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汤静煣继承了外公一家的祖业,有这么多家底也不出奇。
    那这损失是有点大了……
    汤静煣本就有点小财迷,忽然一贫如洗,越想越是委屈,都不怎么想活了。
    不过她还没呜咽几句,手里的黑煤球,就叽叽喳喳叫了两声,用鸟喙指向院墙角落。
    汤静煣抽着鼻子,转头瞧了眼,却见方才她躲着的墙角下,除开掉在地上的湿被褥,还有个倒在地上的首饰盒子,看位置,方才应该被她抱在怀里。
    “诶?……”
    汤静煣哭声一噎。
    左凌泉也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汤姐,人都吓蒙了,你都没忘记把首饰盒子抱出来?银子哪有命重要。”
    汤静煣看到安然无恙的首饰盒,脸上的哀意竟然消减了几分,想跑过去捡起来。
    左凌泉怕她被暴雨淋出病来,抬手拦住,过去捡起了首饰盒,递给了汤静煣:
    “好啦好啦,银子都在。十几万两银子的大富婆,怎么能为几间房子哭哭啼啼。”
    汤静煣接过首饰盒抱在怀里,情绪也逐渐恢复,轻声道:
    “修房子,也要花银子的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的,感觉自己下面穿着小衣,倒也没有太窘迫,只是疑惑道:
    “小左,你怎么来了?”
    左凌泉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暴雨:
    “在栖凰谷,看这边打雷下雨有点古怪,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这里着火了,还好雨下得及时。”
    汤静煣眼中也露出几分庆幸,抱着首饰盒对老天爷鞠了个躬:
    “还好老天爷保佑。要是不下雨,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整个临河坊估计都没了……”
    左凌泉虽然觉得这场大雨来得古怪,但大火来得更古怪,两相中和下来,反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儿。
    天象这类东西太过玄乎,左凌泉一个道行浅薄也弄不懂,便也不去探究这些了。他左右看了看:
    “汤姐还有衣服没?我带你出去找个地方先住下,衣服湿透当心着了风寒。”
    汤静煣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见左凌泉也被淋成落汤鸡,也觉得站在这里不行。她左右看了下,后院和酒肆都被火过了一遍,被说衣裳,连块完整的布都找不到,当下只能摇头:
    “没了,去客栈再找吧。”
    左凌泉方才瞧见,汤静煣袍子下面等同于没穿,街上人多眼杂,就这么出去会毁了名节,他便想着让汤静煣等等,他先出去找几件衣裳。
    不过左凌泉还没开口,就听见院墙外面响起小跑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嗓音:
    “汤姑娘?汤姑娘?”
    姜怡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焦急。
    左凌泉没想到姜怡能跑到这里来,连忙开口道:
    “姜怡?”
    “左……诶?”
    两句话间,一道人影就从院墙上跃了过来。
    姜怡身上穿着黑红相间的宫裙,外面却是披着捕快制式的蓑衣斗笠,身上也湿了大半。她翻墙而入,抬眼看去,发现左凌泉没穿外袍站在屋檐下;汤静煣浑身狼狈披着袍子,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还挂着泪珠。
    因为刚才的大火太吓人,姜怡此时倒是理解,并未吃醋,只是奇怪道:
    “你怎么在这里?”
    左凌泉招手让姜怡过来,站在屋檐下面,解释道:
    “方才栖凰谷月明星稀,这边却下暴雨,就跑过来看看。外面怎么样?”
