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不等他说完,顾寄青就轻点了下头,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再次想多了的周辞白:
    艹。
    他肯定是被路平传染了。
    不然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而顾寄青看着周辞白的脖颈又开始突然变红,以为他是单纯地担心自己腰上的伤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温声道:放心,我自己涂过药了,没什么事。
    啊?哦,嗯,没事就好。
    周辞白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化解一下尴尬,就随手拿起弹力绷带,准备自己重新缠上。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按照队医教的方法缠的,可就是缠不服帖,边角老是皱起。
    十分钟后,依旧不见好转。
    周辞白有些没耐心地一把扯下。
    顾寄青听见动静,再次抬起头,正好看见周辞白小孩子脾气地把绷带扔到一边的样子,顺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周辞白刚想说不用,顾寄青就又淡淡开了口:弹力绷带不绑好,会加剧脚踝肿胀。
    于是半个小时前还立誓就算瘸了都不会麻烦顾寄青的周辞白,听话地屈起了腿。
    他挽起裤脚,在顾寄青面前露出了整个小腿,跟腱修长有力,肌肉流畅紧实,肤色也是健康的浅麦色。
    顾寄青以前学过画画,对线条的美感很欣赏,单纯地从审美角度点评了一句:你的小腿很漂亮。
    他不过是习惯性地给予赞美。
    周辞白却立马绷紧了整个腿部肌肉。
    顾寄青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只是指尖带着绷带,细致地缠上了他的脚踝。
    原本怎么都弄不好的绷带在顾寄青手里立马变得服帖起来,微凉细腻的指尖触感划过肌肤时,有种格外轻柔的酥痒。
    比队医缠的时候舒服多了,
    而顾寄青低着头,眼睫自然下垂,红痣被覆上阴影,整个人显出一种异样让人心动的温柔。
    看得周辞白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辞白立马移开了视线。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男的心跳加速?
    肯定还是因为顾寄青和自己女神太像了。
    他以前在南雾学画画的那个冬天,每次打完架,女神也是这么给自己包扎的。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刚转到南雾的插班生,没有开始蹿个儿,也没有褪去婴儿肥,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子,又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经常被孤立,被嘲笑,被欺负,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所谓校园男神的待遇。
    只有那个温柔又漂亮的女生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你的眼睛很漂亮,以后一定会是个很好看的小男生,所以千万别难过,好好长大,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了,就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因此即使后来他很快就转回了北京,也没能知道那个女生的真实姓名和联系方式,但是那种情窦初开时候怦然心动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忘过,甚至没有再喜欢上别的任何一个女生。
    所以才会在第一次看到顾寄青的时候就那么失态。
    刚刚的心跳加速肯定也是因为移情效果。
    周辞白非常确定。
    然而顾寄青对自己的细致照顾却是实打实在眼前的。
    而且顾寄青也没有真的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因为当时听顾寄青说了要掰弯自己的话,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但顾寄青也说了是误会。
    后面那些行为也都是有理由的,说了保持距离后,顾寄青也有避嫌,还因为自己受了伤。
    想到这里,周辞白有些愧疚。
    他觉得自己之前带了偏见的言行一点都不绅士。
    于是他看着自己脚踝处缠得规整细致的绷带,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抱歉。
    意料之外的对话。
    顾寄青不解地抬起眼眸。
    周辞白像是很不自在,偏过头,移开视线,飞快说道:之前是我自己的心理原因,所以言行有点过激,也不太礼貌,不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就彻底绷紧了唇角,直视着什么都没有的墙面,浑身上下写满了你别回答我,让这趴快点过去的别扭感。
    顾寄青就这么静静看了他三秒,然后低头笑了声:周辞白,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可爱。
    当然没有。
    谁会说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可爱!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周辞白瞬间又升起了一种被调戏的羞愤感。
    可是一回头,就看见顾寄青微带着笑意,给绷带收了个漂亮的结,羞愤就又硬生生地堵回去了。
    你试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寄青抬起头,看向他。
    周辞白:没。
    那我继续写论文了。
    顾寄青转回身,没有一丝多的留恋。
    周辞白微顿,面无表情地把小饼干放进抽屉里锁好后,也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冬日周末的清大校园,寒冷而热闹,室内则是一片煦暖和静谧。
    没有路平叽叽哇哇的打游戏声,也没有陈纪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甜言蜜语声。
    竟然是难得的惬意。
