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含糊, 意味不明,但空中飘着暗香, 为官多年的冯县令马上心领神会:侄儿说笑了,这裴大人的心肝,我哪能随意观摩?
    心里却在腹诽这裴大人昨日才带走五公主, 现在又要来个金屋藏娇,真是胆大包天。
    那这么说你要去魏国?冯涔问道。
    冯涔颔首。
    冯县令面露难色,从袖中拿出信纸:您父亲今早飞鸽传书, 你看看吧。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您告得状吧。冯涔边拿过信纸边怪罪道。
    上书写着我儿,母亲病危,速回。
    他皱了皱眉头, 怎会如此,出门前还好好的啊,看叔父也是一脸不知情状, 无奈只能返回马车和如倾说了实情。
    那你快回去吧, 姜如倾很是深明大义, 等员外夫人病好全了, 再来魏国寻我。
    冯涔嗯了声,可眉头依然紧皱,不甚放心地嘱咐道:进出晋阳需要通行铭牌,你找到城门外杨柳树下的客栈,将我给你的那把玉脂扇拿给掌柜看,他会帮你办妥的。
    姜如倾点了点头。
    他依然念叨着:裴大人是个外冷内也不一定热的人,但确实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我先给他去封信,你到了晋阳,遇到什么麻烦,都大胆找他,他都会为你摆平
    姜如倾摆了摆手,打断道:涔涔,先别告诉他,等我去晋阳落脚稳妥后后,会当面去找他问清楚的。
    冯涔望着她,清澈的眸中很是果断,顿了顿,说道:好,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但我得和你提个醒,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我看你就是忧心太重,拿着这十万乐意逍遥有何不好,非得赚大钱充盈国库,你呀,就是担子太重,其实卸一卸也没什么不好。
    姜如倾听着还感动的,从小太师教她的道义都是国家,夫君,孩子,最后才是她自己。
    但冯涔和她说,让她先考虑自己。
    在各种头衔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心底涌入一股暖意,她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谢谢你,涔涔。
    冯涔继续道:还有一点,如果靖之有一点不让你满意了,马上离开,不就是个男人嘛,别惯他毛病,他挑眉笑道,天下好男儿多得是,比如我,店铺开不下去了,我卖画养你。
    姜如倾的心也被他说得轻松起来,也跟着玩笑道:我可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富商,男人左右不了我。
    冯涔看她吹弹可破的面肌上满是从容,心也稍安了安,点了点她的秀鼻:好啊,那以后你养我。
    话毕,像是怕姜如倾打他,一溜烟就钻出了马车。
    姜如倾笑出了声,冯涔于她,是亦亲亦友的存在,他从未掩饰对她的喜欢与欣赏,也正因为他的这份坦荡,大方磊落,他们之间无所隔阂。
    她想,冯涔在裴文箫面前也是如此襟怀洒落吧,所以那人即便冒着通敌的罪名也要和冯涔成为良友,他素来最厌恶偷奸耍滑,撒诈捣虚之人。
    思及此,姜如倾有些惴惴不安,她都是把他当成第一次见面来相处,若他知道她也是重生的,不知道该如何想,但话说回来,裴文箫不也没有直接告诉她,他是重生的么?这样还稍稍扯平了些
    她擦了擦鬓角的汗,定了定神,对马车外的孟仁说道:出发吧。
    一路颠沛,姜如倾虽上一世也行过这一段漫漫长路,但心境却完全不一样,前世是想着能多晚到就多晚才好,现在却觉得能早到一个时辰也好的。
    紧赶慢赶,也行了半个多月,在一个暮色四起的傍晚,才到晋阳。
    刚下马车,办理好冯涔所说的通行铭牌,姜如倾这小身板似水土不服,有些吃不大消,染了风寒。
    他们在城内的两义轩客栈住下,正对飞鹤居酒楼。
    姜如倾看着对面的宾朋迎来送往,盯着门口的川流不息,心跳如雷,这飞鹤居是镇国公府的产业,裴文箫时常有宴请均会安排此处,今夜,他会不会前来?
    她摸了摸怀中的蓝色锦囊,想着若见到他,定得把话问清楚,她直觉这之间定有什么隐情。
    主子,你刚染上风寒,可别再让风吹着了,上床歇会吧。
    刚打了热水的芳沁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姜如倾临窗站着,心疼道。
    天色也还不算晚,不远处的几缕朝霞闪着金光,贴在西下的天边,带着难割难舍的情意,
    姜如倾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面色瞧上去很是憔悴,嘴唇发白,这般去见他总归不是太好,她也就听了芳沁的话,在床榻上躺了下来,想着眯一会儿。
    但这一睡沉,就不知天昏地暗,待等姜如倾猛然睁开眼,发现外边的天已完全黑了,她赶紧下榻,走至窗前。
    对面的飞鹤居已打了烊,只零星地点着几盏灯笼,燃着幽幽的光。
    听到动静的芳沁赶紧起了身,揉了揉眼睛,拨了拨灯烛:主子怎么起了?可是又做了噩梦了?
