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尖发颤,咬着丹唇双颊绯红,心里是又羞又恼,何时这般无助过。
    许久,慕时漪穿戴整齐伸手挑开纱帐,她低低垂着脑袋坐在榻上,活脱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闷闷:“殿下,我好了。”
    花鹤玉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眸漆黑。
    发旋被人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像是惩戒那般,更像是无可奈何。
    随即花鹤玉转身出去,外头传来西风公公的声音,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药箱。
    这时慕时漪还不明所以,直到花鹤玉提着药箱走向她,他视线落在她撞伤的那条腿上。
    他全都看清了?
    她愣愣望着他,有些进退两难,耳根上漫出的胭脂色有渐渐向雪白玉颈蔓延的趋势。
    最后在花鹤玉略带威压眼眸下,她不忘垂死挣扎,自觉撩开左手衣袖,露出包扎整齐的伤口:“殿下是要换药吗?”
    花鹤玉没说话,垂眸盯着她已经差不多结痂的伤口,一丝不苟清伤换药。
    就在她低低喘息准备松口气时,他漆黑视线再次一瞬不瞬落在她小腿的位置,薄薄的唇抿出两个字,那声音又低又哑。
    “换药。”
    慕时漪低垂着眸,檀唇被她轻轻咬出一道细微齿痕,原来夜里他的看得清的,一想到如此,她羞得浑身微颤,退无可退只能慢慢把那只受伤的小腿从被褥中伸出。
    她夜里穿戴匆忙,忘了穿着罗袜,脚不过巴掌大小的脚掌,粉嫩的脚趾微蜷起来,羊脂玉般的脚踝此时微微肿着,上面有一道寸长的红痕。
    花鹤玉拿药的手稍稍一顿,旋即便恢复正常。
    他克制拿了药箱里上药的小竹篾,给她轻轻抹上膏药,等过了片刻确定她无碍时,他才收了小药箱,伸手放下床榻上的帐幔,轻声道:“早些睡吧。”
    慕时漪紧张得迷迷糊糊点头,等真蜷着锦被躺进去时,才骇得翻身坐了起来。
    这床榻上的被褥物件全都是花鹤玉长用的东西,而且听西风公公那语气,他应该是有洁癖的,容不得外人触碰。
    “怎么了?”花鹤玉听得身后的声音,侧身问道。
    慕时漪惶惶不安的声音从纱帐内传来:“没、没什么。”
    “那睡吧”他唇角微翘,端起桌上的灯烛轻轻吹灭。
    霎时间,这满室的擦黑,把慕时漪所有想说的话都压回腹中,她规规矩矩躺在锦被中,睁眼望着漆黑的帐顶,鼻尖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许久,都听不见房中有一丝声音,正当她好奇花鹤玉去了何处时,浴室方向突然有水声传来。
    原来他在沐浴。
    想到那浴室里,里边还有她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
    慕时漪“嘤咛”一声,恨不得能连夜挖了地洞逃窜出去才好,她明日要如何见他,毕竟昨日她连夜逃离堰都,都没有今日这般狼狈。
    水声一波盛过一波,当眼睛看不到东西的时候,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慕时漪双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原来沐浴声,在外头竟然能听得这般清楚。
    等水声渐渐停歇时,她眼皮也渐渐沉重,睡意猛然来袭。
    迷迷糊糊中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玉一般润白无暇的侧颈,还有骨节分明,时常握着一柄牡丹暗纹白玉折扇的指尖。
    翌日,天色大亮。
    慕时漪嘤咛一声幽幽转醒,她舒适的用锦被蹭了蹭脸颊,巴掌大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等彻底醒过神来,她才猛然撩起纱帐朝外头望去。
    太子已经不在房中,临窗小榻很干净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到是她床榻旁,放了一张本应在书案旁放着的小凳,慕时漪眼眸眨了眨,也没深想。
    这时就听山栀在外,轻轻叩了叩门问:“姑娘可是起了?”
