,她怕他这般咳下去,说不上几句话便要倒下了。
    且那马车上有小食,来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土地的事,没心情吃,现下确实是饥肠辘辘,都有些站不稳。
    哪知这话被后头的裴文箫听到了。
    那人手握绿盅,里面装着绿油油的信阳毛尖,脸色实在说不上太好。
    裴文箫将绿茶往白束边上的随侍身边一塞,不咸不淡地丢了句:二位慢聊。
    便头也不回地往营内走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姜如倾。
    空中的喘咳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姜如倾看着他的背影,嘴动了动,欲言又止,还是没叫住他,罢了,等今天晚上同他说道说道吧。
    裴大人似是不高兴了。白束假意不知两人关系,涨红了脸嘟囔了句。
    姜如倾未接话,这醋坛子一旦打翻,修复起来恐是要费劲了,也不知道一晚上能不能哄好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白束请上了马车,沏了茶,把零嘴小食推在他面前:边吃边说。
    白束看她举止大方,掩袍小抿,是教养极好的,应出自世家。心中盘旋了一番晋阳的高门大户,并未有舟姓者。
    出于好奇,白束问道:舟公子是晋阳人?
    姜如倾拿绢帕擦了擦嘴,否认道不是,但又怕说自己是齐国人,这买卖就做不成了,便说道:是乐城人。
    白束点点头,一片恍然,那乐城原本就是裴文萧的管辖之地,听闻那齐国公主现在正住在那儿,想必是怕两人碰面,表哥就把舟公子接到晋阳,这倒是说得通。
    但裴文箫对这舟公子的用心程度,可见一斑,倒是可怜了这齐国公主。
    姜如倾不知道自己已被可怜上了,将话题转到正事:那西关南街的地租给我,租金每年照付,另外三年之内再上缴一百万两税银给官家,这好处应是够可以吧。
    她以前执掌中馈时就算过,飞鹤居每年上缴的税银在十万左右,这样三年也才三十万,但她现在将那本就闲置了好几年的土地利用起来,三年给魏国一百万,她就不相信户部侍郎会不心动。
    与什么样的人就得说什么样的话,户部最关心的就是钱。
    她不和他说土地用来何用,只是告诉白束,他们能切实得到的利益好处。
    画饼就得画得足够大。
    饶不说能不能实现,但听这潇洒的口气,白束都在心中诧愕了番,他呷了口茶道:舟公子的野心不小,这税银确实不少,若是在前两日,我自然二话不说租给你了。
    但现在这地被另外的一位大人看上了,我得掂量掂量你这筹码值不值得我去拒绝那位大人,而且说实话,我们并不相熟,我怎知你这税银会不会兑现?
    姜如倾愣了愣,听白束之意,看中那地的应是位高权重之人,而且他们还极其相熟。
    这对她来说是不利的。
    她思忖片刻,浅笑道:我们可以签订协议,若是不放心,舟某可以具体到每年每月一付。
    她就不相信那位靠走关系,暗箱操作的大人能做到这一步。
    哦,这倒新鲜,白束洗耳恭听,说说看如何个付法。
    姜如倾算道:根据盈利的幅度,这第一年肯定是赚得最少的,所以第一年的税银上缴十分之一,也就是十万两,具体到每月就是八千三百两,第二年上缴三十万,第三年上缴六十万
    姜如倾将每月需缴纳的税银一一算给白束听,若是哪个月停了,他们可以随时将地收走。
    白束看她烫着茶盏,纤指柔细,想到早间那青丝飞舞,若不是颈间的喉结,他恐怕要信这是个女子了。
    但又轻摇了摇头,世间哪有姑娘胆量如此之大?头脑逻辑如此清晰,做个商贾,不做栋梁之才倒是可惜了。
    姜如倾见他摇头,以为自己算岔了,便停了下来:怎么?
    白束赞赏道:舟公子这运算之快,连白某都自叹不如。你哪天若是不经商,改走官场,我这户部侍郎恐是要地位不保了。
    白大人谬赞了, 姜如倾笑言,将话题又绕了回来,只是不知白侍郎考虑如何?
    听着不错,白束确实是实打实佩服,她不说废话,都直切要点,句句砸在他心上,这我可就难办了。
    姜如倾想是不好和那位看中这块地的人交代,她试探问了一句:敢问是哪家大人?
    看看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她平生最不耻这般仗着官威行事之徒,真有本事就该正大光明一起竞选,在这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男人。
    白束看着那双莹徹双眸,掩袍轻咳,缓下后,笑道:裴大人。
    作者有话说:
    裴大人:算不算男人,你不知道?
    倾倾:夫君,我真不是故意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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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诱她
    裴大人?!
