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樘松了手,眼神质问。
    陈茶双手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两眼含泪委屈道:“我的身份证和介绍信早被偷了,如果不说跟你是夫妻,我没法证明自己身份。”
    “你可以让公安跟你家所在地的派出所联系核实。”
    “我长这么大没出过院门,说不清楚我们那的具体地址。”
    无论程樘怎么问,陈茶总能回答的滴水不漏,总而言之就是赖上他了。
    程樘又不是公安,懒得费劲辩真假,多个媳妇吃亏又不是他。
    况且这个送上门的“媳妇”年轻又漂亮!
    “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郑贡,20岁。”
    说不上来为什么,程樘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他也没多想,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捏着陈茶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像好人吗?你就不怕我也把你卖了?就是不卖跟着我一个男人你也吃亏。”
    陈茶闻言抬头打量了下程樘,哪怕她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敢昧着良心说程樘长的像好人。
    其实程樘五官十分好看只是长得很有侵略感,光站在这就是大写的“不好惹”。一开口更是裹着冰碴子戳人心肺,眼光一扫带着寒意,活像个行走的帮派老大。
    不过,是个瘸老大。
    尤其是现在,程樘侵略感十足的把自己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陈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派出所的方向,咬了咬唇。
    程樘坏笑着怂恿她,“还不喊救命?”
    陈茶摇摇头,她莫名地信任他,就觉得他不会害自己,说不上为什么。重点是,喊完救命,她就很难再脱身了。
    程樘让她气笑了,“觉得我不是好人,你还敢跟着我?”
    陈茶毫不犹豫的点头。
    程樘扭头就走,“你别后悔!”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即使一瘸一拐,陈茶依然跟得吃力。
    她小跑几步,跟上程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拽了拽,“你能不能慢一点?我跟不上。”
    程樘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但步子还是慢了许多。
    陈茶垂着头,掀起眼皮偷偷往上瞟,看着男人冷漠的侧脸,抿起唇笑了。
    ******
    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步行了十来公里,他们两个终于到了钱榆村。
    程樘把人领到了自家门前。
    陈茶看着眼前的小破土坯屋,目瞪口呆。
    钱榆村整体偏穷,她这一路来看见的九成九都是土坯屋,可没有一栋屋子能这么小这么破。
    只有一间外墙坑坑洼洼低矮的破土坯屋,形同虚设的破木门上挂着一把等同于无的锈铁锁。
    老旧的木格子窗还是糊塑料纸的那种,而且早就腐烂的只剩残边断缘了。
    程樘看见她呆滞的表情嗤笑了一声,抬起长腿轻飘飘地踹了一脚。
    旧木门就这么寿终正寝了,砸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灰尘,弥漫了满屋,遮住了视线。
    陈茶挥挥手,等尘埃落地,看向屋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屋顶塌了一个大洞,漏光也漏风。
    房间内更是惨不忍睹,毛糙的泥墙别说粉刷连找平都没有,露出一截截麦秆稀稀拉拉的支棱着。
    家具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墙角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破红漆木箱,房间中央一张不知道称为柴还是桌的半截柳木防撞,配了两条同样不能坐人的窄长凳。
    除此之外……没了。
    硬要说还有什么,大约就是屋子西北角两面靠墙还有一张塌陷的土炕和炕头上没有锅的空灶台,再来就是墙上还零星挂着点诸如生锈的斧头镰刀之类的的旧工具。
    柴草倒是堆满了大半个房间,说住房不如柴房更名副其实。
    程樘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条长腿半弯曲蹬在另一侧的门框上,把陈茶拦在房内,一句话浇灭了她的侥幸,“这就是我家!”
    陈茶张了张嘴又闭上,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第一次哑口无言。连表情都忘了控制,就这么把嫌弃迷茫呈现在了程樘眼前。
    程樘讥讽地笑了一声,清冽的声音像初冬的冰,“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哪来的回哪去!”
    第2章 、呈堂证供
    陈茶看看程樘再看看这用家徒四壁形容都勉强的破屋子,咬着唇思索了几秒,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程樘舌尖抵了抵上槽牙,点点头,“不走是吧?那老实交代,你姓谁名谁哪来的?跟着我到底想干啥?”
    陈茶刚想张嘴,程樘一句话堵了她,“想清楚再说!你不说自己文盲吗?文盲知道‘呈堂证供’?小丫头嘴里没句实话,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卖了。”
    当时听她报名字就觉得不对,后来才寻思过来,这小丫头片子又胡说八道拿自己的名字逗趣呢!
    程(呈)樘(堂)郑(证)贡(供)。
    想明白之后也无所谓,他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人算计的?
    陈茶撇撇嘴,老实交代:“我叫陈茶,今年20岁。家住……”
    程樘抬了下手制止她继续说,他问,不过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任她糊弄的傻子。
    至于陈茶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真假不重要,还是那句话,陈茶非要跟着他,无论原因是什么,吃亏的都不是他。
    程樘扣住陈茶的手腕把人扔到厚厚的柴草上,“我这人呢!不喜欢让人把我当傻子,你口口声声是我媳妇儿,那就干点媳妇儿该干的事儿吧!”
