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几个知情人,像张小曼他们可能也以为她这只是跟宦晖吵了一架,远还没有到彻底和这家公司说再见的时候。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见过那张他躺在别的女人床上的半□□片。
    庄斐朝前台笑了笑,随后向接待室走去。
    她果然看到了正在被前男友接待的父亲以及父亲手边的金色公文包,这只sac a depeches 公文包设计简约却十分有气场。
    “……”
    再看看父亲一身高定西装和手腕上六位数的江诗丹顿,庄斐瞬间明白她爸来这儿的意图了。
    恐怕是用魔法打败魔鬼,炫富来了。
    父亲拥有一家上市公司,但他向来是个追求极简而朴素的人,日常会穿和员工一样的灰色工作服,舒适便宜的软底鞋,下车间的时候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老板还是工人。
    即便是接待重要客人,他全身的行头也不会超过两千元。
    但他今天这一身配置直逼七位数了。
    庄父看到女儿,于是拎起手边的公文包,缓缓起身:“既然庄斐来了,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宦晖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盅,一同站了起来。
    庄斐看到他投过来的眼眸里有喜出望外。不出意外的话,她爸应该是炫富成功了。
    庄斐避开宦晖的灼热视线,垂眼挽起从会客室走出来的父亲的手臂,软侬地喊了声:“爸爸。”
    宦晖也想喊爸爸。
    他是真没想到庄斐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瞧他准岳父这身行头那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早知道庄斐有个上市公司老总的爹,他早就去登门拜访了,至于结婚,一毕业就领证的毕婚族也没什么不好。
    宦晖一直将准岳父大人和庄斐送到了楼下,并热切地套近乎说:“叔叔,您有没有时间在印城玩几天?我和斐斐带你到处去走一走,逛一逛。”
    “这不是太耽误你时间了吗?”庄父客套地笑笑:“上次斐斐回家,她妈妈问起你,我们听斐斐说,你挺努力上进的,连周末和节假日都在工作也不休息的。我这不过是随便经过,哪能耽误了你做生意?”
    “您说笑了。”宦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好捏住鼻子吭不出气:“是我先前考虑不周了。”
    庄父点了点头,保持着上位者的客套而生疏,却没有再多说话。
    他领着女儿往一辆偏女性款的跑车走去,手里的钥匙摁开了跑车的车门:“爸爸早上给你买了辆车。”
    平淡的语气,仿佛说的是,爸爸早上去菜市场给你买了一只鸡,一条鱼,和一头猪。
    庄斐:“……”
    玩还是她爸会玩。
    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她家里可没有一辆超过百万的车,最贵的不过是她爸商务用车的一辆奥迪a6。
    “创业者总要有辆像样的车。”庄父看了看身后的宦晖,道一句:“你说对吧,小宦?”
    “是是是。”宦晖可真是太惊喜了,他打拼这么多年也不过才以公司的名义买了两辆五六十万的车,他这准岳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辆三百多万的红色法拉利。
    “叔叔说得对。”
    庄斐对宦晖这样的嘴脸倒不觉陌生,以前创业的时候,他对那些客户都是这样奉承巴结着,她从前认为这是他能屈能伸的一种品质,如今,她只觉得他这模样让人恶心反胃。
    不就是个金钱的奴仆吗?
    等到终于甩掉宦晖,庄斐开车的神色才舒缓了许多,偏过脑袋问:“爸爸,您是想撮合我和他复合吗?”
    “这世上是没有男人了吗?我迫不及待地要让我女儿这么倒贴?”庄父慈和地笑了起来:“爸爸是想让那个年轻人知道他有多浅薄和无知,以及他的目光有多短浅。”
    庄斐也笑起来:“好嘞,我英明神武的爸爸。”
    跑车开进小区,庄父想起来什么,又说:“早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那栋楼有个小同志正在搬家。要不,爸爸给你也买套房子,你别租房子住了。”
    “不用了,爸爸。”庄斐熄了车子,解开安全带:“房子我想自己买。”
    她玩笑道:“您这样,我哪里还有什么奋斗的动力啊?我都想直接躺平啃老了。”
    庄父笑道:“这是爸爸妈妈的荣幸。”
    第15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你不是也快搬了么……
    庄父去停车场停车,叫庄斐先上楼换身衣服,等会儿陪他去吃饭,“正好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父亲不会让她参加无用的应酬,大概是要给他介绍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对她之后的创业之路会有一些帮助,庄斐欣然答应。
    庄斐走到楼底下,果然看到了父亲口中正在搬家的小同志。
    原来她爸说的小同志是陈瑜清。
    陈瑜清站在一辆掉落了漆皮的白色货车旁,陈旧的货车车身贴着醒目的货拉拉三个大字。
    他穿着一身设计随意却不失独特的深色套头衫,轻松地举起他经常骑行的那辆山地自行车,一把抛到货车上,金属材质和金属材质发生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
    他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啊?
    毕竟是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她的人,庄斐感念他,她走上前去表示了一下关心:“你这是?”