    姜如倾呛咳了几声, 手中的茶盏也端不大稳,溅了不少茶渍在衣袍上,她慌忙拿绢帕擦拭。
    她仍不死心地问上一句:哪哪个裴大人?
    坐在对面的白束喝了口茶, 润了润嗓子,反问道:这晋阳城还有第二个裴大人?
    姜如倾蹙了蹙俊眉, 竟是裴文箫和她一同看好了那块地。冯涔不在, 她身边也没个拿主意的人, 她还本打算晚上见了他, 与他一起说说这地的事,看看自己的决策是否有不妥之处。
    可现在知道, 这地也被他看上了,她倒是不想说了, 裴文箫素来是个有主张的,他要那地定是有他的缘故,她怕裴文箫因为她要, 而拱手相让。
    这倒是成了她却之不武了。
    姜如倾拍着自己身上的茶渍,忍不住问道:那白侍郎可知,裴大人要这地是作何用?
    白侍郎又轻咳了几声。
    姜如倾赶忙添了水, 说道:是我冒昧了,白侍郎不方便告知就不说了吧。
    现在文书还没下,和裴文箫有关的, 她不得不想到军事,万一那是块军用地,这样一问会让白束为难, 她赶紧止了口。
    白侍郎咳喘停下, 脸色微红, 笑道: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若没有你这茬,过两天也就贴文书了,那地表哥想拿来给皇上建个马球场。
    表哥?姜如倾反应了一会,是,裴文箫是白束的表哥,这样亲疏关系一比较,她的胜算就更低了,更何况,人家是给魏国的皇上用的。
    听白束说,魏王最大的乐趣就是和裴文箫各领一队打马球,但原来的马球场在郊外,路程太远,一天来回的功夫都花在赶路上了,便让裴文箫另寻个地。
    姜如倾彻底丧了气。
    白束看她满脸失意,提议道:看舟公子和表哥的交情不浅,不妨和表哥说上一二,那新建马球场可以另寻他处,也不急于一时。
    姜如倾摆了摆手:算了,白侍郎,这事你也别和裴大人说,我不想让他为难。
    这文书都快要下了,想必魏王已经知道那地要用来建马球场,那她就更没必要争了。
    毕竟那人刚因醉酒受过罚,若还要因为这事,把地相让给她,那就是在戏弄君主,这罪罚可就重了。
    她还是另寻商地吧。
    白束是个心细的,一眼就看出她在踌躇什么,说道:你对表哥倒是贴心。
    马车内一时无话。
    姜如倾已是没有谈下去的兴致,但见白束没有走的意思,她也不好赶客。
    两人喝着茶,都快见底之时,白束开了口:这事不通过表哥,倒也有解决办法。
    姜如倾眸色一亮:何意?
    白束放下杯盏:这事最重要的人是皇上,现在司礼监的文书还未送下来,一切都有商讨余地。你拟一份计划书,写明那地用作何用,每年给户部税银几何,我呈上去给皇上和众大臣看看,若是皇上点了头,也就没表哥什么事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裴文箫也不用为难,但那魏王,她前世在魏宫见识过,独断专行,他能这样轻易放手?
    姜如倾抬眸:白侍郎,这事会不会让你难办?
    白束摇了摇头:你先头在马车外的话说得没错,户部本就是看谁给的好处多,就给谁办事,你要能实现,这税银就是笔不少的收入,我会想办法说服皇上的。
    姜如倾见他如此说,也就没推辞:好,那我回去就去拟定,两日后定将计划书送至军营。
    白束想到了什么,说:你来军营不方便,送到地务司吧。
    也好,这样倒是可以避开裴文箫,免得再撞上了,姜如倾点点头,这表弟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等事成之后,她得好好感谢人家。
    这般商定好后,白束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辞。
    看姜如倾的马车从视线里消失后,嘴角的笑意马上掩下,声色也比寻常沉稳许多,眼色阴鸷,对边上的随侍吩咐道:把裴文箫是断袖一事散出去。
    姜如倾回府后,就将自己埋头进书房,人家答应要帮她,她定要字斟句酌,认真推敲这份计划书。
    整整两日都未出门,废寝忘食,废稿写了十版,终于在第三日的一早,将最满意的一份交给了地务司的侍役,那侍役道还真没想到这小公子跟户部侍郎搭上线了,自是不敢马虎,马上送了去。
    回来后告知:舟公子,白大人说他明日就会按计划做,你在家且等好消息吧。
    姜如倾这才将心中的石头放下。
    回到舟宅,她闻闻自己身上都臭了,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换了身衣裳,这府内的侍从也都知道她是女儿身,就没打扮成男儿模样,浑身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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