    “进来吧。”
    山栀提着食盒进来,里头放着的都是她素日喜爱的清淡小菜。
    慕时漪指了指书案的位置:“先放那吧。”
    山栀见她明显是洗漱过,换了衣裳,放下食盒正准备去浴室收拾,慕时漪却惊慌失措急忙忙指道:“山栀你先布菜。”
    等慕时漪轻手轻脚走进浴室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收拾妥当,她换下来的所有衣物,被他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她双手下意识的绞着绣帕,双颊微热,有些手足无措。
    山栀见慕时漪出来,赶忙伺候她洗漱用膳,还不忘道:“这早膳是太子特意给姑娘准备的,奴婢也没想到,巧了,恰好都是姑娘平日喜欢吃的菜色。”
    慕时漪心不在焉用了早膳,趁山栀收拾的功夫,她带好幕篱,打开房门朝楼下看去。
    恰巧听得楼下有人在高声谈论她狼狈逃离堰都,不知所踪的事。
    当即慕时漪来了兴致,她带着山栀慢悠悠往客栈大堂走去。
    “夫人。”町白奉命守在下面,见慕时漪下楼赶忙上前行礼。
    慕时漪隔着幕篱点了点头,慢悠悠找了空位坐下,那人依旧喋喋不休,无非就是她有辱门风,离经叛道,应当押回堰都诛死之类的。
    慕时漪听着唇角微翘,眼中讥讽神色闪过,早料到的结果,但这条却是她非走不可的路,她母亲未完成的心愿。
    她要亲手斩断宫中套在慕家脖子上足足三十年的枷锁,她母亲不能白死,慕家外苍梧边疆累累白骨堆砌出的功绩,不能平白被作践,她要世人还慕家一个公道。
    正当慕时漪走神的时候,她鼻尖传来一阵黏腻异香,却是那个被称为艳娘的女人,慢悠悠坐到她的桌前。
    她身后还跟着那个看着很是瘦弱,但生得极白的男人,跟那艳娘比起来,男人似乎有些畏寒,穿的极为厚实。
    艳娘今日依旧浑身珠光宝气,金光逼人。
    她看向慕时漪笑得亲切,试探道:“夫人想必是与夫君一同出门走亲眷的吧?若是能顺路的话,我们不如一起结伴同行,也能行个方便。”
    艳娘见慕时漪没说话,不死心继续问道:“夫人也瞧见了,我手上护卫极多,若是一路同行,这一路上也必定安全。”
    “想必夫人也知道凉州的旱情,这都过了月余了,也不见有任何缓解,苍梧如今还困在城中,天下动荡,到处都是流民贼寇。”
    慕时漪依旧坐在桌前,毫不理睬。
    艳娘说了半天,只觉口干舌燥,正要发怒,她身后站着的那男人,摁着他肩膀,制止了她的轻举妄动。
    他那种不露声色目光,比起艳娘的猖狂,更像条忍耐许久,随时能伺机而动的毒蛇,冷森森的,令人反感。
    就在那两人对慕时漪的态度都不耐烦的时候。
    不知何时回来的花鹤玉抵唇,轻咳了声,悄无声息站在她身旁。
    他今日也是一身朱红锦衣,恰巧与慕时漪身上斗篷同色,二人一坐一站,淡淡是气质就如同金童玉女般登对。
    看得艳娘心痒难耐,只觉这二人估计是大族中偷偷跑出府游玩,不韵世事的年轻人,毕竟现在人祸天灾,谁出门会傻乎乎只带七八个护卫,那不是等着被劫么。
    若是她那间青楼,能绑上这么一个倾城绝色的女人为她所用,那楼子还愁没生意,需要整天费尽心思去拐人么!
    艳娘心里慢慢打定注意,这一次一定要干一票大的,发一笔横财才行。
    “夫人,走吧。”花鹤玉隔着衣袖牵起慕时漪的手,二人回了客房。
    慕时漪见他鼻尖上沁着一层薄汗,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急忙赶回来的,她也未多想,赶忙拧了干净帕子递给他;“擦擦?”
