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夫生病了,说是癌症。一是木有钱,二是都对外婆有怨。所以埋怨几句,也不是真不管外婆,但是条件就这样,也只能尽力而为。”
    陈茶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会这样?大姨夫这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得治吗?我是说不考虑钱的问题。”
    小表姐摇摇头:“医生说晚期,这是最后一个年。”
    陈茶有些难过。
    大姨夫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也是外公走了以后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大事小事都是大姨夫在张罗。
    他才六十岁。
    “咦?你男人出来找你了。”小表姐胳膊肘拐了陈茶胳膊一下。
    陈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程樘立在不远处,指尖夹着烟,明明灭灭不知道站了多久。
    陈茶眼睛酸涩,看见程樘嘴角却止不住勾了起来。
    敏敏表姐翻个白眼,“至于吗?我们才出来几分钟就找出来了?”
    她说着拉着小表姐往屋里走,路过程樘还嘁了一声:“这是在我们家!真想留下她你跟着也要不走!”
    程樘:“……”
    陈茶:“……”
    程樘熄灭了烟,走到陈茶跟前,漆黑的墨瞳盯着她,带着几分委屈:“你不跟我了?”
    陈茶又好笑又好气,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一下,“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说什么醉话?”
    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我的命呀!傻瓜。
    程樘哼了一声,大约因为酒精作祟,看起来虽然没醉但是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抱着陈茶的腰告状:“他们都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了?”
    “吓唬我!威胁我!”程樘鼻尖在她鼻尖上碰了碰,“就是不想把你嫁给我!”
    陈茶看他这委屈样,忍不住失笑,“傻不傻?”
    “那你嫁我吗?”
    “不是已经嫁了?”
    “又没领证。”
    “那不嫁了?”
    程樘嘶了一声,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一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茶才不怕他:“那你可得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
    程樘:“……”差点把这事忘了!
    他松开陈茶叹息一声,站直了身子,“回去吧!一会儿又该出来找了。生怕我把你拐走了。”
    陈茶失笑:“行了你!哪这么大委屈?”她家人又没真做什么分开他俩的事。
    程樘哼哼了两声,牵着陈茶的手跟她十指相扣,走回包房。
    一桌饭吃了四五个小时,从太阳西斜吃到漫天繁星才散了伙。
    这大约也是南方跟北方的不同。
    在北方,天刚黑大家就吃饭进被窝了。
    一出门手指头都要冻掉,能有什么好玩的。
    南方就不一样了,大多数时候,晚上比白天适合出门游玩。
    程樘跟么舅为了抢着付账差点打起来。
    小表姐推了陈茶一下,“管下你男人。这顿饭姨和舅们都凑了钱的。”
    意思是陈茶得领这份心意。
    陈茶点点头上前拉开了程樘。
    这顿饭总得来说女人们聊得开心,男人们也喝得尽兴,出门都是被扶着出来的。
    陈茶也挽着程樘的胳膊跟大家一一告别。
    二姨得去接大舅妈的班给外婆陪床。
    舅舅们都喝高了需要伺候,大舅妈得回家伺候大舅。
    陈茶跟程樘赶了几天路确实挺累,便没再坚持去给外婆陪床。并且拒绝了么舅邀请他们去他家住的提议,坚决回外婆家住。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三姨家离外婆家很近,顺道送喝醉的么舅跟陈茶他们小两口回去。路过小卖部还去买了一包蜡烛跟一个铝皮手电筒给陈茶带上。
    “咱们这里还没通电?”陈茶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意外。
    “也不是。”三姨摇头,“很多人家都通电了,你外婆没要,她说她不需要电,不用浪费这钱。”
    陈茶没说话,心里很清楚这话怕是半真半假。
    三姨送他们到门口,跟三姨夫扶着么舅送他去了就没进门。
    陈茶找到石头下面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程樘站直了身子。
    陈茶斜眼睨他:“不醉了?”