    钱榆村村民们惯用的柴草就是小麦秆,茅草之类,当柴草来说够柔软,但是躺人还是有些硌的慌。即使隔着棉衣陈茶还是被硌的皱起了眉头。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她竖起食指抵在程樘吻下来的唇上,娇笑着拒绝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一没给我彩礼,二没跟我举行结婚仪式。就算我什么都不要,你最起码也得给我张床吧?”
    程樘垂着头,黑漆漆的眼中倒映着陈茶的脸。
    陈茶觉得自己撒谎天衣无缝,看在他眼底却漏洞百出。
    这姑娘白白净净的,手上连个茧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是她所谓的穷山沟出身,最起码家里不是种地的。
    她努力装作不害怕,一股子风尘味,可实际上眼神慌的像受了惊的小鹿,茫然又无措。
    小脸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白嫩的,看着就想掐一把。
    程樘也真掐了,拇指食指捏着她的腮不轻不重的拧了下。
    陈茶当场差点哭了,眼睛湿漉漉地控诉他却又不敢真地斥责他。
    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让程樘骨子的坏又蠢蠢欲动。
    陈茶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底含着泪愈发娇媚勾人。
    程樘本只是想吓吓她,这会子全身血液冲向一处,他腾地站了起来,嘴上却不饶她,“行,那哥去给你弄张床,今晚就办了你!”
    程樘拎着生锈的斧头往外走的时候,顺手指了指墙角的木箱,“不想冻死的话,自己打开木箱看看里面有没有还能铺能盖的?!”
    木箱长约一米长五十公分高,陈茶借着昏黄的日光,擦了擦木箱上的灰尘打开了没上锁的红木箱。
    掀开箱子一股子陈年让人作呕的霉味,她捏着鼻子翻了翻,箱子应该是被人翻过很多遍,东西杂乱无章的堆在里面,有一床破破烂烂的棉垫,和一床绣着大红鸳鸯的棉被。
    陈茶纳闷,这么漂亮的棉被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两件男士的破棉袄棉裤。
    不管棉被还是棉袄,也都泛着一股子熏人的霉味。
    陈茶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红了眼。
    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腿上小声的呜咽。
    如今社会明明号称男女平等要做新时代新女性,可一个女孩想凭自己安身立命怎么这么难?
    她想家了。
    可她不敢回去也回不去。
    现在跟着个不像好人的陌生男人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吃没喝没得住,连清白可能都不保。
    陈茶逃家这么久,几经波折还是第一次绝望到哭。
    程樘扛着一人粗的树干,走到门口,听见小姑娘压抑得哭声,脚步顿了顿。
    良久,他把树干轻轻的放在地上,折了一根细长树枝削尖了一头,抓在手里掂了下,拎在手里又悄没声的离开了。
    钱榆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程樘用刚在石头上磨过的斧头砸开一个洞,握着削尖的树枝虎视眈眈的盯着洞口,心里却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底为什么背井离乡?宁愿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家也不愿回自己的家呢?
    ******
    程樘拎着两串鱼回家的时候,小姑娘把房间能打扫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还用乱糟糟的柴草铺成了一张简易床。
    月光下,发霉的床垫和大红绸缎绣鸳鸯的喜被被她整整齐齐的铺在草床上。
    程樘目光落在喜被上微怔了下,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和一支白蜡烛,酷着脸递给陈茶。自己走到门外动作利落的给几条鱼开膛破肚处理鱼鳞。
    陈茶怕黑,欣喜地接过蜡烛点燃。
    程樘收拾完鱼,挂在门前的树上,自己回屋在灶台和炕之间扒用砖砌的间隔用的矮墙上的格子里掏出了几个满是灰尘盆和碗筷,又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军绿色的铁头盔。
    他在屋子中间的空地的上生起了火堆,把串好的鱼递给陈茶,“会烤吗?”
    陈茶茫然地摇摇头。
    “烤熟了不糊就行!将就一顿明天去给你弄吃的用的。”程樘把手中穿着鱼的木棍塞进陈茶手里,自己拿着头盔走了。
    陈茶看了看手中的鱼又看看程樘,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火堆旁开始烤鱼。
    程樘再回来的时候,洗的干干净净的头盔里装满了干净的清水,他用绳子穿进了铁头盔两边自带的孔里吊在火堆上方烧着,然后爬上屋顶用绳子把白天砍的树干拉上去,简单的修补了一下。
    等他忙活完,陈茶的鱼也烤熟了,见程堂洗完手,把鱼举到他面前,带点讨好问他,“吃吗?”
    程樘垂眸,一眼就看出这讨好是演出来的,但也没拆穿她,“你吃吧!我不饿。”
    海鲜不顶饱,他就抓这点鱼,不够塞牙缝的。
    陈茶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着,没调料的烤鱼很嫩很鲜就是比较腥,但是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堪比人间美味。
    她吃着鱼眼光追随着在屋内忙活着修补灶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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