    周辞白少有的一口气看完了一整本小说,等他合上书页的时候,才觉得嗓子有些发痒,抵着嗓子低咳了两声。
    其实一整个下午已经咳了不止两声。
    顾寄青合上电脑,偏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云层压得极低,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
    至于屏幕上显示的二十几个未接来电,丝毫没有在意,直接删除。
    然后收好手机,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外套,一边问道:晚饭吃糖醋小排骨可以吗?我爱吃酸甜口的。
    糖醋排骨就糖醋排骨,怎么还是糖醋小排骨。
    周辞白还记着顾寄青说自己可爱的事,于是尽量严肃地绷着着脸,交上了自己的饭卡:刷我的吧。
    他这张渣攻脸配上这样的表情动作,和这样的台词,倒是有了几分小说里高冷霸总的味道。
    只可惜就连麻烦别人帮忙打个饭,都要不好意思地别扭一下。
    顾寄青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然后接过饭卡,带着保温桶,出了门。
    北京初冬的夜,尤其是即将下雪的夜,已经比南雾的数九寒冬还要来得凛冽。
    顾寄青拎着晚饭往回走的时候,顺路买了个东西,然后陌生号码的来电又来了。
    顾寄青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正准备低头按掉,对方却先挂了电话。
    紧接着就是前方传来的一声阿寄。
    顾寄青抬起了头,
    贺敞之正站在1栋宿舍楼前那条小路的尽头,看着他,眼角泛着红意,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寄青收起手机,慢悠悠地朝贺敞之走了过去。
    贺敞之眼里瞬间像是点了光,急切地想伸出手去抓他。
    然而顾寄青却在距离他一臂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要给我室友带饭,凉了不好。
    贺敞之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
    见他不说话,顾寄青也没有多说,只是提步往前,准备径直路过。
    贺敞之却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拽,生生带到自己跟前:阿寄,我为了你手也分了,柜也出了,现在还连夜从家里赶回来,结果你就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贺敞之质问的声音带着卑微,好像顾寄青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顾寄青却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捏得有些疼,但又挣脱不开,只能看向对方:贺敞之,我建议你和简苓分手,只是因为你不是直男,不应该耽误人家女孩,不代表我要为此负责。
    但是你没出现之前,没有人知道我是Gay!我的朋友,我的父母,还有简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正常人,如果不是你,我可以这么演一辈子!贺敞之情绪已然失控。
    顾寄青看他的表情却平静得像是看一个过时的笑话。
    贺敞之终于有些受不住,嗓音带了哽咽:阿寄,你真的就从来没喜欢过我吗?那你对我的那些好难道也都是假的吗?!
    说假的谈不上,但也不意味着更多。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之前作为室友来说对我很好,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顾寄青解释得平静又认真,没有丝毫的嘲讽和玩弄。
    却显得贺敞之更像个笑话:那随便一个人对你好,你也会对他好?!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肯相信。
    好像这份好是多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顾寄青不太能够理解。
    他微顿之后,认真说道:准确来说,随便一个人对我不好,我也会对他好。
    自从他五岁那年被他那位优柔美丽的母亲带进顾家,并告知一定要当一个能让顾家人接受并喜欢的小孩后,这种行为就慢慢变成了一种不需要思考的习惯和本能。
    只是对人好而已,又不需要付出感情。
    所以让人接受并喜欢,是件多简单的事情。
    顾寄青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当了真。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夜里又冷得厉害,也就不愿再多逗留,语调恢复惯有的慵懒温软: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还可以保留一点成年人最后的体面。我还要给我室友带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说得平静又得体。
    然后准备离开。
    贺敞之却觉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凭什么招惹人的是顾寄青,说走就走的是顾寄青,什么都不在意的也是顾寄青?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拽回顾寄青,用力抵在墙上:顾寄青,我以前也是你的室友,你也会给我带饭,我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凭什么你说掰就掰?
    他到底是院篮球队的成员,人高马大,猛的一下,即使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清晰听见顾寄青骨骼撞击上墙壁的声音。
    顾寄青眉梢蹙起。
    贺敞之看得心里一疼,正准备道歉。
    下一秒就被人握住右肩,用力往后一扯。
    高高大大的男生立马被拽得打了个趔趄。
    紧接着有人就挡在了他和顾寄青中间: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声线沉冷,压着不悦。
    贺敞之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正准备翻脸,结果抬头一看是周辞白,微愣,然后只能压下怒气,被迫缓和神色:周辞白,这是我和顾寄青的事,跟你没关系。
    周辞白把顾寄青完全挡在身后,语气带着冷淡的强势:他现在是我室友,就跟我有关系。
    你不是恐同吗?你还管我们的事?
