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就都能忍。
    然后刚一开门,就看见顾寄青正踮着脚,抬着手,试图把一个27寸的RIMOWA放到衣柜顶端。
    顾寄青个子并不矮,估计有一米八的样子,但人单薄得厉害,胳膊抬起时,袖子顺着往下滑落,露出雪白伶仃的一截儿,像是一个不注意就要折了。
    于是箱子将将一晃,周辞白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飞快往前跨了两步,越过顾寄青,抬手替他抵住了箱子。
    年轻男生刚刚运动过后的烘暖气息和浅淡的鼠尾草与海盐的味道突然将顾寄青整个笼住。
    顾寄青本能转身,发梢掠过周辞白的鼻尖,某种若有若无的凉意就顺着擦过了周辞白的唇角。
    轻轻一下,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周辞白瞬间像是浑身过了电一般,烫得直接飞快往后退了一步:你
    怎么了?
    不等周辞白说完,顾寄青就抬眸看向了他,眼睑微掀,显出眼型中部饱满的弧度,流露几分无辜而不自知的茫然。
    周辞白羞愤指责的话语一下就又卡在了喉咙里。
    又来了。
    又是这种眼神。
    每次顾寄青说完一些轻浮的话,做完一些轻浮的举动,就会流露出这种眼神,让周辞白产生一种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法太龌龊的错觉。
    偏偏刚才又是他主动凑过来的,顾寄青只是正常的本能反应,怎么怪都怪不到对方头上。
    周辞白再羞恼,再生气,也只能生生忍在原地,看着顾寄青,咬着牙,对视半晌后,憋出一句你下次有东西要搬跟我说一声,就转身砰的一声,重重带上了浴室门。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传来。
    顾寄青觉得有些不太理解。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红耳朵红脖子还情绪激动?是不是身体或者神经哪里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自己贸然提出这个建议好像也不太礼貌,还是等个合适的机会吧。
    毕竟今天忙里忙外,也实在有些累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宿舍里暖气开得很足,熬出了骨头缝里的困乏和倦意。
    顾寄青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就换了睡衣上了床。
    他的床在进门左边靠阳台的位置,旁边就是周辞白,而周辞白的床位旁边是宿舍吊灯的开关和饮水机。
    顾寄青在以前的宿舍就是睡的那儿。
    因为他脾气好,开灯关灯还有帮忙接水,从来不会不耐烦,现在蓦然换了床位,还有些不习惯。
    其实顾寄青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因为他总是很难改变过往的习惯。
    可是偏偏他又总是会遇上这样那样的改变。
    于是习惯改变,也成了一种习惯,倒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路灯光亮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一室静谧,只能听见浴室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顾寄青很快就入了梦乡。
    他长了一副眠浅的多病多愁样,但实际总是睡得很沉。
    只是夜里会多梦,反反复复在梦里出不来也进不去,经常醒来时,要停下思考许久,才能恍惚想起来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又是什么时候。
    而梦里总是那些没有新意的恼人的事情。
    等顾寄青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热得厉害,头也昏,口也干。
    他微皱着眉,坐起身,想了半晌,像是也没回过劲,只觉得暖气开得太热,于是凭借本能,蹬了裤子,再半闭着眼,摸索着下了床。
    然后接了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反手把杯子放回桌上,就攀着爬梯,重新上了床,却发现被褥并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子去哪儿了。
    他跪在床单上,迷糊着眼睛,想去摸索被褥的边沿,脚踝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炽热的滚烫感瞬间包裹住脚踝,捏得紧而用力。
    顾寄青愣了愣,谁在抓他。
    他有些懵懂地抬起眼,然后就对上了床里侧周辞白同样有些懵逼的视线。
    顾寄青茫然地眨了下眼睫。
    周辞白指尖瞬间不自觉地再次收紧。
    眼前的人正跪在他的床上,上半身凌乱地穿着件真丝睡衣,腰部略塌,显出饱满的臀部曲线,两条腿映着窗外漏进来的熹光,白生生的晃眼。
    处处透着勾引人的味道。
    却偏偏用一双纯而媚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你,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
    手里的触感则和想象中完全一样,纤细脆弱,轻轻一握,就能完全掌控,像是薄胎瓷器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呵护,又忍不住想摧毁。
    薄薄的蚕丝被也在冬日天光微亮清晨隆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那一瞬间,周辞白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第四条,假装无意地向对方进行身体邀约,刺激对方的身体欲望。
    如果当面挑衅掰弯是误会,擦头发露脖子是偶然,帮他捡内裤是出于好心,嘴唇亲到额头是巧合,那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地主动出现在他的床上,还能怎么解释?
