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揉到她身上,便会带来止不住的颤栗。
    卫景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又抬眼看看她绯红的脸,随手将棋子撂回棋盒里。
    这棋,是没法下了。
    不如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卫景朝笑了一声。
    青天白日,马车行驶着。
    车内,沈柔死死咬着自己的衣袖,不让呻。吟泄露半分。
    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车帘上的带子。
    赶车的陆黎,默默堵住耳朵。
    棋子倒了一盒。
    又倒了一盒。
    啧,棋盘也倒了。
    这场有趣的游戏做完,马车刚好行驶到一处山脚下。
    沈柔小心翼翼下车,仍是没忍住轻“嘶”一声,卫景朝抬手扶她一把。
    陆黎默默移开目光,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人。
    卫景朝笑了一声,低声问:“不能走,我背你?”
    沈柔没吭声,用水汪汪湿淋淋的眼睛,轻轻瞪他一下。
    她稍休息了一会儿,卫景朝才带路往前走。
    不过一刻钟后,他们绕过一处小山屏障,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山脚下一座幽静草屋,草屋外种满娇艳牡丹,牡丹丛中,一年轻男子正临花浇水。
    卫景朝隔着篱笆喊一声:“裴兄。”
    那男子抬头望过来,打开门,将他们迎进来,垂眸看沈柔一眼,“这位是?”
    卫景朝淡淡开口:“平南侯之女,沈柔。沈柔,这是裴晋阳。”
    沈柔愕然看向卫景朝。
    她不懂,他为何这么自然说出她的身份。
    明明,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她的身份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不是吗?
    裴晋阳看向沈柔,连声问:“沈公当真是你的父亲?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沈柔虽不认识眼前人,但在这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此人对卫景朝极为重要。
    重要到,他宁可冒生死之险。
    所以,她不能坏了他的事。
    她得帮他。
    沈柔笑了一声,道:“裴公子认识家父?”
    裴晋阳平静道:“沈公于我有救命之恩,当日得知沈公出事,裴某多方奔波,奈何人微言轻,毫无办法,只能眼看恩公一家……”
    他只觉凄苦,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沈柔闭了闭眼,“公子既然认识家父,当知父亲长相,既见了我这张脸,还有什么疑问吗?”
    沈柔这张脸,有七分像平南侯。
    除却多了女性的柔美精致,更好看,更精巧。
    但凡同时见过两个人的人,无一不觉得他们是嫡亲的父女。
    裴晋阳微微一顿:“事关重大,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柔笑了一声:“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的身份。当日侯府被抄家,我连自己的衣裳都没保住,又谈何信物。”
    裴晋阳沉默片刻,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起身,拱手下拜:“恩公之女在上,请受裴某一拜。”
    沈柔苦笑一声,“裴公子不必多礼。”
    裴晋阳叹了口气,道:“沈姑娘既活着,为何要传出已死的谣言?”
    他的目光,落在卫景朝身上。
    眼底有一丝怀疑。
    沈柔默了默,低低一笑,略显自嘲,“若不这样,我就真的死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寂。
    卫景朝端茶的手,微微一滞。
    他这颗心,忽然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去。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她真的活着,哪怕卫景朝真的愿意娶她为妻,御座上的君王也断然不会答应。
    圣上从不会对任何人仁慈。
    他能容忍卫景朝替沈柔讨公道,不过是因为沈柔死了,沈家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如果沈柔活着嫁给卫景朝,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如此深仇大--------------栀子整理恨,沈柔绝不能忘。谁知道,她的枕头风有多大的威力,会不会将卫景朝也策反?
    所以,说来说去,沈柔此生唯有这么一条路。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沈柔对什么都不在意。
    明知他利用了她,算计了她,可她还是心怀感激,觉得亏欠于他,想找机会报答他。
    因为她始终觉得,若无卫景朝,她早就死在孟允章手中。
    就像今日,她分明不知道他为何带她来见裴晋阳,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按照他的思路,去说服裴晋阳。
    她这是报答他。
    每一次,她都在竭力报答他。
    可他哪里当得起?
    他只是一个——
    卑劣的,无耻的人。
    卫景朝抬手,饮下盏中茶。
    分明是极品的君山银针,他却没有品出任何滋味,只觉得寡淡如白水。
    裴晋阳骤然想通其中关窍,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声音悲痛:“圣人无道!圣人无道!”
    卫景朝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惊醒愤怒中的裴晋阳,他淡淡提醒:“慎言。”
    裴晋阳双目发红,狠狠喘了几口气,看向卫景朝,“卫兄昔日所言,可还算数?”
    卫景朝微微一笑,“自然算数,若裴兄肯来,卫某当扫榻以待。”
    裴晋阳疲惫闭目:“如此,某愿竭忠诚而事君。”
    一旁,沈柔望着茶盏里漂浮起落的茶叶,没有说话。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她只是慢慢想。
    原来,卫景朝是想要招揽这个人做幕僚,又得知此人与父亲的关系,所以才带她过来。
    并不是专门带她出来的。
    只不知此人是何等的才华卓绝,才能引得卫景朝如此重视?
    回程的路上,沈柔许是累了,神色恹恹地靠在马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合上眼。
    卫景朝望着她眉眼,主动解释,“裴晋阳出身河东,性格倨傲清高,又兼之父母早逝,被家族不容,便离族自居。”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国政军情,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沈柔睁开眼,对此没什么兴趣,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眉目间盛满懒意,又往后靠了靠,眯上眼,软声问道:“还有多久才到,我困了。”
    昨夜被折腾了大半夜,晨起时都没有睡够。
    来时的路上,又被人摁着折腾一通,她这柔弱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
    卫景朝便停住自己的话,放轻了声音:“快到了,你睡吧。”
    沈柔合上眼,歪头睡去。
    卫景朝望着她乖巧温柔的睡颜,抬手抚上她鬓角。
    沈柔骤然睁开眼。
    第22章
    她侧目,看了看卫景朝放在鬓边的手,默默缩了缩脑袋,一双美眸静静看着他。
    那双水滴般的眼睛,仿佛是会说话,问他在做什么?
    卫景朝心底蓦然生出几分尴尬。
    但他终究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抬手捋了捋沈柔一缕散乱发丝,神态自然,堂堂正正。
    看沈柔睁圆的眼睛,他甚至道:“若是睡不着,就起来。”
    沈柔默默缩了缩身子,声音低软,语速飞快道:“我累了。”
    这模样,像是他要拿她怎么样似的。
    卫景朝顿时气笑了。
    “沈柔,在你心里,我竟是个禽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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