    贺敞之直接攻击周辞白最敏感的地方。
    周辞白却只是面无表情道:我并不歧视性取向,我只是讨厌不分场合死缠烂打给别人带来困扰的Gay而已。
    不分场合死缠烂打的Gay.
    贺敞之攥紧了拳头。
    但凡换一个人,他一定已经动手了。
    但他和周辞白打过球,知道这人骨子里就是一头没被驯化的野狼,一旦较起真来,疯到可怕,而且大男子主义严重,保护欲过强,自己在他这里绝对讨不到好处。
    于是紧紧攥住的拳头,最终也只能松开。
    他平复情绪,看向顾寄青,语气恢复温柔:阿寄,对不起,刚才是不是把你弄疼了?都是我的问题,我太着急了。但是周辞白这种情况,你跟他住一个宿舍肯定不方便,不如先搬回来,我了解你的生活习惯,起码能照顾你,而且保证保持距离,绝对不过线。
    话语之间无不透露出了解和熟稔。
    像是在向周辞白宣示他们曾经亲密的关系。
    然而顾寄青只是平淡道:不用,我新宿舍住得挺好的,顺便,你这句对不起与其对我说,不如去对简苓说。你不欠我的,欠她的。
    说完,再次转身。
    这次没被留下。
    因为周辞白替他拦住了正欲追上的贺敞之。
    周辞白伸手抵住贺敞之的肩,用力往回一掼,抬着下巴,指了指他身后:你要不怕闹大难看,我也无所谓。
    贺敞之回头看去,很快看到几个摄像头,脸色立马沉下。
    然后短暂的不甘纠结之后,转身离去。
    果然,这种虚伪的利己主义者不可能为了别人去挑战真正的利益底线。
    周辞白根本不屑和他多说,冷着眉眼,转身跟上了顾寄青。
    他走得有些慢,顾寄青也就在拐角处等他,等他慢腾腾走近后,才低声问了句: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但是刚才在阳台上看见贺敞之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也没多想,穿着拖鞋就扶着扶手赶了下来。
    刚才为了气势,甚至还右脚着了地。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钻心的疼。
    不过这种事他不可能告诉顾寄青,就只是强忍着疼痛,绷着脸道:还行,正好下来拿快递。
    周辞白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因为一撒谎就会不自觉地抿嘴唇。
    顾寄青也不打算拆穿他,只是轻弯了唇:嗯,原来是顺路,但还是谢谢你刚才帮我。
    我不是为了帮你。他一笑,周辞白脸瞬间绷得更紧了,我只是不喜欢对待感情不忠诚和不负责的人,也看不惯别人仗着体力优势欺负人。
    其他人说这种话可能会显得矫情。
    但被周辞白说出来,就显得那么合适。
    难怪之前会对自己那么排斥,原来也是因为听过了那些传闻,觉得自己是对感情不负责的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看着自己被欺负,还是忍不住带着伤来帮了自己,就因为见不得欺凌弱小。
    这是哪儿来的道德小模范。
    顾寄青脑海里浮现出小周辞白戴着小红花,一脸严肃地板着小脸站在讲台上接受表扬的样子,眸底漾出些笑意。
    周辞白的本来就绷得很紧的脸瞬间更臭了。
    这人还好意思笑?
    桃花债都追到宿舍楼下了还好意思笑?
    周辞白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和顾寄青好好交流,直接掉头就准备走,结果刚迈一步,又想起什么,回头从顾寄青手里接过那个死沉的粉色保温桶。
    手揣兜里,别回头冻伤了,沈照来找我算账。
    说完就试图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语气和表情酷到不行。
    结果刚走两步,脚踝一疼,一个轻趔,整段垮掉。
    顾寄青终于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周辞白也终于忍无可忍,羞愤转身:顾寄青,你能不能
    别这么轻浮。
    话没说完。
    顿在当场。
    因为顾寄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递到了他的跟前:没有嘲笑你,就是觉得你可爱,还有,给你买的药。
    小小的塑料袋里装着止咳药和彩虹糖。
    而拎着袋子的人正站在路灯下,鼻尖眼尾被冻得通红,说话间全是白气缭绕,微带着笑意的瞳仁被浸得明亮澄澈,只倒映着两只小小的周辞白,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念。
    更与那些轻浮撩拨全然无关。
    于是那句原本凶巴巴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周辞白接过药后,红着耳朵,别别扭扭的一句:你能不能别老是说我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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