    周辞白终于忍无可忍,涨红着脸,紧紧捏着顾寄青的脚踝,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挤出一句。
    顾寄青,我对男人没兴趣。
    第4章 脚踝
    突如其来的一句性向坦白,加上脚踝处的痛意,顾寄青终于回过了神。
    原本有些涣散茫然的视线缓慢聚焦后,恰好就看到了那个明显的弧度。
    顾寄青微顿。
    他倒也没什么多的想法,毕竟现在已经算清晨,这个年纪的男生在这个时候有点反应也很正常。
    不过隔着被子都能看出来弧度,说明硬件条件的确优越,难怪那些Bottom明明知道他恐同,还是前赴后继地上赶着表白。
    的确算得上Gay圈天菜。
    但很可惜,并不是他的取向偏好。
    顾寄青从周辞白的神情语气还有紧紧抓着他脚踝的动作,大概判断出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些什么。
    于是短暂的斟酌后,他礼貌又温和地解释道:很抱歉,我之前的床位和你现在的一样,因为第一天搬过来,还没习惯,所以走错了,但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担心。
    又是没有别的意思?
    说想要掰弯自己是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大清晨的不穿裤子爬错床还是没有别的意思,那到底怎么样才算有别的意思?
    周辞白对于自己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反应这件事非常不能接受,抓着脚踝的力度没有松下,神情依旧不怎么友善。
    也是,这种空口无凭的说辞确实不怎么有说服力。
    顾寄青觉得这件事的责任主要还是在自己,语气就难得地带了些正经:你确实很有魅力,我也的确喜欢同性,只不过我更喜欢斯文稳重的年上同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追求或者骚扰你。
    顾寄青有一种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特质,尤其是在那双黑得剔透的眸子认真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就让人觉得他说什么肯定都是对的。
    而且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话也已经说得足够直接足够明白。
    但周辞白神情并没有好上太多,像是听见了这些话后,依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顾寄青以为他还是不太相信,于是为了让自己的解释听上去更真实可信,微忖之后,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太类似于大型犬的男生。
    大型犬?
    什么意思?
    周辞白本来还在想着其他事,听到这句话,微蹙起了眉。
    顾寄青认真解释道:因为怕疼。
    怕疼?
    难道顾寄青有什么童年被家暴的经历,所以对体型太大力量太悬殊的男性有阴影?
    周辞白一时没明白过来,眉头蹙得更深了。
    然后一阵狂风吹过,冲开了没捎紧的阳台门,寒流灌进屋内,鼓起顾寄青的衣摆,露出那截原本藏匿起来的极薄腰身,像是一握就会断。
    而阳台上的晾衣绳也随之剧烈晃动,昨天晚上刚洗完的那条黑色男士内裤跟着衣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所以,他,顾寄青。
    大尺寸,腰薄。
    体型大,怕疼。
    艹!
    十分钟后,紫荆公寓1号楼314,再次传来了砰的一声摔门声。
    卧槽!顾顾,你真这么给他说的啊?!
    食堂里,夏桥听顾寄青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举着叉子,一个劲儿跺脚,整个人写满了兴奋和激动。
    顾寄青卷着盘子里的意面,答得淡然:嗯,有的事还是直接说清楚比较好,编谎话也不如直接说实话。
    但你这实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吧!夏桥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八卦光芒,那你说完后,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就是说那这样最好,以后大家都注意保持分寸,井水不犯河水,当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就好。
    然后就跑了。
    想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周辞白瞬间羞愤得红透整张脸,脖颈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还要努力克制情绪,试图冷静和自己交谈,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不住,随便裹上外套就夺门而出的样子。
    顾寄青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负人。
    夏桥却轻哼了一声:他也就现在这么说说,等过两个月,我看他打不打脸。
    他从初中开始和顾寄青就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对顾寄青的魅力有种盲目自信。
    在他的认知里,但凡和顾寄青接触超过十天的,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对方三观健全,就不可能有不喜欢顾寄青的,哪怕是恐同直男也不可能例外。
    想到这儿,夏桥突然凑近了脑袋,朝顾寄青眨了下眼睛:但是你真的对周辞白没意思?
    嗯。顾寄青毫不犹豫,怎么了?
    听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夏桥失望地啧了一声:太可惜了。
    顾寄青停下卷意面的动作,抬眸看向了他。
    夏桥连忙眉飞色舞地比划道:你看,就他那身材,他那长相,他那家境,大学整整一年还零绯闻,不比贺敞之那个弯装直的狗东西强一万倍?要不是恐同,简直就是我们Gay圈天菜好不好,而且你知道有多少小0日日夜夜为他心碎吗?所以要是你能拿下他,绝对是我们清大基佬的毕生骄傲!
