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群居兽类,所幸眼前山洞内只有一匹狼, 估计其他狼是出去觅食了,他们得在那些狼回来之前逃离山洞, 否则今天必丧命于此。
    但若是他们现在就站起来,野狼必会反扑,他们所能做的, 就是在它扑上来的空挡,桎梏住野狼。
    裴文箫眼神里的杀意渐起,盯着前方, 他的面色倒是唬住了不远处的野兽,毕竟狼在单独行动时会极其警惕,在不知道对手实力前, 是不会轻易攻击的。
    而眼前的男人面容阴沉,瞳眸里透着森森的冷意,就像五年前那个单枪匹马, 就敢入万人敌军军营的少年, 他的狠戾, 比当时更甚。
    连野兽看了都得斟酌三分, 不敢轻举妄动。
    但姜如倾却是看不到的,她缩在裴文箫的怀里,这里是十足的安全,而且他的声色还是如往常那般轻柔,极其冷静,只不过声音压低了几分:倾倾,我怀中有包石灰粉,你慢慢拿出来塞给我。
    姜如倾咽了咽口水,知道这是要采取行动了,将小手哆哆嗦嗦地伸进他的交衽衣领里,但越着急,越是找不到,手上已黏黏糊糊地出了汗。
    那人的胸腔轻颤了下,低笑道:倾倾不会是在趁机占我便宜吧?
    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说这般浑话?!
    姜如倾的脸不禁发了烫,心咚咚直跳。
    那人低低说道:在外面那层。
    姜如倾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紧张竟把手伸进了他的里衣那里,难怪找半天都找不到,她的脸更是灼热了起来。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拿出,重新寻找,总算将石灰粉包颤颤巍巍地递给了他,背后的衣衫已是被汗意浸透。
    倾倾。裴文箫唤了她一声。
    但语气明显较之前几次要严肃几分,姜如倾刚安下的心又马上被提起,跟着紧绷起来。
    竖耳全神贯注地听他说着:待会我把你推出去,你就往外跑,不要回头。
    可姜如倾犹豫道,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有可能是累赘,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也不可能把他孤零零地撇在狼窝里。
    来不及了。
    姜如倾感觉背后有阵风猛扑而来,裴文箫单手扶着她的柔腰迅速起了身,又一把将她往洞外推去,另一手将石灰粉飞洒,刚好击中野狼泛绿的眼睛。
    野狼扑了个空。
    但这石灰粉不会作用太久,野狼很快又散出更甚的冷光,裴文箫竟趁机坐于它背上,狠劲揪着野狼的毛皮,那狼也是发了狂,尖牙露齿,百般扭动,想把身上的人抖落下来姜如倾趴在洞口处看得紧张,指甲掐进肉里,出了血都未曾察觉。
    两厢焦灼。
    裴文箫的碎发皆是汗珠,脸色愈加白了下去,姜如倾心头一紧,这样蛮斗下去,他必是失了体力。
    她往周边看去,洞外除了杂草便是石头了。
    姜如倾毫不犹豫地抓起脚边的石子往野狼砸去,一迭连个,倒也很稳,恰好打中了野狼的额间。
    那狼一吃痛,惨烈地嗷呜了声,裴文箫趁此空挡抽出玉骨扇,凶戾地打在它的小腿上,野狼瞬间趴伏,动弹不得。
    他没想在她面前杀生,见狼一时半会站不起来,拉起姜如倾的手就往洞外飞驰。
    握得极紧,像是怕她不翼而飞。
    手背上被烫伤后,新长的皮又被撵皱了起来,疼得姜如倾倒吸冷气,但这当下没空顾及,只能跟着他不断往前飞奔。
    周遭的丰草长林皆在后退,她竟有些想笑,他们这一世总是在一起逃跑,上一次是躲避禽.兽,这一次是在逃离野兽,每次都是险象恒生,也算是孽缘。
    跑了好久,姜如倾听到了远处的狼叫,像是隔了座山,裴文箫才拉着她停下。
    她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脸色绯红,但抬眸时的瞳仁却是亮的晶明,嘴边竟有丝笑意。
    裴文箫的胸膛略略起伏:不害怕?
