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逸闷着声音附和说:哪怕我爸妈给我一点爱意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这样现在都是他们害的我!都是他们!还有王安满!凭什么他就可以享受一切好的待遇?凭什么我就不行?!明明我们都是爸妈的儿子,凭什么我就什么也拿不到?!
    乔因修站在一边也算是听了个大概,他听着王安逸的控诉,说:没准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你不是亲生的,他才是亲生的。
    王安逸本来情绪就不太稳定,听到乔因修的话之后差点当场发泄出来,姜以忱瞪了乔因修一眼:你能在这时候说这些话来刺激他吗?你们局长还真是什么都藏私,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
    乔因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把姜以忱的毛笔清理干净之后放在一边干净的桌子上:我们局长什么事都挺照顾我的,哪有你说的藏私一说?
    阴监局局长应该都明白现在这个状况要怎么处理,你这个副局长还是要多下功课才行。
    乔因修当然知道自己比不上局长,他本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接触这个行当也没有局长那么久,他能够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对得起他能见鬼的天赋了。
    做人总是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我比不上你们这些从小就生活在玄门之中的小天师,现在这个社会信仰鬼神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活在唯物主义的思想之下,所以我在这样的社会之中,还能够在这个行业来上班,很有勇气了好吗?
    乔副局,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行业精英,你跟我谈的时候也给我一种上位者的气质,但是现在的你,有点傻,姜以忱笑着说了他几句之后,又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扎,问,想散了吗?
    不想,我当然不想我这一生活得窝囊至极,生前没做过好事,死后也不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是,是因为我才会让王安满被他们那些人盯上,可是这是我的错吗?
    王安逸十分不满,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凭借着寥寥几句话断了他的生路,他自问自己一生都没做过什么错事,就算一直跟在王安满身后也没有想过要杀害王安满,如果说等着一个人意外或是自然老去也算错的话,王安逸就真的没话说了。
    那你以后就一直跟着他吧,以另一种方式。姜以忱说。
    王安逸差点以为自己在梦中:你你难道不杀我?
    都无辜枉死过一次了,我还杀你做什么?姜以忱脸色有点苍白,几乎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好在季轻墨搀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姜以忱瞥见了季轻墨眼中的责怪之色,他不占理,便轻轻咳嗽了两下,对王安逸说,你既然说自己想要保护他,那你就好好跟在他身后保护他,让他余生都免受不该遭受的灾难,他这十年受到了不少折磨,日后你护着他。
    王安逸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好,我答应你,我照顾他。
    他自然是没有想通的,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可以做到完全不恨自己这个弟弟,可说起来王安满遭受的苦难不比他少,甚至比他遭受的苦难更加可怕。
    这恐怕也是他一直安心待在王安满体内不愿意被剥离开来的原因吧。
    虽然他答应了,但姜以忱不完全相信他,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现在立契。
    王安逸照他的意思做了,姜以忱点了点头,说:你没有肉身,长久待在王安满身上也会给他带去损伤,不如就用我给你的这个纸扎身体,好好陪在他身边吧。
    王安逸愕然:这是让我当狗吗?
    你不乐意?
    王安逸哪敢说自己不乐意,更何况他想想也是,他现在魂魄受损,不可能再以魂体跟在王安满周围,当一只狗也挺好的,当今这个社会,少不得有狗比人过的好的情况,而且当狗目标小,不容易被其他非法组织盯上。
    再有就是,王安满喜欢狗,他还记得。
    我愿意。
    那就行,姜以忱半边身子都靠在季轻墨身上,但他又不敢给季轻墨受太多的力,担心这人受不住,两个身体不好的人站在一起就是要互相搀扶,乔副局,我怎么今天没见到雁妄秋啊?他人去哪了?
    乔因修张口回答:哦,他现在在地下室,你有什么事需要他做?
    他要是没空的话你去做也是可以的,姜以忱说,等王安满身上的伤差不多好全了,就把他和王安逸送到原来的家庭里,借口你看着编,反正不要让他的家人听出什么破绽就行了啊不成,现在王安满还是这个样子,又失踪了十年恐怕也回不去了,等着孩子醒了之后你就把他安排在你这吧,随便做点什么都行,王安逸在他身边,不用太过担心。这只小狗纸扎过两天就会变成真的狗,这两天之内不要让它碰到水。
    乔因修应了一声,又听出姜以忱这话颇有些交代的意思,就问:小山主有什么事要离开吗?很急?