    “如你所见”,陈瑜清瞥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裤子上被自行车轮胎刮蹭到的车胎印,又把卷到手肘处的袖口放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拽逼就是拽逼,庄斐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这么落魄凄惨的遭遇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而又坦荡脱俗。
    “……秦霞吗?”但庄斐还是对他产生了同情心,她介入:“我找她谈谈。”
    这里离公司近,是租客不二的选择。秦霞该是求交往不成,才驱逐了不擅长向女人低头的陈瑜清。
    庄斐转身,想最后为不善言辞的陈瑜清做点儿什么,也算是报答他曾经打算转让股份给自己的恩情,却在迈步的一瞬间被他突然从身后一把握住手腕。
    皮肤和皮肤接洽,庄斐豪无预兆地瑟缩了一下。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氛围变得局促而紧迫,风停了人也散了,虚无和缥缈占据了世间的所有和全部。
    庄斐的手腕上传来陈瑜清掌心皮肤的温热,他的手骨笔直而瘦长,握着她的力道紧重却又没有弄疼了她。
    他的掌心有粗砺的茧,比指腹的力量更沉更深更炽烈,庄斐手背上因他传导而来的温度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温热变成了滚烫灼人。
    庄斐的身子骨僵住,砰砰乱撞的心脏强烈地想要挤出喉部跳跃出赤诚来,她痴痴的,缓缓的回过头。
    突然之间,两个人拉得很近,出乎彼此预料地打破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是庄斐第一次和陈瑜清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甘甜的气息,像山间汩汩流淌的溪流泉水;近到她能听到他杂乱却有力的心跳,如山涧激流勇进的瀑流,猛然撞击;近到她和他浅淡的呼吸交织缠绕在一起,如深山里没有灯火的夜空,只剩下明亮的繁星在闪烁。
    春风吹不尽野火,熊熊燃烧着的终将是一场犯错。
    那种强烈的怦然感觉,是庄斐和宦晖在一起的七年里头,从未有过的人生初体验。
    就像是落入了一场兵荒马乱之中,入侵者陈瑜清来势汹汹直逼她的领土,这让庄斐很难去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从容地作战,她懊丧地想,她好像无法击退这样的侵略。
    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使用了美男计。
    庄斐懵懵地抬起头,已是近日里头不知道第多少次和他的视线发生力的碰撞,琥珀色的瞳仁撞进曜石般的黑眸里,黑眸里的光在琥珀色下深深浅浅地烙了痕印。
    这一次,庄斐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他的脸。
    他很白,脸无暇,睫毛像鸦羽又浓又密,眼睛是好看的单眼皮。他明明长着一张过分吸引人的厌世脸,但此刻眼里的慵懒和阴郁,颓废和清冷通通消失不见。
    只有无下限的引人沉沦。
    山火欲焚尽所有的世俗和伦理,庄斐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下沉,她费劲地动了动手腕,想要抽出被他捏在手心里的手腕。
    他感受到她的睁扎,他看出她的意图,他却没有放开手。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不松反却更加紧了紧,似乎强烈地提醒着他的存在感,他高过她一头,他的眼皮低垂着,视线直逼着她的视线,她不得不因此慢慢臣服,松弛了挣扎。
    “不必要了。”他在她脑袋上方开口,嗓音低沉而磁哑,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快搬了么?”
    庄斐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紧绷起来,这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好像是心脏在跃动,血液在燃烧,呼吸不由自主,杂乱而最后走向枯竭。
    她是快搬了,可是她搬和他搬,这两件事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是什么意思啊?
    该……该不会是、就是那种意思吧?
    像周唯说的那样?他等她分手很久了?
    庄斐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觉到了无力和可耻,可又很难去说服自己不去自做多情。
    庄父等了半天没等到女儿换好衣服下楼,下车过来看看情况,这一看,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了。
    女儿怎么还跟早上那个小同志拉起手来了?
    他明明记得早上,他问小同志认不认识住在这栋楼的庄斐,小同志非常冷淡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理他。
    他还以为两个人不认识呢。
    这不认识也就不应该拉手啊?
    不过,他看女儿好像也没有排斥,所以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吧?
    这小同志也真是,搬个家从早上搬到中午,还没有搬完?
    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够着往货车上看了看。
    这不也没多少东西吗?
    不就一辆自行车、两个行李箱和几台破电脑吗?
    需要搬这么久吗?
    年轻人做事情有点磨叽啊!
    庄父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而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难道是新女婿的人选吗?
    “斐斐?”庄父不动声色地打断:“你的朋友?”
    他期待着能从年轻人的反应上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是否值得他把女儿托付给他。
    如果这小同志确实喜欢他女儿,他怎么着也该过来跟他打个招呼吧?然后,他必须得让他为早上轻视他的行为道歉。
    谁知陈瑜清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跟没注意到庄父存在似的,他根本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在他话音落下之前就松开了庄斐的手,扶着货车的铁皮门框,纵身一跃,利落地跳上了副驾驶室,关紧车门打开车窗,一张折成纸飞机模样的城市地图从窗户里飞了出来。
    “搬来这里。”
    他的声音比风还轻,却顺着风明明白白地溜进庄斐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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