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在众人惊慌的视线中,一步步走上了楼梯,鲜血滴落在地上,宛如黄泉路边绽开的彼岸花,凄惨又璀璨……
    “眠眠,你不要怕,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邮轮上的客房里,他轻手轻脚的将她平放在了床上,起身打来一盆水,将毛巾浸湿开始为她擦拭身上的血污,盆里的水很快就被浸染成了鲜红色。
    他替她擦拭着,明明已经极力克制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到最后的这个早已习惯了沉默坚强的男人,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呜呜咽咽的悲鸣声。
    “我不会让你孤独的,相信我……”
    他颤抖着抓紧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摇尾乞怜的跪在床边,嘴里不断的反复重复着:“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这次我不会再爽约了,你相信我,相信我……”
    然而。
    回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再也不会眨着雾蒙蒙的眼睛,拽着他的衣角一遍遍确认似得询问他:“真的吗?真的会这样吗?”
    不会了。
    永远永远都不会了……
    酸涩苦痛的情绪溢满了他的胸口,他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她的指尖上,泪水彻底决堤……
    半个月过去了。
    他将自己紧紧关在这间屋子里,整日整夜的陪伴着她,他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白天会带她来窗户边坐下,欣赏外面的大海,晚上他会让她睡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入睡……
    她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腐烂的痕迹,浓重恶臭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开,隔着一道门,臭味已经透过门缝散在了走廊里,路过的其他乘客纷纷皱起眉头,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程屿完全都不在意这些,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了房间,临走前,他对床上躺着的女人,声音温柔的嘱咐道:“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食物,很快就会回来,别急,等我一下。”
    偶尔。
    无意间撞见这一幕的乘客都会用像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年轻人的长相其实很英俊,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瓣薄锐,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将他的肩部线条勾勒出落拓的轮廓,很是赏心悦目。
    偏偏。
    那天船上的发生的事,人人都亲眼目睹了,血迹一路拖了很长很长,没有人知道他最后是如何处理了那女人的尸体,直到那股恶臭扑面而来时,大家才明白,这个年轻人疯了!
    他漆黑的双眸中阴郁一片,待人时却依旧温和有礼,换做是曾经,人人都会对他心生好感,赞赏有加,如今联想到走廊里那阵阵恶臭,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有个同船的老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同样也是华国人,早些年失去了老伴,因此心中对这位年轻人生出了几分同情,好心提醒道:“小伙子,人总是要入土为安的,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你这样一直强留着她也不是办法……”
    “她若是还活着,一定希望自己能够体面的离开,海水未必不是个好的归宿。”
    “谢谢您的提醒。”
    程屿端着季眠最喜欢吃的蛋糕,还有一杯果汁,冲老者笑了笑,他礼貌的解释道:“像您这样能体谅别人的难处,我真的很感激,可是她没有死啊,她只是睡着了,睡前还叮嘱我拿些食物给她,她怕饿。”
    “这……”
    老头被噎了一下,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转身离开,一时无言以对,心中竟平添了几分悲凉。
    回来的路上。
    程屿保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漆黑的瞳仁深处却凝结着寒冰,他反复着在心里坚定着自己的立场,对!她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呢!她只是睡着了,睡的时间久了一点而已……
    “放在这里了,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一会要记得吃啊!”
    程屿打开了房门,扑面的恶臭传来,他却像是闻不见一样,将食物轻手轻脚的摆放在了床头,生怕吵醒了她一般。
    随后坐在对面,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到了晚上。
    他又将旧的食物重新收走,换上了新的过来,同船的人全都以为他疯了,见到他时纷纷避而远之,私底下指指点点着。
    终于。
    二十三天的航行时间结束了,邮轮靠在了港口,他恍恍惚的抱着她走下船,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紧接着满眼都是嫌弃之色,捂着鼻子拖着行李箱匆匆离去。
    这天。
    阳光明媚,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程屿抱着怀中的女人微微发颤,他已经尽量将自己打扮的干净利落,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消瘦了很多,神情中是难以掩饰的憔悴疲惫,面对格外刺目的阳光,他下意识微微眯起了眼睛,大概是哭了太多次,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他抱着她僵硬的尸体,忍不住想到了两个多月前离开时的画面,心中溢满了酸涩痛苦的情绪,可他却流不出半点眼泪,那双眼睛已经哭到了干涸,泪水倒流回了心里,那种又闷又痛的情绪,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哪怕他对那股臭味视而不见,此刻,面对众多厌恶嫌弃的视线,他也不得不接受一件事实……
    她死了。
    彻底的从他的世界离开了,她需要一个体面的告别,他必须要找地方把她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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