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寄青垂下眼睫,低声道:谢谢。
    周辞白手上一顿,然后耳朵更红了。
    以至于两个人到了二楼的时候,周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是看着周辞白,挑着眉毛道:你这耳朵怎么搞的?
    周辞白慌忙松开顾寄青的手,指节不自觉微蜷,感受着掌心顾寄青留下的余温,心虚地避开视线:没怎么,就是热的。
    这么热?老爷子有些意外,看来你火气旺得很嘛,那快去把羽绒服脱了,随便换件薄点的。
    周辞白有些担心:那顾寄青
    哎呀,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把他吃了?知道的你是带兄弟来给我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带媳妇儿了,扭扭捏捏的,快去。周老爷子说着不耐烦地用拐杖拄了下地。
    周辞白也知道他爷爷不至于把顾寄青怎么样,安抚地朝顾寄青点了下头,就快步离去了。
    顾寄青则身形清挺地站在原地,对着周老爷子自然又尊敬地叫了声:周老先生好。
    礼节周全,不卑不亢,还让人觉得打心眼里的舒服。
    周老爷子非常满意:小顾是吧,听小辞说你好像是刚搬到他们宿舍的,和他们不是一个专业?
    嗯,我是学数学的。
    顾寄青陪老人说话向来有耐心。
    周老爷子一听是学术学科,立马点头:好,学数学好,数学学好了才能学好科学,科学学好了,才能建设祖国,有志气!不像我家那小子,他爸搞修房子去了,他也去学修房子,以后只能当个土大款!
    说完哼了一声。
    顾寄青看着周老太爷拄着拐杖哼的一声的傲娇样子,觉得他们老周家可能有点祖传的大男人的别扭,弯唇微带了笑意。
    周辞白父亲虽然是房地产起家,但现在整个集团庞大,慈善之举众多,绝对不是土大款可以概括的。
    周老爷子说这话时也不是真嫌弃,只是在这种经历过国家最需要技术人才的困难时期的老一辈心里,搞科学的知识分子就是比那些臭资本家看得上眼。
    周辞白换完衣服一出来就听到他爷爷说的这话,刚想开口反驳,却听到顾寄青先慢条斯理作了答。
    其实我上次看过一次周辞白画的图纸,他画的概念是平价宜居民住建筑,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能力想去给普通人创造一个家,对于社会来说,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顾寄青的声线一向慵懒温缓,没有任何压迫感,却让人格外容易被说服。
    老爷子听得心里非常舒坦,又哼了一声:那还算他小子有良心,从小没白听我讲的精忠报国。
    而周辞白本来还在理着衣领的手顿住了。
    他之所以想学建筑,就是因为跟着爷爷去过灾后重建的地区,知道一个可居住的家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意义有多重大,所以想着以后一定要修出又便宜又舒服的房子。
    但是他自己都知道所谓创造一个家这种想法有多幼稚,就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提过。
    结果顾寄青就从一张图纸上就看出了他的想法,或者说看出了他的梦想。
    那一瞬间,周辞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突然一下就被击中了,心里重重软了一下,就又开始莫名紊乱地跳动起来。
    周辞白开始怀疑起自家是不是有祖传心脏病。
    然后顾寄青就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眨了下眼:怎么了。
    眼角的红痣在水晶折射出的灯光下异常明艳。
    周辞白心脏再次击中,愣愣站在原地。
    周老爷子不耐烦了:怎么了,你说话呀,
    周辞白才连忙回过神来,避开视线,有些慌张道:没怎么,就是领子翻不出来了。
    你说你,长这么高的个子,怎么笨手笨脚的。
    周老爷子发现自己平时挺机灵一个大乖孙今天毛里毛躁的。
    但也没多想,只是转身对顾寄青道:小顾,你帮帮他,理好了就开宴。还有,你跟小辞就坐家里晚辈这桌,免得有些不正经的,又灌你们学生娃娃酒。
    说完就缓步离去。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周辞白:
    他觉得他爷爷可能想换个孙子。
    老人家的意愿终究不好违逆。
    尤其是又倔强又傲娇的老人。
    顾寄青帮周辞白把领子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辞白不仅是耳朵容易红,脖子也很容易红。
    可能是什么特殊体质吧。
    顾寄青也没多想。
    只有周辞白备受煎熬。
    天知道顾寄青帮他翻领子的时候,呼吸落在脖颈处的皮肤上,多酥多痒。
    偏偏他还挑了件很难打理的系领款,整个过程又漫长又煎熬又结束得很突兀。
    甚至直到开宴的时候,周辞白都还在回味顾寄青指尖扫过他脖颈的感觉。
    而宴会上其他人看见顾寄青坐到了周家晚辈那桌,还是周衡小儿子旁边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惊讶和探究。
    你这弟弟有两把刷子啊,这就坐到周家主桌去了。李望远远看着那桌其乐融融的景象,冷笑一声。
    顾珏倒是没注意,只顾着吃着跟前的龙虾,懒洋洋道:我都说了我弟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人又聪明,讨人喜欢,你自己不信。
    确实讨人喜欢。
    李望转着手里的红酒杯,看着顾寄青和周辞白的背影,想到自己刚才丢的里子面子,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唇。
    然后很快恢复成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直身子,对顾珏道:诶,过两周圣诞,那谁不是正好要在Free办酒吧轰趴嘛,到时候把你弟叫过来怎么样?