    姜怡也察觉了这场雨古怪,不过把大火浇灭了,她心中也只能庆幸:
    “还好下了场暴雨。二十多年前闹过一次大火,百姓有经验,火势一起就跑了,灭得也快,倒是没死人,就是伤了不少。”
    姜怡来到二人跟前,看了看汤静煣,没发现损伤后,又道:
    “方才忙着让官吏救火,没注意这边,忙完了才想起来汤姑娘,好在安然无恙。”
    左凌泉明白姜怡是关心他的亲朋好友,轻轻笑了下:
    “有心了。”
    汤静煣听见‘让官吏救火’,再联想姜怡和左凌泉的关系,自然明白面前的大姑娘是谁了。想起以前和姜怡斗嘴,还说姜怡脾气不好,汤静煣稍显惶恐,小声道:
    “姑娘原来是公主殿下……嗯……上次……”
    姜怡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只是道:“没事就好”,她看了看汤静煣的模样,转头道:
    “我在附近有个宅子,长年空着,先去那边安顿下来吧。”
    姜怡是长公主,姜氏皇族的产业在京城遍地皆是,有个宅子也正常。
    左凌泉也没多说,帮忙把汤静煣的首饰盒拿着,走进雨幕。
    暴雨太大,短时间没有停歇的意思,慢吞吞走过去显然是受罪。
    姜怡也没问汤静煣的意见,抬手就把汤静煣给扛在了肩膀上,一个飞身就上了屋檐,吓得小鸟团子都叽了一声。
    汤静煣眼神错愕,没想到当朝公主这么虎。她也不好抵抗,只是趴在肩膀上,头晕目眩的道:
    “公主殿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啪
    雨幕之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左凌泉一个趔趄,觉得这声音好有弹性,他回过头来,眼神错愕。
    姜怡可是很记仇的,于公不会为难汤静煣,私底下该报仇还是得报。她一巴掌抽在汤静煣臀儿上,沉声道:
    “老实点。”
    汤静煣衣衫尽湿,都贴在身上,姜怡手劲儿又不小,拍得她背后都麻了。
    汤静煣性格泼辣,从来不是能委曲求全的女子,这点从孤苦伶仃也要和陈家死磕就能看出来。
    忽然被打一巴掌,下手还这么重,汤静煣“啊~”了一声,本能地就怒目道:
    “你这婆娘……咳,公主你……”
    姜怡不敢收拾左凌泉,还不敢收拾一个小酒娘了?她摆出威严模样,沉声道:
    “你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宫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我……”
    汤静煣委屈急了,不敢还嘴,只能看了看左凌泉。
    左凌泉知道姜怡没恶意,也不好插话,只能笑了下:
    “雨太大,快走吧,免得受了风寒。”
    姜怡能欺负一下汤静煣,左凌泉还不敢护着,心里竟然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她轻哼了一声,几个大步就越过了房舍。
    汤静煣受制于人无依无靠的,对方还是个公主,小左也不帮她说话,除了受着还能作甚?
    她抿了抿嘴,只能揉了揉煤球似的团子当发泄。
    “叽?”
    ……
    第七十章 沐浴更衣
    临河坊的火情扑灭,天上的暴雨也转变为了小雨。
    左凌泉站在宅院游廊中,眺望着阴沉云海。黑乎乎的小鸟团子,缩在他肩膀上,眼巴巴瞅着院落对面的厢房。
    西厢的两间房屋,都亮着昏黄灯火,窗纸上偶尔能瞧见手儿挥动的光影,水花声时起时伏,还有两个女子隔墙的交谈声:
    “公主,您千金之躯,怎么一个人往外跑?以前我都没认出来……”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是吗?”
    “是。”
    “哦……我和小左,其实没什么,公主别误会吃醋什么的……”
    “我吃什么醋?!他是本宫随手选的驸马,说实话在外面有几个女人,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不能瞒着我,你明白吗?”
    “哦……那我也和小左没什么,公主别误会……”
    ……
    宅院是姜怡外公家的产业,用作进京时落脚,平时常年闲置。
    方才三人跑过来,左凌泉收拾了下屋子,然后在厨房起火烧水,把热水倒进浴桶;前前后后忙活大半天,还没来得及进去泡泡,就被姜怡给撵出去找衣裳。
    身为男子,总得懂得谦让,左凌泉也不能进去陪着一起洗;任劳任怨去杏花街买来了衣裳和饭菜,本以为回来两个女人该洗完澡了,现在听这动静,估计还得洗很久。
    小鸟团子蹲在肩膀上,浑身的绒毛都烧黑了,模样十分委屈,也没以前那副凶劲儿了,不时还用脑壳蹭蹭左凌泉,显然是想让人摸摸求安慰。
    左凌泉挺喜欢这小鸟,抬手摸了摸,又取了个买来的包子,咬上一口,递到跟前让团子吃里面的肉馅。
    团子遭这么大罪,估计也是饿了,跳到手腕上站着,低头啄着包子馅,还不时停下来‘叽叽’两声,虽然听不懂,但看起来像是边吃饭边抱怨主子。
    左凌泉心中暗暗一叹,觉得没毛的团子太可怜,抬手又摸了两下,触景生情,忽然又想起方才在酒肆后院的场景……
    没毛……
    虽说是雷光下惊鸿一瞥,但湿透的白色布料近乎通明,除开白如羊脂软玉,好像确实没看到……
    毛……!!
    记忆涌上心头,左凌泉眉头一皱,觉得这是心术不正,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扫到了一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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