    而清大基佬毕生骄傲预备役听完这一大段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卷起意面,然后轻飘飘地答了八个字:直男掰弯,天打雷劈。
    短暂的沉默。
    你说得对。
    还是先吃饭吧。夏桥看出顾寄青确实没什么意思,也就没了八卦兴致,一边低头刨着饭,一边把一个粉色保温桶推到顾寄青跟前,我待会儿还要回去赶素描作业,你帮我投喂一下沈老大。
    夏桥说的沈老大是以前在南雾实外的学长,沈照。
    初中时候顾寄青和夏桥因为都偏清秀瘦弱,长相有些女孩气,受过一段时间男生的欺负,全靠沈照出头教训了一顿那些臭男生,才慢慢好起来。
    后来即使知道了顾寄青和夏桥都喜欢男生,沈照一个大直男也不在意,还是经常护着他们。
    再后来又都直升实外高中,再先后考上清大,三个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好。
    尤其是夏桥,最黏沈照,帮忙做爱心便当和投喂零食都是常有的事。
    难得他有事不能亲自去,正好周末,顾寄青也没什么事,就顺口应了下来。
    而当他拎着夏桥的粉色爱心保温桶走到篮球馆门口时,就听到了沈照累得喘气的声音。
    不行了,小周,你这个打法谁跟你玩啊?每次进攻都跟拼命一样,再不休息会儿,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沈照虽然算不上体格顶级出色的类型,但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子,身体条件和运动能力绝对说不上差,能把沈照逼成这样的,顾寄青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一抬眸,果然看见了周辞白。
    应该是刚组织过一轮进攻,球场上其他人或瘫在地,或扶着腿,气喘吁吁,只有周辞白还在面无表情地拍着球往自己的半场带,等到了中线,随手一抬。
    三分,完美命中。
    艹,周学长,你真不是人。说话的男生顾寄青也认识,是以前实外的学弟,叫陈逾白。
    印象里以前还是校篮球队的人,结果这会儿也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学长,你今天这打法也太恐怖了吧,是在哪儿受什么刺激了吗?那也不能拿我们的命开玩笑啊。
    周辞白的确有浑身的燥意发不出去,但还不至于迁怒篮球队的人,看大家这样,顺势收起球:行,那大家先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继续。
    说完,拿起篮球场边的毛巾准备擦汗。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懒洋洋地看着他的方向。
    周辞白瞬间板起了脸。
    早上才说了以后要保持距离,中午就追到篮球场送饭,顾寄青到底有没有分寸感。
    他冷着脸,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欣喜的一声:顾顾,你怎么来了?
    而顾寄青的视线也已经从他身上移开,冲着正朝他快步走来的沈照,露出一个在周辞白眼里异常温柔的笑容:给你送饭。
    差点就把那句我不需要别人送饭说出口的周辞白:
    三秒后,冷漠转身。
    他本来就不需要别人送饭。
    不是给他送的,那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顾顾是个什么叫法。
    周辞白听着这个明显带着亲昵意味的称呼,那股不舒服的情绪莫名又堵了上来,索性捡起球,重回球场,每一下攻势都更躁了。
    篮球一下一下砸着地面,间歇伴随着篮筐受到撞击猛烈晃动的声音,宣示着年轻雄性生物发泄不完的荷尔蒙和体力。
    汗水顺着线条完美的肌肉线条流淌下来,青年微蹙着的锋利眉眼显得愈发富有攻击性。
    如果是别人,顾寄青一定会习惯性劝说对方休息,再问一句对方需不需要水或者其他补充体力的东西。
    但现在只是想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辞白既然已经明显表现出恐同倾向,自己就应该保持距离,不要给对方徒增误会和困扰。
    于是顾寄青就只是跟着沈照在篮球场边选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沈照一边吃着夏桥做的爱心便当,一边问着:顾顾,贺敞之那事你解决了吗?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换宿舍了。顾寄青答得随意,试图一笔带过。
    沈照闻言却还是皱着眉抬起了头:换宿舍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说一声?那么多东西你搬得动吗?而且新室友看没人帮你搬宿舍,以为没人给你撑腰,欺负你怎么办?
    沈照被叫沈老大,就是因为三个人里年纪最大,又爱操心。
    顾寄青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哥,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不至于。
    那能一样嘛,你长得就是一副想让人欺负的样子,下次有事必须告诉我或者夏桥。
    沈照从中学开始就拿顾寄青当自己弟弟一样护着,本来贺敞之的事,他没能去教训对方一顿就还憋着气,现在又听到顾寄青自己偷偷搬了宿舍,神色就严厉了些。
    顾寄青知道他爱操心,笑了下:行。
    而周辞白刚投完一个篮,回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个略带着年长者的威严和关心,一个低头笑得乖顺而轻柔,连眼角那粒原本明艳逼人的红痣都显得柔和起来。
    然后周辞白莫名地就想起了顾寄青说的那句我更喜欢斯文稳重类型的年上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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