    顾珏想都没想:我弟不爱玩这些。
    年轻人哪有不爱玩的?就算你弟不爱玩,那周辞白这种要啥有啥的公子哥能不爱玩?你让你弟把周辞白叫来,到时候大家玩得高兴了,后面拜托他哥的那些事,不也有门路了嘛?
    李望说完,旁边的人也跟着帮腔:就是,你看周臻白长得一脸正气,但他弟就长得一脸渣男相,肯定是个爱玩的,你与其讨好周臻白,不如先讨好他弟,不然那块地你不打算要啦?
    这倒也是。
    顾珏确实还挺想要那块地的,而且顾寄青跟周辞白关系好,他也更放心些,难得再去求李望他爸,看李望眼色。
    顾珏低头掰开龙虾的钳子,应了声:行。
    反正能走通周臻白这条路子就再好不过了。
    而主桌上的周臻白在问了顾寄青不少关于数学的问题后,满意地点了头:数学是很多学科的基础,能学好数学的人,逻辑都非常严密,而且线性思维也很强,以后做什么事都能做好。
    哇塞,好厉害呀。周臻白旁边的小孩眨巴眨巴眼,那寄青哥哥,你学数学,以后是要当数学老师吗?
    话音落下,小孩对面的周辞白就板着脸道:周小越,叫叔叔。
    才不要。周小越同学非常固执,寄青哥哥长这么好看,就要叫哥哥。
    但是他是小叔叔的同学,所以就要叫叔叔。周辞白板着脸,一脸严肃的和六岁小孩讲着道理。
    六岁小孩却根本不和他讲道理:不听不听就不听,你就是小叔叔,他就是小哥哥!
    周辞白:
    算了,他懒得和六岁小屁孩计较。
    周辞白臭着脸低头继续切着龙虾。
    顾寄青看见他一副跟小学生吵架都吵不过的样子,忍不住微弯了唇,然后对周小越道:哥哥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可能是数学老师,可能是数学教授,也可能继续学很多很多其他东西。
    你觉得我这份工作怎么样。
    顾寄青说完,周臻白就若无其事地抛出一句。
    顾寄青微怔。
    周臻白一边替夫人布着菜,一边慢条斯理道:你的逻辑能力还有你的思维方式,包括你为人处世的气质态度,都很优秀,而且只有地位和能力匹配的时候,才不会发生怀璧其罪这样的事,你觉得呢?
    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年轻人未来还长,自己做决定就好。周臻白说完温和一笑。
    像是再随意不过的话家常,顾寄青心里却微动。
    看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他和顾珏到底是什么关系,周家心里都已经查了个明白。
    而这样的建议,不得不说是充满善意和长辈智慧的。
    顾寄青低声道:嗯,我明白,谢谢。
    周臻白满意地笑了一下。
    他喜欢和聪明的的小朋友说话。
    就是命不好。
    摊上这么个家庭,只会比庸人过得更委屈。
    周臻白想着,看了一眼顾寄青那个便宜哥哥的方向。
    几个哥哥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已经喝得醉兮兮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荤话,笑得放荡肆意。
    他又看了眼窗外,大雪弥漫,几乎快形成暴风雪,交通多半已经瘫痪。
    于是收回视线,低声问了句:小辞,我记得你们宿舍有门禁?
    嗯,十一点关门,怎么
    话没说完,周辞白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那小顾你晚上住哪里呀?周夫人听到这话,温温柔柔地开了口。
    顾寄青答得也很温和:应该是跟我哥他们去酒店住。
    那怎么好的呀?今天的事情周夫人也是听说了些的,她是富家小姐,被养得天真,说话就没有他丈夫那么隐晦,直接道,你那几个哥哥看着就不靠谱的,他们晚上去乱玩,你不好跟着去的呀。
    顾寄青刚想说没事。
    周夫人就连忙道:那要不你晚上就在我们家里住好了呀。
    话音落下,顾寄青的筷子和周辞白的叉子同时顿住。
    嫂子,不用,顾寄青他
    哎呀,你不要说话,我问小顾意见的啦。不等周辞白说完,周夫人就又认真看向了顾寄青,正好小越今天好多奥数题问我,我是文科生,脑袋都疼了,你教教他,好吧?
