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关澜制着他的腰带,把人拉近身侧:那正好也让他们帮我认认,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骤然被拉近,余沙气息都有些不稳,看着关澜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得发慌。
    味道。关澜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找的衣服上的熏香,和这间屋子里用的一模一样。
    闻言余沙脑子空白了一秒,按理说他那边放着的衣服都许久没仔细养护了,再染过这屋子里的香味也该散了干净,怎么这人还能闻出来?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关澜骗人,当即开口:你诈我!那衣服上哪有什么味道?!
    关澜却丝毫没有动摇:绝无差错,我从不骗人。
    你余沙震惊,还没想好这一茬要怎么圆过去。却见关澜眉眼轻微一动,直接拽着他往室内移了一步。
    余沙刚要问他又作什么妖,就看见一支火箭破窗而入,正好射在二人刚刚站着的地方。
    这支箭仿佛一个讯号,须臾,更多的火箭通过两侧的窗户和望台的移门射进来,室内的纸张布纬立刻被点着,眼见火势即将蔓延开。
    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余沙是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他以为是余望陵要杀关澜。
    可他又很快就反应过来,不会是关澜,没有理由。
    余望陵是要杀自己。
    第三十三章
    没事。
    余沙下意识先安抚关澜,也不管自己腰带是不是还在人手里拽着,先反手压着关澜的手,身子稍微往外侧出一点挡着,做出个保护的姿态出来。
    先看有没有第二波箭,如果没有就只是虚张声势,逼人下去而已。
    关澜片刻前还在同他打架,这会儿安静下来,也不急着回他的话,先看了他搭在自己手上的手,又看了看他的姿势,表情有点复杂。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这个姿势,开口问他:如果有呢?
    有你就跳楼。余沙面不改色地说。回头看关澜:下面是水,以你的身法轻功,死不了吧?
    关澜略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余沙顿了一下,开口:我从楼梯下去,走正门。
    关澜立刻反对:火势蔓延,这是木楼,要是烧起来会死人的。
    箭是从四楼射过来的,楼下未必有事。余沙坚持,他犹豫片刻,还是把担忧的部分一道说了:余望陵向来多疑,他要是知道今夜你与我接触过,就不太好收拾了。
    关澜这才明白他为何要分两边离开这里,十分惊异:你就为了这个,让我从望台下去,自己走楼梯?
    余沙内心盘算着无数到时候见了余望陵该怎么给关澜开脱的话,闻言也没细想关澜的语气,直接嗯了一声。
    关澜笑了,他和余沙相处这几天。被这人嘴贱也气到过几回,但是如果要论起来,还是今次为最,以至于他都被气笑了。
    他反手甩开手,一边拽着余沙的腰带顺势把人腰也搂紧。余沙正在想事,被他这么一搂思路整个断了。看向关澜,开口:你干嘛?!
    听你的。关澜回他用自由的那只手随手抄起一条被子蒙住两人,跳楼。
    余沙吓也被吓死了,被子一蒙起来,光线被隔断,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腰间的手和靠着的胸膛那么有存在感。他直接骂人: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这就么跳出去,怎么和余望陵解释?!
    我闯的祸,我解释,你别管。关澜随口说着,马上就想往望台的方向冲。余沙死死拉住他,不肯动,发火:你这是胡来!你难道想死吗?!
    那你呢,你想死吗?关澜没有跟他吵,只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如今不过是被火箭围在这里,我不知道你考虑到了什么,但是那难道就值得你用命搏吗?
    余沙:!
