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亲戚可都是不饶人的主,喃喃没少被他们折腾。
    我听街坊说,喃喃这孩子一个人跑到医院里,被对方家属一顿打,要不是警察拦着,还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儿。
    时卿呼吸似乎停了下,眼皮下浓浓的戾气几乎要冲出眼眶。掌心慢慢攥紧,手臂上青筋暴起,血管猛凸蔓延至手臂。
    肩膀微微颤栗,血液似乎在逆流。
    只见李守鹏抹了把脸,声音沉缓,那时候她也才毕业,哪儿有钱给什么赔偿金,只能每天来回地跑啊,凑啊,家里的东西好的破的,都卖得一干二净。
    时卿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倪喃给她打的一通电话,那时已经很晚了,响铃来得突兀。
    接起电话的时候,听筒里很安静。因着毕业典礼后倪喃突然借口留在栖坞大学,连着快十天都没和他联系,时卿是存了些气在的。
    他记得,自己的语气算不上好。
    想着晾一晾她,时卿便也没先开口,然而对面倒是很沉得住气。分明是她打过来的电话,却一声不吭。
    到底是没忍住,时卿先叫了她的名字。
    那时候她说的话时卿现在还记得清楚。
    她说,她最近过得太舒坦,把他都拋在了脑后。
    她说,她和室友在一起,玩儿得昏天黑地。
    她说,学校有毕业生优惠,可以每天大鱼大肉。
    她还说,她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每句话都是遮掩,每句话也都是欺骗。她过得并不好,劳累摧残,奔走四方。时卿不敢想象她当时是以什么心情给自己打了那通电话,更不敢去回忆彼时的自己有多恶劣。
    是他忽视了,忽视了倪喃的生活,忽视了她可能遭受的一切。他把倪喃对自己的陪伴当作理所应当,把她的离开视为冷漠。
    而回观往昔,原来他才是最孤傲自私的那个,把付出当深情。
    倪喃撒了个弥天大谎,而他被哄骗相信,那就是最大的过错。
    心脏像坠入了一处深渊,毫无止境地往下掉。时卿浑身冰冷发寒,甚至没法呼吸。
    痛苦周而复始,磨难避无可避。
    旁观倪喃所负担的,远不止于此。
    时卿几乎听不下去,然而李守鹏的话还没停。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守鹏猛地握拳打了下掌心,真是作孽啊!怎么会有人干这么丧良心的事儿!这哎。
    李守鹏把头偏过去,表情沉凝,不愿继续。
    道出的话已经足够将时卿的神经撕裂,然而李守鹏的一切反应都表明,事情还没结束。
    时卿抬起眼,声音哑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拼出几个零零散散的音节,还还出了还出了什么事吗。
    闻声,李守鹏侧头看了眼凤头巷某个方向,闭起了眼睛,长长呼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一过来就看到王全兴扯着喃喃的腿和胳膊就往身下拽!
    他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就算神智不清变得呆傻,那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喃喃哪儿挡了了他!
    说得气从中来,李守鹏红了脸,语气都变得粗重。
    她一小姑娘怎么应付得了这事儿!又哭又喊可把我吓坏了!
    我把王全兴拉开的时候,看喃喃那样子都要吓傻了!一句话都不敢说,躲在我后面直发愣!
    李守鹏的话句句敲击在时卿的鼓膜上,整个人开始发颤,两只腿险些站不住。
    无法压抑的暴怒几乎要发泄而出,他脖子上青筋似乎血红,眼尾的躁郁森然可怖。他没办法思考李守鹏那几句话的意思,只是心脏痛得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世界天崩地陷,不及此时他心中半分。所有的记忆和绝望,在这一刻猛烈穿透脑海,在身体得每一寸划刻下血光。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儿。
    换作别的姑娘,遇上这事儿怕是得吓得不敢出门,何况是这个王全兴已经两次
    李守鹏没说得下去。
    时卿深吸了口气,自虐般地刨根问底。
    两次什么。
    沉默了片刻,李守鹏低头揪了揪眉心。一阵风吹来,清晨还带着些凉意,从袖口往身体各处乱窜。
    喃喃从小基本和一个人生活区别不大,早早地没了妈,父亲又没什么气候。他酗酒,经常醉得神智不清,逮着喃喃就打,光是邻居就拦了好几次。
    她爸欠了一屁股外债,每天躲躲藏藏还不知道悔改,直到麻烦找上门。
    王全兴本来是去要钱的,半夜就闯了进去。喃喃一十三四岁的孩子,王全兴这丧良心的也想碰,要不是喃喃用酒瓶砸了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我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里,拿着半个碎掉的酒瓶,谁也不让靠近。王全兴被她砸晕,留了一地血啊!
    被带去警局的时候,我看那孩子的脸都是白的,快不会说话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王全兴人傻了,疯了,却还是没彻底放过喃喃,整了这么一出!
    时卿再也站不住,要不是他扶着车身,或许根本支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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