    程樘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一边轻叹一声:“这不是被逼的?我再不装醉,舅舅们就都喝吐了。”
    一开始是大家陪着程樘喝,程樘一杯他们每人一杯。
    到最后发现程樘的酒量比他们想象的大根本灌不醉,商量了一下就开始车轮战。
    每个人都单独跟程樘喝,相当于程樘打一圈,他们每人只和喝一杯。
    就这样,他还清醒着那几个舅啊姨夫的也扛不住了,最后连几个表哥表弟也放倒了。
    但是这家人也不知道什么爱好,似乎就觉得能喝倒他就是给陈茶撑娘家人的腰了。
    程樘看出来这一点,就开始装醉。
    陈茶失笑摇头:“真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是被灌那个!他们当着我的面,明着商量怎么灌醉我!”程樘十分委屈,他从后面抱着陈茶,“不过,我好羡慕你!你这些家人都是真的疼你。”
    本来早晨病房里听见这些人因为老人的手术费争论不休,他还有些失望。
    到吃饭发现这些人或许不是称职的儿女但绝对是合格的舅舅,姨夫,表哥表弟。
    哪怕一直出言试探他存了点其他心思的大舅也是真疼爱陈茶。
    陈茶后仰,头枕在怀里,嗯了一声:“他们这样对外婆是因为外公,这样疼我是因为我娘。”
    “嗯?”程樘低头额头蹭了蹭陈茶发顶。
    陈茶勾起了程樘的兴趣,却不打算多讲了,推着他去洗澡:“我们坐了几天火车,人都要臭了!去洗洗赶紧睡!有事明天再说。”
    这里的冬天跟钱榆村的冬天差了十几度,最多跟钱榆村秋天气温差不多,洗澡还是能接受的。
    陈茶烧了热水,两个人都简单的擦洗了一下。
    本来程樘自告奋勇要烧洗澡水的,等到了厨房却发现他玩不明白这里的灶台。
    外婆家的灶台是钱榆村常见灶台的两倍高,而且上下双灶但是单锅,还有风箱。
    程樘点了几次也没能顺利点着火。才悻悻地换笑到肚子疼的陈茶。
    她不光笑还一直说风凉话。
    “程樘,你能不能快点?你再磨蹭天都亮了!”
    “程樘,你烧个洗澡水是打算给整条河都加温吗?”
    “……”
    洗过澡,两个人挤在陈茶以前睡的单人床上。
    程樘有些头晕,捏着眉心抱怨:“你们这里的酒度数不高,后劲倒不小。”感觉这会儿真醉了。
    陈茶嘻嘻地笑,“这倒是真的。正好,你好好睡一觉。”
    程樘叹息一声:“这回想做别的也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要不然就刚才陈茶那一句“程樘你还能不能行了!”足够他得折腾到她哭着求他。
    这会儿别说干什么,睁着眼都感觉整个屋顶都在转,转到头晕想吐,只能闭上眼睡觉。
    陈茶也困,钻进他怀里闭上眼。唇角是勾着的。
    这是她的家,身边是她的男人。
    没有比这一刻更满足的。
    ******
    早晨程樘先醒的。
    他是渴醒的,一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在床沿上缓了一会儿,捏着眉心下床找水喝。
    喝完水见陈茶还没醒,闲着无事四处转着看了一圈。
    外婆家这三间小屋构造很简单。中间是堂屋,堂屋两侧各一间房。左手边那间是外婆睡觉的房间。右手边这间是陈茶的房间兼杂物间。
    正房后边还接了一间厕所兼猪舍。
    猪舍是空的,看起来很久没养过猪了。大约外婆年纪大养不动了。
    各个房间里家具陈设都很少。
    堂屋就一张黑漆面的桌子,墙边立着一张旧五斗橱。墙上还挂着一副黑白照片,大约就是外公的遗相。
    外婆的房间里一张旧双人木床站了大半间屋子。两个掉了漆的暗红色木箱子摞在墙边。
    陈茶那屋更空空荡荡。除了那张单人床,只墙边有个小瓮,以及两个半空的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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