    姜如倾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害怕,那野狼眼中的寒光还在脑中闪着。
    那为什么笑?裴文箫问道。
    姜如倾都没注意自己的嘴角是扬着的,听他这么一说,忙放下下来,故作恼状:哪有。
    但她漫到脖颈的红却出卖了她,显然她确实是欢畅的,阳光落在她吹弹可破的面肌上,勾起一圈光晕,交映着红,艳丽夺目。
    又见自己的手还在他的大掌中,赶忙抽离。
    裴文箫的唇角不可名状地往上勾了勾。
    姜如倾话锋一转:你怎么还会随身携带生石灰粉?
    他的衣兜跟个宝盒似的,上回是掏出了青瓷小瓶,这次又拿出了石灰粉包。
    裴文箫浅笑,说道:来的时候没用上,回去的时候倒用上了,也没白带。
    姜如倾突然想到那天,谷源埋怨了一嘴,说是裴大人大路不走,走崎岖山路,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急着来齐国见什么人似的。
    原来他这石灰粉包竟带了一路不过谁家娶媳妇不着急啊,姜如倾心道,倒也没想到他这一世对自己的婚姻如此看重。
    她也没多想,因是疼痛又挠着她的心,手背被退了层皮,撕扯般的疼,姜如倾将手负到身后,面色无虞。
    她这时候倒是能忍得了,毕竟都已经说好要走,就不能有过多牵连。
    若是被他知道,想又是会好一阵拉扯,只能祈盼于孟仁对这深山的了解,快快寻过来。
    一时无话,裴文箫只是看着她,月白衫袍稍长了些,轻扫着靴面,像蹁跹的蝴蝶,她无论穿什么,都能穿出别样的味道。
    裴文萧的指腹不由自主地捻了捻,竟有一丝滑腻感,这不是生石灰粉,他打开手掌看了看,有血。
    心头一惊,走近姜如倾,忙拿起她的手,肉已是翻飞了出来,粉嫩粉嫩,那上边渗着血,应该是极疼的。
    他的心也跟着抽疼,皱了皱眉,渐起薄怒:怎么不说?
    姜如倾想抽走:逃命要紧,没来得及说。却被他卡着皓腕。
    裴文箫的眉间蹙得更紧,但更多的是慌张,比他刚刚擒狼时要无措许多:换手的功夫还是有的。
    语气中又多了些懊恼,似在埋怨自己没早点留意。
    裴文箫道:膏药带了么?
    姜如倾摇了摇头:在芳沁那儿。
    她听到他暗叹了口气,尔后将自己的锦服果断地撕了一块,谨慎地替她缠上,听到她闷哼,又放轻了动作,很是小心。
    嘴上却难得絮叨着:这会知道疼了?等回了家,敷上怡正春的膏药,应是不会留疤,每日早晚我都给你上药,省得你忘记
    怡正春是晋阳城的一家老字号,对祛疤祛痕颇有研究,姜如倾未表露,只听他还在那里说着需要留意的地方,还说道回去后饮食要清淡。
    她不得不痛下心,打断道:回哪个家?
    她这一刻知道自己是狠心的,割舍从她这里开始断比较好。
    自然是回裴文箫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很快变冷了下来,盯着她,你不想回?
    姜如倾未发声,但她面上的清寂已表明了一切,她不想和他走。
    裴文箫是了解她的,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小人,但定好主意,谁也劝不动,她这般模样,就是早已盘算好了。
    气氛一下子冷却了,跌宕到了谷底。
    裴文箫给她包扎好,端着手左右看了看,才放下手,又不死心地复问了遍:你不想和我去魏国?
