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两人有各自单独的房间,一关门谁也看不到谁,但时温就是觉得和异性合租很不舒服。
    最后她和陆夜白各自退了一步,他不跟她合租,但她必须找个舍友。
    陆夜白虽然住在隔壁,可有危险时也不能第一时间帮她,找个人结伴多少可以放心点。
    那个时候消息刚发出去还没找到,时温又不能为了向他倾诉‘她遇到抢她冰淇淋袋子的抢劫犯’这种匪夷所思的难过。
    专门打电话搅乱他的正事,让他担心她。
    所以只能独自默默消化坏情绪。
    捱过语言不同风俗相异的艰难八月,迎来崭新有趣丰富精彩的九月,时温天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阿道夫教授又给她一棒子打回了原型。
    上课讲解的东西她至少有三分之一听不懂,哪怕勉强听懂了,也无法准确用有限的词汇表达天马行空的想法。
    更多时候都是被晦涩难懂的专有名词难住。
    时温只能一边更刻苦用功的学习法语,一边咬着牙花更多时间去琢磨深奥的专业课本。
    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每天仅有的能松懈神经的机会,就是画画的时候。
    好在巴黎美术学院对于形形色色的艺术风格包容性极强,阿道夫教授对于学生创作内容的限制也很少。
    每个人都能在巩固基础之上,展现出自己最独特的灵感。
    之前在陈家因为压抑烦躁经常用来宣泄情绪而画的,在贺承隽的夸赞支持下坚持的,更偏向黑暗与光明冲突的绘画风格,成为时温在巴黎进修油画的主风格。
    为此她还忐忑过,其他同学都是中规中矩的画人像画风景,她画成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出意外得到阿道夫教授的训诫,翻译成中文意思大抵是:
    【人与人之间的千差万别不仅局限于身材容貌、家境性格,更会体现在创作风格、思维特征。】
    【不分高下无论好坏,每一笔画下去都是漫长人生路中的一个脚印,只有到达终点回头望,才知道用人生阅历绘出怎样的一幅绝世宏图。】
    【想要模仿别人的风格固然困难,但更难的是如何毫不动摇地坚守自己的风格。不要去盲目追随潮流,而要让自己成为潮流。】
    【如果你连自己都欣赏不了自己,都要一味否定自己,又凭什么觉得别人会欣赏你?】
    【时,只有敢于始终如一的做自己,才会有人发自内心的欣赏你。】
    正是因为阿道夫教授这番话,让时温吃了定心丸,再也没质疑过自己。
    所以之后几年,无论是被别人暗地里传她有心理问题,还是明面上说故意与人不一样,她都毅然决然的坚持下来了。
    直到后来时温收offer收到手软,有位富豪为《向生》开五百万的高价,而那些明嘲暗讽过她的人却在为鸡毛蒜皮奔波劳碌时。
    时温才真正明白:
    有些诋毁是嫉妒,有些嘲讽含羡慕,那些成为不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只能通过拉踩别人获得心理安慰。
    反正无论怎样做都会有人讨厌她,但是喜欢她的人一定会更多,那为什么不能勇敢点做自己呢?
    她从刚到巴黎那年有90%的话语听不懂,到两年后只有5%听不懂,最后临离开前都已经达到可以侃侃而谈的母语水平。
    全离不开这五年夜以继日的勤奋学习。
    而在那五年多光阴里,时温只换过两任舍友。
    第一任舍友是个美国女生。
    不像美剧里那样胯宽腿粗身子壮,gabriella是一个身材比例很棒的黑皮肤女生,有国内某段时间掀起的‘美黑热’所追求的最完美的肤色。
    性格直爽开朗,为人漂亮有趣,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会直接明说,从不搞小动作。
    是时温最喜欢相处的类型。
    唯一有一点不太好,就是男朋友换的太勤了。
    还总爱往公寓里带。
    虽然关着门并不会让时温长针眼,而且以她刚与贺承隽分手整夜失眠的状态,也不会吵到她睡觉。
    但在那长达两个月的夜里,时温都是听着他们隐隐约约的欢愉声背单词读课文的。
    还没等时温想好该怎么委婉表达,gabriella好似已经自知这样会打扰到她。
    于是,在她和她男朋友们协商过后。
    把恩爱时间提前了。
    从每天夜里的交颈而眠变成下午放学的白日开战,时温还认真思考过这是不是什么每天都必须得完成的任务。
    不过下午放学她一般都在图书馆也不常在家,至少这样晚上能专心背书,小憩一会。
    在巴黎生活了大概半年的时间,时温就遇到了传说中的入室抢劫。
    幸好当天gabriella跟她男朋友在。
    她男朋友瘦的跟猴儿似的,脸也长的嫩,整个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威慑力。
    但骨子里够男人,听见声音后迅即从厨房里抄了菜刀,看架势是要与匪徒血战到底。
    却没想到gabriella二话不说,直接从房间里拎出一把真□□来,上膛瞄准那些匪徒。
    别说那些匪徒觉得害怕,连她男朋友都被她这种汉子气吓得刀落人抖。
