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让他最有留念的,是戚烨。
    这个家最关心他的,也是戚烨。
    自从车祸之后,他很久都没从哥哥脸上看到之前那种意气洋洋、阳光恣意的神情。围绕他的是看不见的死气,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久放的香蕉,随时会断掉。
    希望哥哥出去旅行之后,能开朗一些。
    戚澜伸出拳头:“第一站准备去哪里?”
    戚烨和他对了一下拳头,笑道,“青海、云南、贵州、西藏……都想去看看,国内走完,再去国外。”
    戚澜:“什么时候出发?”
    戚烨:“和婉月的婚礼简单办一下就走。”
    戚澜:“婉月姐和你一起?”
    戚烨:“我刚才征询了她的意见,她同意了。她要是不和我一起,我就一个人去。”
    婉月姐真的很好,和哥哥很般配。希望她把哥哥照顾好,“什么时候回来一次?”
    戚烨:“等你结婚的时候回来。对了,好久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
    戚澜想到青筠,得知自己不给她买别墅,指不定又会作上天去,说不定他一会儿回去,她真的会给他准备一块刀片。
    他低头笑了笑,“你走之前带她回来。”
    戚烨:“等你的好消息。”
    两兄弟说了一会儿旅游安排,戚烨就离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戚烨告诉了父母自己旅行的想法。
    林苑第一个不同意,她已经联系好医生,要陪着戚烨做康复。而且,这次手术很成功,她见过好几个活佛,捐了上百万香火,每次抽签都是上上签。
    人家活佛都说了,戚烨是百分百能痊愈的,戚烨的福气还在后面。
    她都没有放弃,他怎么能放弃?!
    戚逢山按着情绪失控的林苑,只说了四个字,“注意安全。”
    作为男人,他知道儿子想法。看着日渐消沉的大儿子,他也赞同,与其每日做着无效的治疗,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海阔天空,拓宽胸襟。
    人类在波澜壮阔的山河云海中,是那么渺小。
    说不定看过山川大海,心境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能坦然接受自己残缺的身体。
    李婉月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她保持着完美的用餐礼仪,还时不时分心帮戚烨布菜。
    牙关研磨的声响,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
    她不想离开京市去什么鸟不拉屎的西藏拉萨云贵高原,她喜欢繁华的都市,她舍不得旁人艳羡的目光。
    离开京市,丢掉戚家大少的身份,戚烨还剩下什么?!
    每个月像乞丐一样在戚澜手下讨生活?!
    在这场婚姻里,她又能得到什么——一个知恩图报德行高尚的儿媳妇?!
    说不定别人背后会点名道姓说她是个傻子,注定守一辈子活寡。
    一想到将来每一个早晨,身旁躺着的是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老公,她就濒临崩溃。
    说什么去旅行,她不过是换了地方照顾病人。
    李婉月看着抓狂流泪的林苑,微笑着吃下一块鱼排。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她不会离开京市,永远。
    饭后,李婉月陪着戚烨回房,林苑独自坐在花厅生闷气。
    戚澜吃完晚饭准备离开,离开前,他回到房间,从书桌底部一本字典里翻出一张照片。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哥哥高考出国前,送了他一部相机。那是他收到的第一台单反,他非常高兴,独自摆弄了好久,婉月姐主动当他的模特,他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十八岁的婉月姐,那是他十五岁,正值年少。
    虽然婉月姐和哥哥在一起了,可是那时青春,却是难能可贵的回忆。
    戚澜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撕烂,毫不犹豫扔进了抽水马桶里。
    他不想让哥哥对婉月姐产生误会,也不会插足哥哥的感情,他觉得小作精很好,也许,小作精更适合他。
    撕完照片,戚澜准备离开,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婉月姐和林苑在花厅说话。
    林苑知道戚烨要离家旅行,晚饭都没吃几口,大家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哥哥的心情他也懂,从前敬仰他的人、羡慕他的人、视他为劲敌的对手、他的下属他的商业伙伴……现在看到他,眼神出奇一致,都是清一色的可怜、怜悯。
    戚烨一生要强,怎么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口中那个残废。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他需要的是平等的尊重。
    同情,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戚烨离开是对的,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自己残缺的双腿。
    但是这些,林苑通通不知道,也不理解。
    以自我为中心的她只会觉得自己的一腔心血被浪费,用生气和道德绑架让家人里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戚烨要离开,没那么容易。
    婉月姐果然会说话,没两句,就将林苑哄得笑起来。
    看到戚澜下楼,婉月姐向他招手,“阿澜,要走了吗?”
    戚澜点点头,婉月姐站起来,“你等我一下,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忘记给你了。还有阿姨的,我一并拿下来。”
    戚澜:“好。”
    林苑摆了摆手,“我的明天给我吧,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李婉月笑道,“那行,阿姨你先回房休息,别胡思乱想啦。阿澜你等我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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