    余沙一时愣住了,在一片黑暗中,关澜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听得他耳内有如雷鸣。
    关澜见他安静了,也不再耽搁,直接抱着人,借着被子的遮挡从内屋的死角冲出,向着望台奔了过去。
    余望陵在楼下看着火势蔓延,他令人同时往整栋楼射箭,一楼都是帷幔,蔓延地快些,二楼和三楼都还是些暗火,还没看出声势。四楼倒是已经初见烈烈火光了。
    绿江发髻散了,褪坐在一边,无望地看着慢慢烧起来的湖心小筑。
    也是片刻的功夫,四楼的望台有人以被褥挡着火箭冲了出来,直接冲破四楼望台的护栏,掉到湖里去了。
    余望陵见状,一扬眉,吩咐:让水里的人预备好收网。
    他上次让人溜了,多少也准备了些手段,法子土了些,有用就行。
    过了一会儿,湖边有人回报,湖里捞上来两个人。
    余望陵听到这话,心情很好,也不管一边的绿江,直接施施然往湖边走。
    湖畔边,岸边站着数十个金盏阁的弟子,手里还拿着预备人逃跑用的渔网。上面还缠这那床随二人一起落下楼的锦被。
    而关澜浑身湿透,只穿着里衣,就这么蹲跪在地上,头发也湿着披在身后,倒是显得美貌越发耀眼。
    他怀里搂着余沙,用外袍罩着,就这么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跟晕过去了似的。
    余望陵第一眼见到这么个场景,也很是诧异,这和他预想的确乎是大相径庭。
    不过他适应地很快,脸上立刻挂了个笑出来,开口:刚听弟子报告,说是湖心小筑遇袭。触发了报警机关,不知是否是冲撞了公子。
    他笑的样子给人感觉十分诚恳,就像是刚才那个下令放火箭的人不是他一样。
    关澜只是冷眼看着他,并不接话。
    余望陵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就这么混过去,但是眼前明晃晃出现的另外一人可是实打实的。饶是关澜再不配合。他也并不需要他配合。
    于是他略微变了神色,变得冷漠戏谑了些:只是不论如何,关少侠现在抱着的这位,应该不是原来就在湖心小筑的人吧。
    若是夜袭金盏阁的贼人。余望陵把贼人两字咬得很重:还请关少侠把人交出来。
    他话音刚落,像是感受到此刻凝滞的气氛一般,外围围着的几个金盏阁弟子都上前了一步,形成了包围之势。
    余沙一直躺在关澜的怀里装晕倒这是他们跳下来之前那么短的时间里关澜吩咐的。他说他惹的事他来收拾,让他到时候被捞上来就装晕倒,万事他来扛着。
    一般来说,余沙是不太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口头声明的,但是从关澜抱着他开始冲到他们落水又被人捞起来的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做出的最后选择是,按照关澜的话去做。
    这种毫无根据地信赖另一个人的体验,即使放宽到他目前为止全部的人生,也是第一次。以至于他十分不习惯,装了片刻,听着外袍外面余望陵的步步紧逼就想出声然后挡着关澜,换个人来面对余望陵。
    他同余望陵一道长大,知道这个人心思诡谲,关澜这涉世未深的傻子,说不定三言两语就吃了亏。到时候不要说保全两个人,怕是还要陪他一起去死牢走一遭。
    余沙不知道关澜准备怎么抗下这件事,基本在他看来不太可能,何况关澜现在一直一言不发。实在不像是掉下来之前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被这阵凝滞的情绪实在是逼得受不了了,正准备开口,关澜却把他抱得更紧,说话。
    不行。他言简意赅。
    余望陵自然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关公子,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啊?
    他是我这边的人。关澜说,他担心我才夜闯金盏阁,这件事我可以道歉,但是你们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的安防问题。
    余望陵:
    余沙:可以
    余望陵闻言,无语了会儿竟然又笑了起来,面上更亲切了些,开口:既如此,也该让我们看看这位的相貌吧。不然就凭关公子一张嘴。如何让人信服?
    关澜迟疑都没迟疑,直接开口:不能看。
    余望陵微微讶然:这又是为何,若是没有什么理由,我只能认为少侠是在包庇贼人。到时公子便不是客人,该和这位贼人一般,是阶下囚了。
    余沙听着话赶话说到这里,内心叹了口气,心说关澜大概也只认为这样能骗过余望陵,或是多骗半日一日的空隙也好。可别说是余望陵了,就算是个普通的外门管事也未必能听信这种话,怕是要完。
    他这般想着,就想起来,把这个摊子接过来收拾,不管怎么也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展开,怎么也要把关澜择出去。
    然而他还没开始动,就听到关澜声音在耳边冷声响起。
    所以,你是想与北境王府作对吗。
    余望陵眯了眯眼,他之前确有猜测关澜的背景应该是北境关家,但是这人话语间的意思,却仿佛他不只是个探子。
    余望陵声音变得冷了一些:北境王府的旗号是如此好用?绾绾郡主的车队后日才进漓江地界,你又是什么人?
    关澜直接开口:我母亲是关净月,你说我是什么人?