    姜以忱对他露出一个非常标准但没什么情绪的微笑:我要去办我的主委托,很急。
    乔因修浑身一抖,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天:那是该急。你们要去哪儿?方不方便啊?要不我送你们吧,我打个电话让雁妄秋到这里来守着他们,我送你们走。
    姜以忱想了一下,他要去的地方已经出省了,离朔乌还挺远的,买高铁或者飞机票估计得等明天了,如果有人这么积极想要送他们,也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好啊,让灵异部调一架他们的私部飞机过来送送我们呗,我们要去潼岁。
    潼岁?那地方挨着崇栎,离出境不远了,你去那地方做什么?朔中槐树里的阴气还牵连着潼岁?
    那阴气四面八方都是,我暂时看不出槐树有什么异样,就想先去牵连最远的潼岁看看情况。
    好,那我现在就联系灵异部,乔因修点了点头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乔因修说的等一会就真的是等一会儿,朔乌这边也有灵异部的小飞机场,所以来得很快。
    姜以忱和季轻墨下飞机后被乔因修喊在飞机坝一直等待的专属小车送到了潼岁的一家灵异涉及人士专用酒店的大门口。
    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乔因修为了方便他们在潼岁调查,给他们办了委托证,也让雁妄秋在潼岁各种大灵异酒店给他们开了房。
    对此姜以忱只能说乔老板大气,真就觉得金钱如粪土呗。
    但姜以忱并不打算在酒店住,就在他往繁华的夜市踏出一步的时候就被季轻墨拉了回去:你不休息休息?
    有什么好休息的?姜以忱一脸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处理委托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第59章 怀疑
    季轻墨沉着声音说道:你今天动用了几次算歧术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你自己的身体都不想照顾好还想去处理帮助苍生的委托?真把自己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姜以忱沉默了。
    他今天用了不下三次算歧术,导致身体虚弱,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可是他们云槐山人活得久,对他来说,折这十几二十年的寿也算不得什么。
    本来那第三次是完全可以不需要的,但偏偏他不信邪,还在飞机上的时候试图算王安逸背后的那个组织,没想到又被反噬了。
    鬼殿的背叛者还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不过他们云槐山的人就是喜欢攻克难题,越难的委托,越要办好。
    比如这次的阴气溯源。
    季轻墨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却还是说:你得养好精神才能溯源,而且你的纸灵没在,你一个人应该查不到阴气的具体位置,只能锁定一个大的范围,你现在去有什么用?打草惊蛇?
    姜以忱: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让一个随时都可以扼住他行动脖颈的人在他身边,这个人还是个病秧子
    他用另外的手拍开季轻墨的手,又调转了个方向:我知道。我刚才说着玩儿的,呃你知道我们的房间在几楼吗?
    下飞机的时候你没听给的信息?
    姜以忱摇了摇头,又颇为苦恼地说道:早知道就加一个乔因修的微信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用,我全都记下来了。
    全都?姜以忱一脸问号,十五家酒店的房号你都记住了?你行啊班长,这就是学霸的力量吗?
    季轻墨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身体不好就别站着吹冷风了,小心明儿发高烧。走,我们上去吧。
    要说这乔因修大方是大方,可为什么给他们俩人订一个只有一架床的套房?弄得姜以忱和季轻墨上楼的时候被服务生看了好几眼。
    乔因修怎么这么吝啬,这怎么就一架床?
    季轻墨看了他一眼,轻笑着说:将近五平方米的床是委屈你了还是跟我睡一起委屈你了?
    那也不是,姜以忱看着这架大床,有点无奈地说,我以前在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一架床,实在是不太习惯和别人睡一起,个人的小习惯嘛,班长体谅一下。
    那你是要我睡地上?季轻墨眼眸半眯,又咳了几声,点点血迹落在木色的地板上,还有些显眼,那也行,反正以前在蛰肆宁家也经常睡地板,你给我放个枕头吧,我去洗个澡。
    姜以忱看他一副我没事我可以我很好的样子就头疼,他揉了揉眉心,说:你身子差,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去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床铺,我铺着睡就行。我跟你不一样,我小时候在树上都睡过,身子骨好,没事。
    季轻墨扯出一个笑:你觉得就你现在这副残破身躯能担得起身子骨好四个字?你觉得我是会让一个算歧术使用过度把身体祸害成这个样子的人?旧伤加新伤啊姜小可,你以为你能折腾多少年?不用跟我掰扯你云槐山的人寿命有多长,你这身体因为算歧术使用过度来的反噬可不是寿命能抵的。
    姜以忱眉头一皱,蛰肆宁家的弟子会知道这么多消息?季轻墨的身份他现在有点怀疑了,不只是蛰肆宁家的弟子,而且还拥有那么强大的魂体,身体孱弱的季家少爷,季明商没有对外声张过的小少爷,声称只有两个孩子的季明商
    季轻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暴露身份的意思,但姜以忱现在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鬼殿殿主这个身份上去。
    班长,你真的是季贺杰的儿子吗?
