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不太可能去租一辆随时随地可以查出方位的车子。跑路的人一般都不希望留下任何可供人追索的痕迹,因此宾馆、航班等需要登记个人信息的场所,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去涉足。据我所知,三江有一种二手车黑市,只要你付现金,可以当场把车开走,牌号手续都给你办妥了。不过就算我帮你查到她车子的交易明细,对找到她这个人也没什么帮助,她不可能告诉买家自己要去哪儿。
    叶吟风听得泄气:那你有什么主意,可以帮我找到她?
    李冉沉吟几秒后道:既然她不想让人知道行踪,又很明确要出境,很可能会走偷渡这条路。我倒是有些路子,可以帮着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的偷渡客中有没有身份符合你要找的这对母女的。
    叶吟风喜出望外。
    不过费用可能会很高你得知道,蛇头们对客人资料都是有严格的保密规定的。
    叶吟风忙道:钱的方面你不用顾虑,我会照付。但一定要快!
    通完电话,他站起来,伸一只手给田宁:起来吧,别老在地上坐着了。
    田宁不情不愿地把右手伸过去,由着叶吟风将自己拽起,忍不住嘀咕: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得跟你做盟友!
    夏夜的农田里蚊子多得出奇,文萱在一个橱柜里找到仅有的一套蚊帐,给小冬拿去用了。
    夏夏浑身暴露在蚊子的利嘴下,很快就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不过她白天睡了差不多一整天,此刻倦意全无,正好坐在床上一门心思对付蚊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文萱走进来。夏夏见了她,立刻脸绷起,面壁不动,放弃了和蚊子的对歼战。
    一小时前,文萱跟叶吟风以及田宁的通话彻底摧毁了夏夏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尤其听到田宁在电话里愤怒的吼声,仿佛是印证了她对自身处境最可怖的猜测,她哭得涕泪交流,拼命央求文萱放了自己,哭声震天,文萱怎么劝都没用,最后索性甩了她一巴掌。
    那火辣辣的感觉至今还在脸上燃烧,夏夏因此恨极了文萱。
    蚊子多不多?文萱手上拿着盘蚊香,我在那屋找到这个。
    夏夏不理她。
    文萱把蚊香盘放在床脚下,直起腰来时打量了夏夏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小姑娘脾气,一来就不高兴,一来就哭。
    她没立刻离开,就手坐在墙边的竹椅里。
    我生小冬那年天很冷,梅岭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文萱似乎并不在意夏夏有没有在听,兀自慢悠悠地讲起来。
    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忽然感到肚子里有动静,和往常不一样。我算了算,离预产期还有十天呢,应该还不会生,就没打算去医院。下午,我照样午睡,中间上了趟厕所,发现内裤上有一摊鲜红的血。我吓坏了,赶紧拨急救电话。可是雪下得太大,道路都给堵了,等120到家时,我的羊水已经破了。
    夏夏的注意力被她的讲述吸引过去,脸略略侧过来一点。
    医生说路不好走,如果我非得上医院,小孩会有窒息的危险,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家里把小冬生了下来。她忍不住笑了笑,在家里还好,如果是在路上,要什么没什么,小冬可就真的惨了。
    或许是因为话题涉及小冬,而夏夏也没把小冬当敌人来看待,她到底没忍住,闷闷地问:那她爸爸在哪儿?
    我不知道。文萱口气缥缈,他很久没回家了。有了小冬之后,也一直是我带着孩子从来就只有我们俩。
    夏夏心头的恨意减少了一些,对文萱起了一丝同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夏夏抿抿唇没搭话。
    文萱笑了笑:夏夏,其实我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夏夏有点呆愣。
    文萱点头:对,你单纯的性格,你一帆风顺的经历,还有你现在的简单的生活。你这样的女孩,不会有很大的出息,但生活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因为你容易知足。
    夏夏没想到文萱这么了解自己。
    很久以前,我的生活和你一样。文萱轻声叹息,我也喜欢细水长流一样的日子,希望能安静地长大,有份足以谋生的工作,当然,还得有个靠得住的男人。
    夏夏听出她口吻中的遗憾:那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文萱不出声地笑: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想知道?
    她的笑容包含了太多复杂的内容,仿佛还隐藏着阴谋,夏夏不敢追问了。
    那个久藏在文萱心底的秘密虽然早已腐烂、发臭,却始终未曾消失过,它固执地盘桓在她心灵的一侧,不论时间相隔多久,也不论她走了多么远。
    而今晚,她忽然不想再孤身携带那沉甸甸的分量上路,她希望有人跟她分担人的决定总是这样突兀,有时连自己都琢磨不透。
    只是,夜还那么长,谁能知道等在前面的会是什么,何不就此放纵一下自己?
    我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受一个姑妈的邀请,去她家住一阵子。她缓缓地诉说,重又打开记忆的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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