    又拿了件薄衫,缓步走过去给她披上。
    姜如倾看着对楼的大红灯笼若有所思,尔后拉过芳沁的手:沁儿,陪我去个地方。
    主子,这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儿呀?芳沁替她紧了紧衣衫,一顿,主子不会是想去找姑爷吧?
    姜如倾未语,但她月眉星眼,眸底皆是笑意,已是默认。
    主子,你还发着汗呢,这一来一回病情加重了该如何是好,芳沁苦口婆心道,何况我们也不知道镇国公府在何处,万一姑爷不在家呢?有什么事明天说不得呀。
    姜如倾已经坐在铜镜前整理衣冠,两眼巴巴地望过来:沁儿
    她的杏眸含水,这一瞧谁能受得了。
    芳沁马上缴械投降:好好,主子,我们去。那要不要叫上孟仁?
    姜如倾扣着襟排的手一顿:不用,他这半个月赶车也是够累的了,让他好好睡个觉吧。
    月色皎皎,姜如倾带着芳沁很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敲了敲门上的兽面衔环。
    主子,你怎么对姑爷家这么熟悉?芳沁疑惑。
    姜如倾心虚地搓了搓鼻子:以前在书上看过晋阳地图,记住了。
    芳沁挠了挠头,她怎么没在齐国见过这样的书,能把镇国公府标注地如此清楚
    但门内很快走出了一老伯,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如倾认出,这是吴管家,在府内已有二十余年,她上一世能很快地上手镇国公府家务,也是幸得他的帮忙。
    她能再一次看到他,竟有些激动。
    吴管家走过来:我是本府的老吴,两位小公子,夜深了为了何事前来?
    姜如倾按捺住心里的热烈,不动声色地作揖道:吴管家,我想找镇国公裴大人,还请您通报一下。
    吴管家笑道:公爷还在军营未归呢,小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寻吧。
    看来真被沁儿说对了,不在家,姜如倾略有失望。摇了摇头:那我站在这里等等吧。
    她估计也差不多时辰该回来了。
    吴管家看了看眼前人,英英玉立,眉清目秀,很是俊俏,但却从未见过,也不敢断然放入府内客房歇着,但又于心不忍她站在这儿,便说道:既如此,小公子随老奴去耳房内坐着等吧。
    桌上的烛火如豆。
    姜如倾坐在长条矮几上发着呆,听着门外当值的两个小家丁说着闲话,一开始都是家长里短,无非就是这个月的俸银涨了少了,哪个院里的小丫鬟好看之类的琐事,直到她听到了自己
    听先前去的侍卫说那齐国的五公主长得可是倾国倾城,千娇百媚,难怪连裴大人都被迷了眼。
    我看未必是动了真情,不然怎么不把那五公主带回来,而是闲养在乐城?
    原来裴文箫回来后并未告知众人她跑路一事,也没再另寻其她女子,而是找了个她在乐城的借口,姜如倾嘴角微勾,这倒是个好办法,巧妙地规避了两国交战。
    又听那两人继续说着
    我看老夫人倒是乐意,巴不得那齐国公主别来。
    可不是,没看这几日,那靖安侯府的白小姐都留宿在我们府上,美其名曰是和老夫人做个伴,但谁不知道这是想在公爷大婚之前,先嫁进来,给那个齐国公主下马威。
    照我说,白小姐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天姿国色,又是老夫人的表外甥女,亲上加亲,有何不可?
    没准裴大人早有此打算呢。
    姜如倾脸色暗沉,推开房门,喝道:主人不在就这儿嚼舌根,镇国公府还真是没规矩!
    那两人被震慑,望向不知从哪出来的俊俏少年郎。
    闻声而来的吴管家赶了过来,姜如倾将蓝色锦囊塞到他手上:吴管家,这个交给你家大人,告辞。
    话毕就像一阵风从偏门跑了出去。
    过来好半晌,那两个小家丁回过神来,问吴伯,那两位是谁。
    吴管家也茫然无知。
    此时,门口传来窸窣动静,应是裴大人回来了。
    三人一起迎了上去,裴文箫一眼就看到了吴管家手中的蓝色锦囊,凛冽的面容马上变得柔和,大步向前,问道:人呢?
    三人面面相觑,道已经走了。
    裴文箫追出门看,长街上只有被夏风卷起的落叶,哪还有半个人影。
    吴管家说已经走一会了,他点了点头,想是她等得不耐走了,便说道:以后她来,安排进阆苑的西厢歇歇。
    三人诧异,阆苑的东厢住的是裴文萧
    比这更诧异的是,自家大人竟然在笑,他竟然会笑!还会有如此明朗、毫不掩饰的笑,更是好奇那位小公子的身份,但也不敢多问。
    倒是裴文箫单手抛掷着锦囊,满面春风地进了府。
    桃花眸底淬着星光,弯唇含笑自言自语道:小祖宗来了。
    作者有话说:
    裴大人:倾倾,小孩,小祖宗,我是给老婆取爱称的小能手。
    姜如倾:滚,把你府上的事解决好再提头来见我。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呀。
    第31章 、委屈
    风清月皎。
    裴文箫走在府内的廊庑下, 嘴角就没下来过,他拿着锦囊靠近鼻尖,细细地嗅了嗅, 这是她身上的味道,带着点兰花的幽香又伴着她独有的清冽, 很是好闻。
    他停了脚步, 站在月色下摩挲了好一会, 才将锦囊小心翼翼地塞入衣袖里, 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 重新放入贴身锦服内,才大步向阆苑迈去。
    刚推开房门, 一股甜腻之感扑面而来,他对气味向来敏锐,皱了皱眉, 听到里屋内隐隐绰绰的响动,心起怒气,站在门外, 大喝道:品山!