    有些问题当事人就在面前自然不用藏着掖着,季轻墨有些讶异姜以忱会选择用这个问题来问他,不会让他进一步暴露身份不说,还可以让他演一出好戏。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其实,我以前也怀疑过,季轻墨的语气很淡很轻,但是姜以忱还是在这句话里面听到了一点哽咽,他看见季轻墨的眼眶微红,眼中隐隐带着泪光,我甚至怀疑过我是不是私生子,或者我根本不是他的儿子,毕竟父亲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的存在,我像是被遗忘在了蛰肆宁家的遗弃子。
    姜以忱被他这一副样子和语气噎住了,他刚才应该只问了一句是真是假吧季轻墨怎么就开始emo了?
    小可,我听过云槐山的事情,历来云槐山的山主和山主夫人恩爱两不疑。你自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不明白我的想法是正常的,没事。
    姜以忱:???
    你自己瞎琢磨些什么呢?我没那个意思,你别你别做出一副我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的样子啊,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话已经快要语无伦次了。
    季轻墨估计这小孩也经不住他继续重复之前的状态重复那些自我伤春悲秋的话,于是收起了脸上那些看起来就很难过的情绪,说:好了,我相信你。那我先去洗澡了,你要是觉得我们俩谁睡地上都不好的话,那我们就睡一块儿,你要实在觉得不舒服那就分个分界线,按你舒服的方式来,但是必须要睡在床上,你的身子骨也就那样了。
    季轻墨说完之后就直接进了浴室,姜以忱挠了挠头,他的确是第一次要跟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确有点不太习惯,但也不是排斥季轻墨,仅仅就是他的一点小习惯而已。
    在纠结了三分钟之后,姜以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都是男生,这床又这么宽,又不是要他们挨在一起睡,完全够他们中间留条很大的缝隙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矫情什么。
    等季轻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姜以忱已经在柜子里又扯出了一条被子,两条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了床上。
    还分好了界限。
    季轻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笑出了声:这就是你想的解决办法?也行吧,总比两个病重患者抢着谁要睡在地上好。
    姜以忱抿唇,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他太矫情了点:先将就一晚上吧,明天我给乔因修打电话让他多订一间房间,大家都能更加自在。
    不急于让小朋友这么快就改变想法,季轻墨也就同意了他这个很好的提议。
    行啊,就按你的想法来。去洗澡吧,我吹头发。
    姜以忱点了点头:好。
    不知道是因为体型差还是这家酒店准备浴袍的时候都按照一个尺码来,姜以忱穿上浴袍之后,总觉得自己和季轻墨刚才出来的时候不太一样浴袍套在他的身上有些大了,他现在就像是个小朋友学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季轻墨看他从浴室里出来的这副样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又直接了当的开口:记得吹头发。
    哦好。
    本来姜以忱还以为自己这副狼狈不堪这样子被他看到,要被好好嘲笑一顿的,没想到季轻墨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于是他也放下了心,吹起了头发。
    或许是因为今天累了,姜以忱几乎是沾枕就睡,他背对着季轻墨睡着了,季轻墨看着他后脑勺看了一阵,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
    是白岚。
    季轻墨的魂体从身体里抽离出来,跟着白岚一路走到了这附近的一个公园里,白岚在公园的躺椅上站着,它的身后是季轻墨,身前是一只女鬼。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是被鲜血浸透的暗红色。
    张绯语。
    季轻墨的声音一出,白岚的尾巴就晃了一下,然后它乖乖地坐了下来,尾巴也乖乖地放在了小白脚的旁边,一副很是乖巧听凭吩咐的模模。
    女鬼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想要张口说话,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白岚低软着声音,对她说:这位是我的顶顶头上司,你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但我们殿主大人肯定能解决,你且将你的冤情徐徐讲来,若是当真引天地共泣殿主大人肯定不吝帮忙的,说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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