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别院的宅子空了许久,太后若知我不在,她老人家该着急了。”
    卢崇书不知花鹤玉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但他深知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的道理,刚刚那方做派不过是下马威罢了。
    更何况,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嫡长女可以嫁给大皇子,卢家那么多女儿,随便挑一个能入得了太子法眼的,当太子妃不是更好么。
    虽然卢崇书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太子身边跟着一个女子,似乎特别上心那种。
    但是女人嘛,在卢崇书不就是男人的附属品么?
    只要宫中没有赐婚,太子对谁上心都无用。
    卢崇书这般想着,他朝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轻咳一声,继而笑眯眯看着花鹤玉一副热情的模样:“殿下既然觉得明州的雪好,那就不妨多住几日。”
    “爹爹。”漫天飞雪中,有一个轻快调皮的声音,欢快朝卢崇书这边走来。
    她撑着伞,一袭洁白无垢的衣裳,乌发如墨,唇红齿白,眼中更是少有的干净透彻不韵世事。
    女人走进了似乎才瞧见站在卢崇书身旁的男人。
    她视线落在花鹤玉脸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颊飞双霞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原先爹爹吩咐她出来,她是不愿的,毕竟太子殿下虽好,但她听闻这位殿下一直病着。
    可这一刻,她却不由自主紧张,咬着唇,眼中带着潮湿的泪:“是,是我唐突了。”
    “不知原来爹爹身旁还有人。”
    第84章
    碎碎坠下的白雪,压着娇艳的腊梅枝头,暗香袭人。
    卢家幼女卢青岑一身比冬雪更素雅的雪白狐裘斗篷,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微晕着浅浅红晕,眼波流转。
    手中撑着的朱红油纸伞,更是把她承得人比花娇,妍姿俏丽。
    她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朝着花鹤玉的方向盈盈一拜:“小女青岑,今日唐突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卢青岑说完,便撑着油纸伞,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在茫茫大雪中留下一道袅袅纤腰的背影。
    花鹤玉黑沉的眸,冷厉一闪而过,沉沉看了眼卢家如今的当家人卢崇书。
    “听闻你们卢家人丁虽多,但到了卢家老太爷这一代,也只得了两个男丁。”
    花鹤玉勾唇问:“今日这府中怎么就见得你一人?”
    卢崇书见花鹤玉莫名其妙提起他那庶出的弟弟,只当花鹤玉纯属好奇罢了,也没多想直接道:“殿下问的是家中姨娘所出的家弟卢崇离?”
    “正是。”
    卢崇书眼中泛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三年前被家父逐出家门了,如今估计窝在城东的书院里混吃等死吧。”
    “逐出卢家?”花鹤玉垂着眼,淡淡瞥了眼卢崇书。
    卢崇书继续道:“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
    “当年卢崇离可是家父最喜爱的幼子,偏偏他不争气整日饮酒作乐,后来家父给他安排了一门顶顶好的亲事,他也不愿,偏偏要娶靖南连氏的幼女为妻。”
    “靖南连氏想必殿下是知道的,罪臣连理枳的家族,被陛下流放到硒州,全族死在流放的路上,从此大燕再无靖南连氏。”
    靖南连氏花鹤玉自然知道,毕竟他妻慕时漪的随从,镰伯本是靖南连家的嫡长子。
    至于那个幼女,当年据说是留了个幼女活下来的,因为年岁尚小,又是自小在明州求学,他父皇也不想担着这种赶尽杀绝的名声,连家最小的幺女就留了下来,再后来听说是死了,可没想到竟然被明州卢家的庶子护着。
    “卢州的雪的确不错。”
    花鹤玉勾了勾唇,朝不远处缓声唤:“西风。”
    “太子殿下,奴才在。”
    花鹤玉接过西风递上来的油纸伞,也不管站在檐廊下被突然冒出来的西风吓得面无血色的卢崇书。
    他声音淡淡:“夫人可是醒了?”
    西风赶忙道:“山栀姑娘在里头守着夫人,中途醒来过一回,听闻殿下不在又睡下了,所以奴才赶忙来寻殿下了。”
    花鹤玉点点头,下意识加快了脚下步伐:“等会她再醒来,若寻不到我定要闹脾气的。”
    “你去卢家厨房寻一盏子温牛乳过来,这个点刚好哄她用些。”
    “是。”
    西风低眉顺眼跟在花鹤玉身后半步的位置,小心道:“殿下,奴才刚刚路过回廊时,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怕污了殿下的耳朵。”
    花鹤玉凉薄的唇压着:“是那个卢家幼女?”
