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住下之后,李永旭连连感叹天意弄人,想不到救助自己脱离苦海的人,与自己苦苦寻找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要是早知道,也不至于兜兜转转吃了这么几个月的苦。
    “怎么回事儿?”江婉一听李延宗这熟人间对话的语气,也颇为不解。
    等到李延宗一五一十将他在京城码头遇到李永旭的情形全都说出来后,她再看向李永旭,眼里只剩浓浓的嫌弃。
    “娘,你是不是有了章程?”
    李延宗观察了下江婉的神色,还是元气满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本来一早是打算让你独自进京的,咱们现在稍作调整,这回我跟你一起去。”
    母子两人就当着李永旭的面,一五一十地安排起家里的事情来,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
    李永旭原本心中存着的几分傲气,在被李延宗揭了老底之后,也荡然无存了。
    “我呢,那我呢?”
    见这母子俩说了好半天,眼看着就只差行动了,却始终对他只字未提,不免内心惶恐。
    先别说他的复仇之心,只一个通缉犯的名头在身,就已经注定无处可去,更不用说寻人这些日子早已身无分文。
    “你能干啥?”
    李延宗瞪着他毫不客气。
    要不是这个人突然的闯入,自家仍然一片祥和。
    更别说若没有他们那房人早些年对李永谦作下的那些恶,更不会有如今这一出,李家嫡房也算是咎由自取。
    ‘新仇’加上‘旧恨’,李延宗实在没法将他与‘长辈’一词联系在一起。
    “可这……”
    李永旭内心慌成一团,“你们进京能不能带上我?至少我对京城比较熟!”
    他早没了刚才对江婉的趾高气扬,此时只想抱上这母子俩的大腿。
    不然他如今孤身一人,根本无以存生啊!
    来之前还想着怎么利用人家呢。
    如今李永旭只想让江婉母子看看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角色的转变之快,完全是始料不及啊。
    “呵,还真不稀罕你,我家在京城早已置办下了宅院,添置些家丁仆从,哪个不比你好使唤?”
    李延宗的声音冷冷的,举手投足之间又沉又稳,将对面的李永旭压迫得越发卑微。
    江婉看得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这两年李延宗也终于历练出来了。
    “就带上吧,好歹也是李家的族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流落异乡受苦受难吧。”
    看着李永旭气焰不再,江婉才缓缓的出声,“不过到了京城,你不能以本来面目抛头露面,被人认出可不能连累了我们,不然可就报仇无望了。”
    “对,对,咱们还是很亲近的亲人呢,我知道,我一切听从你们的吩咐!”
    “我保证不干扰你们的计划,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永旭连连点头。
    江婉与李延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这样彻底的将他收在了麾下。
    京城之行本就是李家人一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该准备的货物行囊已经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此刻的变动只是增加了江婉而已,倒也不是很麻烦。
    当天下午,江婉就将家里的事情再做了一些安排,就算当晚启程都没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她要出门的风声才透出去,立马有好几个想要跟随的人就追到了家里。
    其中最超乎她预料的,一个是罗霁月,一个是崔婆子。
    第444章 开船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在大虞朝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从江陵府一路上京城,顺风顺水坐船也得二十多天,其中花费的精力和金钱暂且不说。
    光是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回来却是难上加难。
    不同于江婉生活的前世,飞机漫天高铁遍地,在大虞朝,上个京城连直达的马车都租赁不到。
    若不是李家自己有船,能沿着嘉裕江一路走水路,不必经受辗转之苦,要雇车走旱路的话,这一趟下来最起码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逢山过山,逢水过水,马车和船只轮番更替,当真是想想这份折腾都折磨人。
    就比如小柳树村的村民,在村里作坊开工之前,好多人一辈子都没上过柳镇,能去一趟临江县城的人都是凤毛麟角。
    江婉去京城本是临时起意,从接到风声到登门,那时间就更短了。
    江婉打量着面前的崔婆子十分不解。
    姚娘子生产那日,在桂花小院初遇崔婆子和沈婆子妯娌,江婉就知道这个崔婆子胆大心细。
    年初的时候才资助她在江陵府落下根脚。
    “你在府城的生意不好做吗?”