    等递出去才想到,西风公公说过,他不用外头的东西。
    不想慕时漪手还未收回来,花鹤玉却是眼神淡淡接过,擦了脸后,洗净又递还给她。
    二人间这般默契,让两人同时皆是一愣。
    花鹤玉轻咳一声,看着慕时漪道:“妙春堂杜掌柜已经救出来了,你估计也猜到了,是宫中宋太后所为。他伤得有些重,但无碍性命。”
    慕时漪稍稍松了口气,眼中泛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真心实意:“谢谢殿下。”
    略微休整后,慕时漪一行人动身出城,花鹤玉骑在高头大马上,青帷马车里坐着慕时漪和丫鬟山栀。
    约莫半时辰后,暗卫町白从后方打马跟上,他压了声音:“殿下,上钩了。”
    花鹤玉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等他们一行人经过狭隘的林间道时,四周忽然冲上数十个满脸凶悍的大汉,把他们团团围住。
    艳娘同那白脸男人一同从林间走出,笑盈盈看着他们:“俊俏小郎君呐,你那小娇妻不如给了我,我放你一条生路离去?”
    “你觉得如何?”
    花鹤玉闻言眼眸渐深,唇齿间勾着玩味的笑,轻声把“小娇妻”这三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只觉无论什么词,只要与她有关的一切,就会变得令他格外心动。
    第20章
    深秋,山风浮动,林间松叶沙沙作响。
    这里地处山坳,是极好的伏击地。
    艳娘身姿摇曳走在最前面,她身后跟着一群满脸横肉的凶悍壮汉,数十人把慕时漪他们团团围住。
    壮汉们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这般架势,恐怕是没少干些下三滥的杀人越货勾当。
    “俊俏小郎君呐,你考虑得如何?”艳娘扯着手里的丝绢,扭臀抚腰那身极薄的纱衣在寒凉的天气里似露非露。
    她不怀好意的眼神从车厢上扫过,转而扭着身段笑得花枝招展。
    慕时漪懒洋洋靠在青帷马车里,用金钩挑起车窗画帘一角,饶有兴致打量着外面。
    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璞玉般的男人,此刻身处凡尘,白马朱衣用金丝绣线点缀,劲腰紧束,玉带上挂着长剑玉佩。
    他唇角微翘,此刻正把“小娇妻”三字,反反复复,念入骨髓。
    慕时漪在车里分明看得清楚,她不敢多想,但双颊不受控制发红发烫,赶忙垂了眼,只觉外头那抹朱红,真是灼得她耳根子发软,不受控制烧了起来,脑中全都是他昨夜的身影,却又小心翼翼不敢亵渎。
    凉风从车帘外刮来,她情不自禁想到,夜里他沐浴时用的好像是冷水,只是这秋日这般寒凉,他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思绪不自觉跑远,等会过神时,花鹤玉已不何时已下马走至她车前。
    “可是乏了?”他神情闲适,丝毫没有被围困的紧迫感。
    慕时漪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摇头问:“殿下可是有发现那艳娘的不对劲之处?”
    花鹤玉眼中暗色一闪而过,他没说什么,而是皱眉道:“我让町白去查了,估计快了。”
    “这艳娘太过反常,我瞧她打扮倒像是故意打扮成这般粗俗富态,似乎是为了吸引那些穷苦的人家上钩,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般。”慕时漪语调淡淡,眼中却带着忧虑。
    艳娘见那俊俏小郎君下马,在车窗旁说了许久的话,他们一行人不过□□护卫,却是一副从未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只觉这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年来自从她攀了高枝后,就没人敢这般对她了,艳娘气得恨不得撕碎手中帕子。
    她身后站着的壮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长刀,嚷嚷道:“你这女人就是婆婆妈妈耽误事,我大哥还等着你去山上交接呢。你不就是要那小娘子么,剩下的人都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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