    “正是。”西风回答。
    男人黑沉的眼睫下,敛这杀意:“若是不该有的想法打到夫人身上,就让人处理干净些,莫要污了夫人的眼睛。”
    西风心中一凛,知道殿下这是动怒了。
    刚刚听到的那些不好的话西风虽没说出口,但花鹤玉怎会看不出卢家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打算。
    今年的雪格外来得大。
    白茫茫一片,几步开外就瞧不清人影去。
    卢家主屋内。
    老太爷早在三年前幼子被逐出家门时就归隐,寻常日子是不见外人的,哪怕今日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明州也一样。
    此时卢家嫡长女,也就是大皇子妃卢青歆看着被丫鬟小心翼翼扶着从外头进来的幼妹卢青岑。
    大皇子妃卢青歆眉心微蹙,见得卢青岑穿得单薄,冷得鼻尖都冻红了。
    她向来温婉不过了,但依旧忍不住低声责备那伺候人的小丫鬟:“怎么伺候姑娘的,都冻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冻坏了身子骨那可还得了。”
    小丫鬟被这么一训斥,想要解释什么,抿了抿嘴,低着脑袋不敢辩驳。
    “大姐姐,你也别训斥她了,是我要这般穿的。”
    卢青岑拉着大皇子妃的袖摆朝她撒娇,她小脸红扑扑的,透着一抹羞涩。
    她悄悄看了眼坐在一旁喝茶的母亲,然后粘着大皇子妃极小声问:“姐姐可是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直在堰都被太后送往郊区皇家别院养病的事,但凡家中和朝中有关联的都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大皇子妃卢青歆并没有把太子去凉州见过大皇子的事说出来。
    她这次回娘家只是单纯找了借口说同大皇子闹了脾气,虽然被家中长辈狠狠训斥了一顿,但也被母亲留着让她在家中多住几日,毕竟今年落了这般大的雪,大皇子那边也没个动静,卢家是要面子的人家,这会子自然不会低声下气让女儿回去。
    所以花鹤玉给家中递帖子要私下拜访的事她是知道的,也隐晦提醒过父兄,不要把女人往殿下面前送。
    偏偏此刻瞧着自己妹妹霞飞双颊的小女儿家娇羞模样,大皇子妃卢青歆心里一咯噔。
    急问:“你私下去见太子殿下了?”
    既然被捅破这层纸,卢青岑也干脆不隐瞒,从卢青歆怀中站起身:“父亲同我说要想法子把我许配给殿下,最好能做太子正妃。”
    “我心里不满,毕竟传言中太子生得好看,可我没见过啊,所以我就悄悄去见了一回。”
    说到这,卢青岑越发的小女儿家娇羞模样:“太子殿下哪里可止生得好看那般简单,简直像是九天之上是神明。”
    “青岑姐儿!”卢青歆打断了卢青岑接下来的话。
    她眼底失望神色一闪而过,忍不住看向从始至终都是喝茶的王氏:“母亲,依我看妹妹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若是外头知道了,不得嘲笑我们堂堂明州卢氏,家中竟是这般的没规矩。”
    王氏把茶盏往手边的黄花梨木桌上一搁,用绣帕压了压唇角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妹妹性子向来的天真活泼,再加上她年纪是家中最小的,你父亲平日纵容些无妨。”
    “你难得回家几日,又何必用这般重的话去压她呢,不要生疏了你们姐妹日后的情分。”
    “母亲。”卢青歆死死揪着袖中绣帕。
    缓缓叹口气问:“女儿会这般,妹妹不知其中缘由,难道母亲和父亲也不知吗?”
    “女儿听说太子殿下要拜访卢家的时候,也提点过父亲和母亲,太子殿下和大皇子不同,不要因着家中前程去毁了妹妹们的幸福。”
    “而且殿下进府时,丝毫未掩饰是用大氅裹着,亲自抱着怀中女孩下马车的。”
    “以太子对那女人的宠爱程度,妹妹就算真能得太后赐婚,嫁入太子府,能有什么好日子。”
    卢青歆作为家中长姐,她向来爱护下头的妹妹,哪怕是出嫁后,也时常会派人往明州娘家送东西,只要家中妹妹来信让她去寻的,她一向都是说到做到。
    特别是家中嫡出的幼妹,因为年岁差距的原因,更是把她当初女儿一般疼宠。
    却没想到她这翻话说完,王氏竟然直接摔了茶盏:“放肆!”
    “大姐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你这般诅咒嫡亲妹妹的么?人还没嫁过去呢,就诅咒她过得不好?”
    卢青岑红着眼眶扑到在王氏怀中,她哭得撕心裂肺控诉:“难不成姐姐嫁了大皇子为皇子妃,就见不得我嫁给太子殿下?”
    她哭着,又继续道:“许是姐姐觉得若是我嫁给了太子殿下,家中就不会帮大皇子了,毕竟姐姐是嫁出去的人了,怎么还会全身心顾念着家中,这时候多半是和大皇子一条心的。”
    卢青歆简直不敢相信嫡亲幼妹口中说出来的话,她扶着身旁丫鬟的手,整个人摇摇欲坠。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是把家中女儿作为筹码,难道就是所谓的宠爱么?
    悲哀从大皇子妃卢青歆眼中划过,一手打着丫鬟的手,一手按着坠痛的小腹:“是女儿的不是,女儿不该用这般重的话说妹妹,女儿只希望母亲父亲不要得罪太子殿下,不要害了妹妹本该有的好前程,女儿告退。”
    等卢青歆走远了,卢青岑才从王氏怀里抬起头。
    她可怜兮兮吸着鼻子,搂着王氏的手撒娇:“母亲可不能偏心,大姐姐嫁给了大皇子女儿作为你们最宠爱的女儿,自然是要比大姐姐嫁得更好的。”
    “你这小坏东西。”
    王氏丝毫不把大女儿的话放在心上,这世道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太子不过是宠爱个女人罢了,身份还能越过她女儿去?
    再说了,她家女儿生得多好,才学美貌都有,人更是生得聪慧有计谋,家世那是一顶一的好,外头的野女子能同她女儿比。
    她拍了拍卢青岑的脑袋:“好了,你也赶快回去梳洗装扮吧,晚间你父亲在府中设宴,到时你同你哥哥一同坐,多找机会接触太子。”
    “好姑娘,母亲知道你是个聪慧的,若是宴会上太子殿下把那个女人带着,你也别表现出来,男人嘛向来是喜欢度量大的。”
    卢青岑眼中嫌弃一闪而过,压了瞳孔深处的不屑,笑呵呵的应下:“母亲的话,女儿自然是记在心里的,母亲放心,今日殿下对女儿有印象的。”
    “真是好孩子。”
    *
    “时漪。”花鹤玉细细的吻落在慕时漪的眉心、鼻尖然后是饱满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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