    不应该呀,虽然江婉只负责传授技艺,但崔婆子的大名已经传入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后宅,这事她是十分清楚的。
    “托东家的福,生意尚且过得去。”崔婆子笑脸盈盈。
    这就越发令江婉看不懂了。
    她在江陵府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何苦还要跟着她去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老婆子我就是想着,咱们的接生方法与众不同,在临江县、江陵府能救人性命,不少被救的人都感谢咱们是活菩萨呢,京城那么大,难道就没有需要帮助的产妇吗?”
    “东家大恩老婆子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将东家的心血传扬出去,让天下人都跟着受益!”
    崔婆子的目光热烈,“平常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东家正好上京城,老婆子就想腆着脸搭个顺风船。”
    嚯~
    江婉定定地看着崔婆子,想不到这个人还有如此大的格局!
    “还有一个原因。”崔婆子被江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妯娌听说我在江陵府的生意好,如今也搬了过来。”
    “我就想着大家都是受东家的恩惠,也没必要去争个头破血流,既然她看中府城,让她呆着就是了……”
    好吧。
    江婉无话可说。
    “那你呢?”她这话是对着罗霁月说的。
    如果没有记错,晟王当初离开江陵府时,是言明了可以将她带去京城的,是她自己执意留下。
    怎么如今又改主意了呢?貌似这事儿过去也没多久。
    “我就想着,跟东家出去涨涨见识!”
    罗霁月到底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蹭个船腼腼腆腆,一句话便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连看江婉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绝对没有崔婆子那张脸铜墙铁壁的功夫,理由一点都不冠冕堂皇。
    不过这人是晟王托付关照的,平常在望江楼干活也踏踏实实,难得提个要求,再说船那么大,多一个人也不多她。
    “你们最好都想清楚,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是头一回去京城,能不能混出个样子谁都不敢保证,况且常言道:京城居大不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盘,物价还贵,并不一定比咱们江陵府住着舒心。”
    对于罗霁月,江婉是不打算怎么劝告的。
    毕竟人家背后有后台,大不了进了京城将她打包送给晟王就是了,江婉这话更主要是对崔婆子说的。
    “东家放心!”这意思是答应自己了。
    崔婆子一脸喜色地冲门外挥了招手,立即哗啦啦进来一群人。
    还不等江婉看清楚,这些人便齐齐跪在了她的面前。
    !!
    “这是干什么?”
    “东家,您传授咱们那般神乎其神的技艺,咱一家人本当做牛做马才对,但东家心善,并不收咱的身契。”
    “但咱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此后一家老小全都追随东家,任凭东家差遣!”
    “任凭东家差遣!”
    随着崔婆子的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人齐齐高呼,其声势吓了江婉一跳!
    崔婆子与他的丈夫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全家一共五口人齐齐整整。
    她原本只以为崔婆子胆大,却没想到竟是效忠。
    ……
    大多数人都有慕强的心态。
    而放在大虞朝这样的封建社会,慕强已经超出了精神的领域,而是实打实的用效忠来换取好处。
    比如,中举的举人已步入国家的统治阶层,不仅享受免除税收和徭役的政策,在律法上也多有优待。
    不少弱小的富豪商贾不惜送出重金也纷纷来贺,不过就是希望打好关系得到庇护。
    当初江婉穿过来时,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都是李文胜中举后别人送的贺礼。
    崔婆子如今举家来投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寻求庇护。
    崔婆子从事着三姑六婆的行当,社会地位根本不高,她这是看好了李家的前景,让全家人跟着帮闲跑腿,混个不错的日子过过。
    崔婆子一家的举动让一旁的罗霁月都看得眼红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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