    他难以置信,他们刚刚才共同经历生死,他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她的喜欢,她怎么会不想跟他走呢。
    明明是手被缠得跟粽子似的,姜如倾却感觉自己的心被覆上了好几层,透不上气,她眼睛看向别处:是,我不想。
    裴文箫的眸色深了深。
    姜如倾往后退了退,离他远点,这样能让她镇定些:裴文箫,你们所有人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不是政治的工具,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不愿再曲意逢迎,百般媚悦。
    裴文箫往前近了几许:谁让你曲意逢迎了?
    他进她退。
    裴文箫想到前世她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光,是在努力讨好他,便说道:姜如倾,你嫁予我,不用做旁人,就做你自己,镇国公府都你说了算,你若不想呆在晋阳,我们就去乐城住着。
    姜如倾感觉眼前又起雾了,她又不是没有那样浓情蜜意的时刻过,执掌中馈,夫妇欢好,府内一片祥和,可到头来,不也是一场空?
    她摇了摇头,知道接下来的话必会引来他的大怒,但她还是不自控地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她需要宣泄:不,没意思。
    我不会去魏国的,也不想做什么镇国公夫人,我对这些都没兴趣,裴文箫,你说过放我走,你不能说话不算
    可话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跨步而来的裴文箫用吻霸道地给挡了回去,堵得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说:
    裴大人厉害啊,不愧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呀~
    第28章 、断舍
    他这次落下的吻不带任何克制, 而是极其凶狠。
    姜如倾能感觉到他的怒意,在唇.齿间燃烧,烫灼得连她也生疼起来。
    裴文箫在咬她, 好似惩罚,她都能感到血腥在他们之间纠缠晕开。
    到处都是疼的, 手背疼, 唇角疼, 但都没有此刻的心来得疼, 就像刚被掏空了的山洞,正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肆虐。
    姜如倾使劲推开, 却愈加让他收紧手臂,将她禁锢在怀中, 越来越紧,像是要费劲所有力气将她揉.碎,这山林中的野兽哪有比他更凶狠?
    心跳得厉害, 已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许久,姜如倾禁不住从喉间哽出一声呜咽, 裴文箫似才感知到她的疼,缓缓松开。
    他抵着她的额首,眸底是化不开的浓雾, 声色已尽是喑哑:我说话算话。
    喷薄的热气交织。
    还没待她回应,又印上了她的唇,但这次却是百般温柔, 似在抚慰受伤的幼兽, 将血腥都一一小心舔舐。
    姜如倾的脑袋变得迷糊, 他这是说话算话的样子么?
    她的浓睫上沾满泪珠, 簌簌滚落,混着鼻下的两片柔软,涌进裴文箫的口中,满是苦涩。
    他都全数照收,慢慢吮.啜。
    手侧的力道也减轻了许多,像是在捧着价值连城的名画,万般呵护。
    不远处,已听到了大片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喊:舟公子,舟公子
    姜如倾意识渐渐回神,将裴文箫一把推开,后者连连退了几步。
    她的唇被吻得水润,在阳光下很是璀璨,有着动人心魄的美。
    裴文箫眸色加深,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又会失控,他挪开了眼,冷声留下一句:冯涔在东陵。
    纵使一别两宽,但至少有个人放在她身边,他能安心些。
    话毕,便大步往前走去,他的后背衣裳被荆棘划了好几道口子,走在落日的余晖里,很是可怜狼狈。
    裴文箫。
    姜如倾唤了一声。
    裴文箫脚步一顿,没回头,但眸底的云雾散了散,渐渐澄清,露出透亮的瞳仁,玄色锦服翻飞。
    姜如倾想说些宽慰的话,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年内不要攻打齐国?