    顾寄青:
    周辞白:
    不等两人想好怎么否定掉这个提议,旁边的周小越已经站起来一个欢呼:好耶!寄青哥哥给我讲数学!
    周辞白臭着脸把他摁下:你一个二年级小学生的数学题,用不着清大数学系的高材生,我教你。
    周小越当场拒绝:不要!你长得好凶!寄青哥哥好看!
    周辞白:
    他决定没收掉周小越所有奥特曼。
    还是顾寄青先想到了理由:不用了,我听周辞白说了,今天周叔叔生日,家里房间已经给客人们住满了,我留下来的话
    就住小辞房间啊。
    周夫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
    顾寄青:
    周辞白:
    不是,嫂子,不方便
    周辞白一想到自己要和顾寄青孤男寡男住同一个房间,脑子里瞬间冒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时也顾不上考虑其他,直接开口否决。
    然后不等他把话说完,一生军旅生涯的真男人周老爷子就拄着拐杖从他身后路过,顺便一声冷哼:笑话!怎么不方便了?你那么大个房间还睡不下这么瘦的一个小顾了?
    周辞白解释道,不是,爷爷,主要是因为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了!周老爷子觉得自家孙子简直不懂待客之道,你们本来就是一个宿舍的,天天睡一个屋,还能不习惯?大男人家家的,矫情!行了,小顾,你别管他,听爷爷的,晚上就睡他的床,用他的浴缸,我到看看他一个大男人有多不习惯。
    说完就以一副一家之主说啥是啥的姿态走了。
    剩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顾寄青和周辞白:
    好像哪里很对,但又有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不仅牵牵,还要睡睡,我爱爷爷
    第14章 春色
    对于顾寄青留宿周辞白房间这件事,除了当事人本人以外,都喜闻乐见。
    包括以为顾寄青和周辞白关系真的很好的顾珏。
    而当宴席散尽,和周辞白的父母打过招呼,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周小越小学二年级的奥数题后,两个人就站在周辞白的房间里,相对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虽然说平时在宿舍也是睡一个房间,但是这个房间和那个房间还是不太一样。
    因为这次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
    而且由于这次家里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备用四件套和一次性睡衣全部用完了,两人还陷入了只有一床被子可以盖,并且顾寄青没有睡衣穿的僵局。
    对于这件事情,顾寄青很有一个Gay的自知之明。
    他在了解清楚现状后,直接说道:没关系,你随便给我找件大衣或者毯子,我盖着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就行。
    周辞白的房间其实很大,自带了书房阳台和浴室,但是因为装了一个室内篮板,所以留出了一大片空地没放家具,只有一个可供一人正常坐着的单人沙发而已。
    别说周辞白这种大个子了,就连顾寄青这种身形单薄的成年男性,整个身子蜷在上面都很费劲,更别说睡上一整晚。
    周辞白还不至于因为自己那点恐同的心理问题,就把人折腾到这个地步。
    而以顾寄青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让他睡沙发。
    于是他只是面无表情强作镇定道:没事,床大,一人一边,不影响。
    床确实挺大的,目测有两米二左右,快赶上两个宿舍里的单人床了,一人睡一边,的确不会互相干扰。
    顾寄青也不矫情,点头道:嗯,好,正好我睡觉也比较老实。
    听到老实两个字,周辞白想起顾寄青那两次爬床经历,身形微僵,有些想反悔。
    然而顾寄青已经站在原地,抬起眸,看向了他,眼睫轻眨,像是自己说了什么大实话,所以完全不理解周辞白为什么迟疑一样。
    周辞白:
    忍了忍,算了。
    可能顾寄青除了容易走错床以外,睡觉确实比较老实。
    毕竟那天晚上凑合在单人床上挤了一夜的时候,的确还算相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
    周辞白忍着心里一万种纠结挣扎的念头,强装淡定地点了头:那就好。
    然后房间里就再次陷入了一种极度尴尬的沉默。
    顾寄青心里倒是还好,因为他觉得自己睡相应该确实很不错。
    而且周辞白还是个恐同的绅士,既不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暧昧,也不会做什么无礼的事情,一觉起来,正好两人一起去志愿者活动,既方便也省事。
    不过比较麻烦的是他没有睡衣。
    其实只穿着一件衬衣睡觉也不是不行,但周辞白好像不太能接受他不穿裤子,这个选择就只能先被顾寄青自己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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