    后来时温心有余悸地问她,怎么敢在公寓里藏b类枪,被发现会有处罚的。
    gabriella耸耸肩漫不经心说,这是她参加射击运动向警察局申请后能合法持有的东西。
    得益于gabriella如此强悍,哪怕她搬走后的那四年,时温也再没遇到过入室抢劫。
    最后还是她说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至于是不是真的真命天子时温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时温也不清楚。
    只是gabriella以要和她的真命天子同居为由,甜甜蜜蜜的搬走了。
    再后来的第二任舍友,就一直是那个同样从中国来的女孩。
    叫林可。
    人如其名,她长相温婉可人,性格是与张扬爽快的gabriella不同的活泼可爱。
    她比时温大一岁,是学服装设计的。
    原本打算一毕业就回国,但后来还是选择留在法国工作。
    时温见证了林可从乐观开朗,到和谈了三年恋爱还在机缘巧合下见过双方家长的男朋友,因为异国恋见不着面时差还大的原因分手的歇斯底里。
    变成中间那两年里的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再到最后认识了现在这个法国男友后的红光满面春色荡漾。
    关系不能说形同姐妹,也至少没闹红过脸。
    所以时温确实没能感同身受到中午那个女生的愤怒。
    其实总的来说在巴黎的那六年挺好的,她跟随不同的名家大师学习绘画雕塑。
    与陆夜白一同去观赏时装秀艺术展,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鉴过各色各样的画。
    确实如陆夜白当初所劝她那般,这种艺术氛围不是能在国内轻易体会到的。
    只是要为之付出些辛苦罢了。
    第64章 越可心   如果我当时没走就好了。
    “…欸, 贺承隽,你快去试试这套。”
    时温食指勾了件雾霾蓝的休闲西装外套,和件不规则白衬衫递给贺承隽, 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往试衣间里走。
    贺承隽唇瓣蠕动想征求她的意见,能不能换成旁边那件黑色皮夹克,这件实在太亮了。
    被时温叉着腰装凶道:“赶紧去换,再不换就让你穿那件大红的了。”
    试衣间帘子被慌忙拉起,隔绝了时温装出来的娇蛮。
    店内柜台正中央的时钟指针还没到九, 这个点儿正是保安琢磨着到点关门,店员懒散想赶紧下班回家, 人们兴奋的不愿离开的矛盾点。
    商场过道里摩肩接踵, 透过每个店面的光洁玻璃窗, 总能看见衣装引人的模特和结伴而行的面孔。
    屁点大的小孩儿们撒了欢似的各处乱跑,这也想摸摸、那也想看看。
    那个故事的最后,以时温满载遗憾的一句‘如果当时我没走,能一直在江南陪着你就好了‘为结束语。
    贺承隽抽了张纸巾擦嘴,不认同道:“时温, 人不能总被遗憾禁锢, 所有遗憾都是为另一种圆满铺路,往前走就是了。”
    “如果频繁回头,甚至还想原路返回,那才是真的辜负了遗憾。”
    “既没给过往一个合理交代, 也没给将来一个顺理成章。”
    听听, 不是哲学家能随口说出这种含义深远的话来?
    分分钟治愈她的不甘与惦念。
    至于时温到底听进去了没,贺承隽不知道。
    只知道被她牵引着按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六年前那家男装店,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它真的还在。
    整间店面看起来像是常被收拾打扫的, 跟六年前比起来并不显年代感,内里顾客不多却个个收获颇丰。
    反倒是对面那家香水店听说早就倒闭了,换成现在这家知名网红奶茶店,不少人在门口排队拍照打卡。
    这是时温第一次由心而发的感受到,买买买是件极其愉悦的事情。
    以前时沁从不会浪费时间陪她逛街,陈岳害怕她花钱大手大脚,外婆去世前又最爱穿定制的旗袍。
    外公爱屋及乌的从小开始就找专人给她定制旗袍,时刻教育她旗袍和节省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积淀的国粹。
    要有自觉传承和弘扬民族文化的精神。
    旗袍一穿就是这么多年,再想换成其他衣服反而浑身不习惯;
    也被没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几乎都是求质不求量,觉得有用或是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才会买。
    因此她与江北那群名媛淑女们逛街,通常就是她们大包小包拎一堆,甚至还得喊人帮忙来拎。
    而时温只买一两件,更多时候是空手而归。
    那一两件里有时是给外公买的唐装,有时是给时沁买的衬衣,真正买给自己的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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