    她咬了咬唇,这也是她一直要说的话。
    前世的大齐被灭,不得不提出这个请求,纵使她也知道,现在提出来有些过分了。
    齐魏两国目前实力悬殊,她逃跑在先,裴文箫现能主动放她走,已是开恩,毕竟他回去得顶住魏国的蜚短流长,光是镇国公府老夫人那里,就够他受的了,还有全朝上下的深文巧诋,指不定还会趁机给他安个什么罪名。
    但她还是得提,不因旁的,就因她是大齐的公主。
    一年之后,魏国还想出兵,我绝不拦着。
    姜如倾的气焰在他亲吻前已然耗尽,她不确定他能答应。
    正如她所料,裴文箫回了身,桃花眼眸寒上了冰,冷笑声:姜如倾,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本以为她会挽留,哪想到竟是问齐国的事,也是,她前世对他的取悦,不也是为了不让魏国伐齐么?她从来都是如此,心里只有她的国。
    他近身几许,看她的唇上还冒着血珠,拿指腹恶狠狠地抹去,捏住了她的下巴:就凭我吻了你?
    姜如倾的心像被残忍地剜了千刀百孔,汩汩得往外冒着血,撕拉拉地疼。
    她舍掉了所有的尊严,抬眸看他,面色清冷道:是啊,敢问裴大人这些吻价格几许?可否挡一年?
    杏眸含着水光,明明那么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像剑一般伤人。
    好一会儿,裴文箫松了手:知道了。
    大步利落地往前走去,连先前的颓唐都一扫而光,即使衣着已是褴褛,但他的腰背却是挺得笔直,又恢复到了那个龙姿凤采的镇国公。
    这次他没再回头,也没回头的必要了。
    暮色四合,明明太阳已是西山,姜如倾却觉得刺眼万分,她双手挡着眼睛,掌心处已是一片凉意。
    待裴文箫一走,孟仁和芳沁等人很快就找上来了。
    芳沁一把抱住了姜如倾,痛哭道:主子,主子,你可吓死我了,刚刚听到狼嚎,我的心都要掉出来了
    姜如倾红着眼眶,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沁儿,我没事,没事,不担心了啊。
    她看孟仁,孟义,孟礼,孟智都来了,在芳沁身后,冲他们施了个歉然的微笑。
    但这四人明显心不在焉,四处环顾,似在找什么。
    孟礼是个藏不住话的,边伸着脖颈看着周围,边问道:公舟公子,不是说裴大人来了么?他人呢?
    其他三人均目光晏晏看着她。
    姜如倾放开了芳沁,合着这四人赶着过来,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见裴文箫一面,气笑道:他已经走了。
    啊一片惋惜。
    孟仁上前,双手抱拳:舟公子见谅,大家都对裴大人钦仰已久,他虽是魏军阵营,但身上那份男子气概却是令众人佩服,听着他来了,都想见见。
    姜如倾莞尔,但面色依然很差。
    孟义试探问道:那裴大人可还会回来?
    他之前听孟仁粗略得说了大概,只道是世家间盘根节错的姻亲,而姜如倾又有如此大志,孟仁要帮就帮去吧。
    现在知道了姜如倾是齐国的五公主,再是不想嫁,能想出跑路也属实是胆大的了。
    这毕竟两国联姻的大事,裴大人都追过来了,应不会就此轻易放手吧?
    他怕他们四人都会脑袋落地,这一千两收得忐忑,他从怀里拿出来哆嗦地拿给姜如倾。
    姜如倾回绝了:安心拿着吧,裴大人会处理好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裴大人主动放走了她?并且会解决所有的后患?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想法各异。
    孟仁看向姜如倾那落寞的表情,想是裴大人如此果断放手,恐是也没看好大齐的公主,没准他还巴不得公主能自己跑了。
    这样思及,他对裴文箫的敬意一扫而光,满是愤慨:舟公子莫神伤,您虽为女子,却有男子都少有的鸿鹄之志,不愁日后找不到心仪之人,在下愿誓死护在公子身边,成就公子的丰功伟业。
    姜如倾被他突如其来的表忠心给怔愣,心底又涌进了一股暖意,拍了拍他的肩:好,带你再去见见我们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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