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叁月,雨生百谷。
    若是在芳草依依的江南之地,宛城外的民田中必定是葱葱郁郁热闹一片。素裳的农人低腰在田中耕种,官道上会有衣着华美的豪门贵人们外出踏青。
    雨舒风润的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气息。
    “谢重山,你慢点。我渴了。”
    谢琼掀起面纱,吐掉在一阵狂沙大风中误吃进口中的黄沙。
    不过叁日,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西北的烈日炙烤成一张薄薄的人皮,翻过来晒晒,正过来抖抖,撒点香料就是一个嘎嘣脆。
    走在她前头的高大少年在风沙中止步,摘下自己腰间的羊皮水壶递过来。
    “再忍忍,多走一会儿”
    他仍旧神色淡淡。
    淡得谢琼只磨牙,再一次后悔说要听他的话,跟着他来这走兽也不见一只的西北边地——当然,鸟还是有的。
    原处沙丘拢着半轮远远的初阳,千尺清空上有鹰隼振翅盘旋,好不快活。
    阿宝长势惊人,月余不见,臂展几乎能有成人之高。每每它携着在荒漠中捕到的野兔肉食一溜儿俯冲下来时,总能吓人一跳。
    好在谢重山悉心教导阿宝。如今它见了谢琼也只是亲呢地在她身边蹭蹭,清啸两声,不似从前时顽皮不服管教。
    谢琼握着壶口,小口饮水,羊皮水壶已是最后一只,壶中清水也已见底。
    故而她只小心饮了几口,就又递给谢重山。
    两人取道神女山,涉入西北大漠时所带的几只水壶,大半都是被她喝光的。当然,这大半也有水分,细算起来,应该是全部。
    初入大漠时谢琼只以为谢重山是舍不得喝清水,故意忍着干渴将水让给她,然而头天夜里两人宿在岩穴中时,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这人白日倒是不喝水,晚上却要挤在她胸前要奶喝呢!
    “我不渴。你全喝了,再走不久就是番人城池。”
    喝了她叁天奶水的谢重山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因为有功夫在身。容色依旧,还是个天上地下难寻的清爽少年,就连嘴唇都嫣红湿润的很。
    他又将水壶递过来,谢琼也不再客气,夺过来饮尽,再一把扔了。
    谢重山口中所说的番人城池,乃是比邻大雍西北边境的燕敢城。此城是羌胡人的地盘。
    大雍近年来对西北用兵,碍于调兵补给的便利,对还算安分的羌胡一向奉行的是安民抚夷的政策。
    是以在西北越来越吃紧的战线中,燕敢城独树一帜,战事越紧,城中越发繁华热闹。
    燕敢城中汇集了各地的行商游人,胡姬奴仆,宝物奇珍,比比皆是。谢琼一进城门,就被迎面逼来的人间烟火气惊了一惊。
    宛城奢靡富丽,乃是天下王都,恢弘雅度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比之燕敢,却缺了一份儿天下百族皆汇集于此的开阔热闹。
    食肆门口招徕顾客的胡姬明眸善睐,瞧见客人望过来就摆腰招手,用陌生又晦涩的胡语热情招呼,街上行着身形异于常人的昆仑奴,极高大极沉默。亦有衣着褴褛的异族美貌女子们被行商牵着高声拍卖。
    边陲之地的喧嚣热闹令谢琼忘记了身上的疲惫,只一面跟着谢重山,一面打量着道旁新奇的风物。然而两人七绕八绕间,所行之地是越来越偏僻。所见的行人胡姬,衣着也是越来越清凉。
    直至到一座尚算高大石楼之前。
    石楼上高挂牌匾,是胡人文字,谢琼不懂胡语,却不妨碍她知道这石楼里是什么地方。
    高墙之后的门档里隐隐传来女子们娇媚的笑声和男人们酒后粗鲁的狂笑,胡琴小调白日里就已经奏起来。石楼门口高悬的纱帘在一片欢笑里摇动,隐约能窥见其中缠在男子身上献媚的妖娆胡姬们。
    有闲散的碧眼胡姬发觉来了生意,扭着一段蜜色窄腰翩翩前来,待瞧见两人中的一个是位年轻俊美的郎君,更不得了,只倚在门上,咬唇冲着谢重山暧昧地笑。
    她双手环胸,愈发凸显胸前沉甸甸的高耸。包裹住胸口的布料危然欲堕,只怕再动一下,那布帛下的美景就要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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