    品山是裴文箫的贴身侍从,听到动静,马上从廊下走了过来:公爷。
    阆苑现在是谁都可以进了?
    他的语调没有起伏, 但字里行间的压迫感却让人不寒而栗。
    品山解释道:公爷,今日表小姐生辰,一高兴和老夫人多喝了几杯, 喝醉了, 非得等公爷回来, 老夫人拗不过, 就让小姐来阆苑等着公爷。
    裴文箫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你现在是老夫人的人了?
    品山的腿脚瞬时软了,跪下道:我自是不敢,对公爷忠心,天地可鉴。只是这表小姐非得过来,她又是靖安侯府的千金,我们碰不得,说不得,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裴文箫冷声道:既然我们碰不得,那老夫人总可以碰,你去给老夫人传个话,要么以后我就不回府了,这镇国公府由她们说了算,要么就让表小姐今晚回靖安侯府去。
    品山不忍道:可公爷,表小姐都喝醉了,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
    裴文箫面色沉了沉:你的好心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品山知道公爷这是发怒了,也不多言,赶紧起身,正往前走了几步,被房内娉婷出来的女子制止了:品山,慢着。
    白涟穿着一身雪纱留仙裙,面色绯红,双目泫泪,好一副楚楚可怜。柔声道:表哥也别为难品山了,你刚刚说的话,我在屋内也听着了,表哥就这么不待见我?
    裴文箫在屋外说得狠戾,这廊下的丫鬟家丁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呢,虽然知道表哥素来不喜旁人进他的私苑,但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想着或许,他会为她破例。
    裴文箫面无表情:既然听见了,就收拾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吧。
    白涟的胸口隐隐作疼:今日涟儿生辰,我就想等着表哥对我说一句生辰吉乐就这么难?
    裴文箫看向她,略显不耐烦:生辰礼一早就派人给你送去了,你大半夜在我房内成何体统?若是无事了,就赶紧回去收拾吧,我让品山送送你。
    话毕,他把脚步往后缩了缩,往阆苑的西厢走去。
    表哥,白涟叫住他,每年的生辰礼是品山从库房里挑选好直接送过来,你都不知道送了什么是吧。
    裴文萧偏了偏头,看向品山:送得不妥么?
    白涟摇了摇头,苦涩道:品山是你一手栽培大的,礼俗送物怎会出差池。
    裴文萧觉得聒噪,冷眼问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涟啜泣道:你从未在意过我么?表哥,是不是因为我父亲是靖安侯,所以你才不愿接受我?
    虽然靖安侯是裴文箫的表舅,但两人在朝廷上早已是分庭抗礼的局面。
    靖安侯爷虽已是两朝元老,党羽众多,但裴文箫握着先帝赐予的镇国公府的一半兵权,且经文纬武,更深得青年才俊的拥泵,在朝中有甚嚣骑上的趋势。
    两派在宦海底下已是暗流涌动。
    裴文箫转身,眼眸像化不开的冰山,淡漠道:白涟,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接受你是因为不喜欢,和你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品山送客!
    他大步迈进了阆苑西厢,廊下的一片抽噎闹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但裴文箫却仿若无闻,手执锦囊,在馥郁的香泽中睡沉了,这是他这一世的第二次好眠。
    第一次还是那个吻她的夜晚,他都忘了那晚的月色如何,时辰几许,只记得后来,她像只彩蝶,从宫门内飞奔而来,带着这般丝丝缕缕的幽香扑向他
    第二日一早,裴文萧就叫来品山,事无巨细地吩咐道:这儿的书架,去搜寻一些名家字画放着,那汝窑花瓶插些栀子花,还有把这些锦衾换成深红色的罗云绸,最好是有胭脂云点缀的
    他记得上一世,每日晚归,她就会趴在这深红床榻上,同他叽叽渣渣说着白日府上的趣事,莹润的线条躺在胭脂云的点点花瓣之上,清纯又撩.人。
    品山以为大人会问关于表小姐的事,哪知与他说得是这些家长里短,彻底傻了眼,大人何曾关心过家具摆设?竟还落实到被衾上的花纹图案,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品山实在没忍住,满脸忧色地上前摸了摸大人的额头:不烫啊
    裴文萧瞪了他一眼:在这里瞎琢磨什么呢,还不快去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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