    余望陵瞳孔一缩,连余沙都在关澜的怀里彻底怔愣住。
    关净月三字,对于中原以及南地来说,多少算是个秘闻。
    关净月,北境王。
    十数年前驱逐北狄,一直镇守北境而得封王号的北境王,是个女人。
    关净月的儿子,自然是北境王世子。
    余望陵的面色冷下来:空口无凭,这里是漓江。没有见过北境王世子的人。何况日前漓江与北境数次通信,只知道逢香山庄的绾绾郡主代表北境王府南下,如何世子也来了?书信还从未提及?阁下如此言之凿凿,可有印信。
    关澜回答:你等下。
    余望陵:群洱彡〇;流/久$洱彡}久流{
    余沙:
    关澜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一个蜡封的小木桶来。虽说浸了水,但是似乎由于蜡封而保存的很好。
    关澜把木桶前的蜡取了,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拿出什么东西。关澜却直接把那个东西尾巴上的一小块布扯了。
    那布条扯开的瞬间,竹筒里冒出一簇极明亮的火光,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天空,炸开一抹烟花。
    余望陵在看他动作的时候就有猜测,转瞬之间看到火花已经冲天而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世子还有这样的手段?他禁不住问了一句。
    一两日的日程内,见到这个他们大概明天就会到了。关澜面无表情地说:倒时叶绾绾和关家的人到了,自然清楚。
    另外。关澜像是预想到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余望陵:这烟花炸开的样式各不同。他们只要看到,就会知道是我。
    余望陵看向关澜半晌,竟然笑了:特地说一句,是怕金盏阁今日杀人灭口吗?
    关澜回复:解说一下,我看余阁主很感兴趣。
    余望陵笑:倒真是稀奇的紧,原来雀获那样的北方,也有这般手段。
    不过。他话锋一转:阁下怀中抱着的这位又是谁呢?我知道怕是阁下身份尊贵来头不小。可如今金盏阁内也不是没有贵人。谢氏太子也歇息在阁中。既然这里多了个来路不明的人,总该让阁中记录下形貌特征,也要有个名头。不然明日出了什么差错,我金盏阁灭门事小,就怕是再起战事,生灵涂炭。
    关澜皱眉,还是坚持:不行。
    余望陵步步紧逼:既如此,也合该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关澜看向余望陵的眼睛,像是知道了这人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说法。
    随便套个身份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合理地解释为什么不给人看长相。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关澜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我刚才在和他行巫山之事。关澜面无表情地把这句话说完,接着开口:他现在脸上是脏的,不能见人。
    余望陵:
    余沙:
    第三十四章
    敦伦云雨,理之自然。不但搅了人家得好事,还要看人家情儿的情状,确实很不体面。
    余望陵失笑,关澜这套乱拳打死老师傅,着实看着新鲜,于是开口:那么,就略微洗漱之后,再验过。
    关澜皱了眉毛:不行。
    余望陵:为什么不行?
    关澜说:我们还没完事。
    余望陵:
    余沙:
    有那么一瞬间,余沙觉得算了,这都是命。
    能把余望陵都给噎住,这不是普通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与这个比起来,被没口子的污蔑了什么行苟且之事都没那么重要。
    他是心如死灰地安静下来,外袍外面,关澜和余望陵的对峙还在继续。
    余望陵的脸色非常精彩,甚至说得上古怪。
    他不知道此刻躺在关澜怀里的那个人是谁吗?不,他清楚。
    这般的身形,又如此莽撞,还和余少淼的事夹杂不清的。除了余少淼他自己还能有谁。
    但是光知道并没什么用。
    余望陵露出个笑。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奇异,以至于他甚至从中咂摸出一丝趣味来,竟也不急着抓人了。
    既如此。他说,今夜算是金盏阁莽撞了,不如请世子与这位公子,移步其他的院落休息吧。
    他语气待着些打趣和暧昧,言语间还在伸手想揭余沙身上盖着的外袍。被关澜避开了。
    余望陵也不恼,开口说:此去有些距离,不若让个弟子帮忙抱着?
    不了。关澜说:我自己抱,你让人带路。
    这就是拿定了主意,绝对不让人碰了。
    余望陵是真心觉得有趣,余少淼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号人物,还来头不小,看着真与北境王府关系匪浅。
    这是个变数,余望陵心下有了计较。问了个弟子阁内还有哪处厢房空着,就直接让人引路过去。
    这厢事完,一行人转过湖心小筑临湖那一面,正要经过小广场往别处走。就看到项飞白带着一行弟子赶到这里。
    望楼已经不再射火箭,那些弟子正在救火。绿江也不再颓坐在地上,此刻正站在项飞白旁边,用袖子蹭着脸上的灰,倒是没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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