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阮喃倒不这么希望。
    不过意外的是,隔天阮喃居然被批改作文的老师给找了,带着好奇的心去到办公室,没想到老师向她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过失,打零分确实有些太绝对,最后还抱了一下她。
    阮喃很惊讶,但是她早就已经从失落中释然了,而教会她洒脱和释然的那个人,是将厌。
    ·
    用来浸泡木根的瓷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但是凹度很浅,里面的水位不能超过一厘米。圆柱形的木头就养在里面,每天都要晒够充足的太阳光。
    自从那天过后,阮喃将小木头当成了命根子,每天除了读书就是悉心照料它,无比期盼着它能成活,生出花叶子来。
    佣人妈子们经常能见到她们这位异姓小小姐坐在窗台前,一坐就是一下午,一边照看小木头手里还一边拿着本单词书,模样精巧得像画像。
    因为她过于专注,妈子们见了还会相互打趣说小小姐是个长情专一的性子,一旦钟情执着于什么事物,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这天她们从阮喃卧室里打扫完出来,又聊起这件事,将厌恰好经过。
    “二爷午好。”
    妈子们立马集体躬身,家里的佣人都是年岁稍大的,都在将家做事了许多年,自从阮喃搬进这儿,她们从某种程度上给了阮喃另一种方面母爱缺失的情感慰藉和弥补。
    阮喃起初刚来的时候特别容易哭,大哥有时候工作很忙并不能时时照顾到,而将厌呢,阮喃一见他就躲,更别提亲近了。因此从前日常很多时候都是佣人妈子们在照顾安抚她。
    又因为阮喃心思纯正,乖软无邪,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加之得知她从前的遗憾遭遇后,妈子们就更加怜爱她了,不遗余力地宠护。
    听闻她们似乎在聊阮喃,“那丫头怎么了?”将厌停步,蓦然发问。
    邹妈本就说到兴头上,见二爷问,越发打开了话匣:“小小姐可乖,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个小木头,成天放在眼前,就连睡觉都要盯着,离不开手。每天除了用功读书就是照顾它,回回我进屋都能见她盯着那个木头,这不我们刚才进屋去打扫,她又像是小僧入定的看,着了迷了,叫她都没反应,最后扭头发现我们进去打扫,还一脸呆萌地问我们怎么来了,可乖可逗。”
    字里行间,轻易就能联想出当时发生的情景,将厌默然听着,无声微勾起唇角,姿态也越发慵懒起来,似乎有长久听她们闲聊的动机在。
    不过只要一说起阮喃,家里的妈子们就像是有无穷尽的话语。
    邹妈说完翟妈继续:“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小小姐明显和刚来时那会儿不一样了,那会儿可劲会哭,现在长大了,性子稳了,也更成熟了。”
    这话说完又引得不少附和声。
    这时将厌垂眸低笑一声,难得接了话:“她倒也是识时务了。”调侃的意思分外明显。
    识时务者为俊杰——
    昨儿才听她在回家的路上说的,阮喃她班里有个男同学名字正好叫俊杰,她因为这句话和这个名字兴致勃勃地说了一路,将厌那会儿没怎么吭声,只是在她停下来换气的当口淡淡撂下句,要不给你改个名儿,叫阮识务。
    那丫头瞬间不吭声了。
    回到今次,将厌不过是照用典故。
    不过妈子们虽然一直都在说阮喃变化极大,但是她们发觉其实不知不觉间二爷也变了。
    从前他们这二爷总是独来独往的,模样冷冷淡淡,孤峭不已,万事万物都像是云烟一般入不了眼,说好听是洒脱无羁绊,说难听点就是注孤生。可是现在他变了,会主动关心下人,会和颜悦色,也会照顾人,对妹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宠溺劲,也越发变得有人情味了。
    并且她们还记得从前二爷还会时常佩戴一条坠着十字架的银链子,可自从家里多了阮喃这丫头之后,她们就嫌少见二爷再戴了,甚至可以说是再也没见他戴过了。
    将厌又听她们夸一会儿那丫头。
    邹妈她们一说起阮喃就停不下来,说了一阵子忽然意识到二爷来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要说。
    一瞬间职业操守之心短暂占上风:“二爷您是打算找小小姐吗?我可以去帮您叫。”
    将厌刚想说不用,突然。
    “姆姆!姆姆!”
    这时阮喃小跑着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她手里还捧着水养的小原木。
    回家这么久了,身上庆阳的校供还没换下来,头发也有些凌乱开。
    她突然跑出来,见到她时,将厌的喉结上下滚落,接着不动声色地微微别开眼,刻意掩饰掉那一点名为惊艳的情绪。
    她确实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大变样了。
    这丫头刚来时是一头乌黑的中短发,那天将厌记得尤为清楚,她头发的长度堪堪和下巴尖尖往下一点齐平。
    那会儿她戴着突兀落后的助听器,布鞋布裙,肩头挎着一枚奶油白的卷毛熊熊包,乖巧不已地坐在紫檀木的沙发里,头颅四十五度微扬,正乖乖巧巧地听着长辈说话,像个洋娃娃,软的不行。
    一晃大半年过去,她的头发如今已经长了很多,上面还松松系着樱桃装饰的发圈。
    个头确实是高了很多,不过模样么,倒是没怎么变,依旧软的不行,将厌暗暗定义。
    阮喃冲出来时突然看见将厌也在,她愣了一秒,接着。
    “怎么了怎么了,祖宗你慢点儿跑。”邹妈见她穿着拖鞋,生怕她摔了。
    阮喃的注意力又被邹妈吸引过去,并且她的心思全都在瓷盆里的圆木上,一时间也顾不得将厌在边上了。
    她对着邹妈一众人焦急开口:“姆姆,它,它怎么这里变皱了——”
    阮喃急的要哭了,说着她指向木头的左下角,那里明显有一块青黑起皱的部位。
    因为她十分无措和焦急,妈子们也丝毫不敢怠慢和忽视。
    “哦哟,快让姆姆看看。”妈子们赶紧上去瞧。
    不过她们急归急,横竖也不懂这些植物的生长知识。
    将厌在一旁好整以暇,懒懒倚在二楼的栏杆处,他身姿挺拔、气质颓却不废,颇为闲适玩味地欣赏那丫头一脸的心焦。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也说不出半点儿名堂。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李伯瞧瞧?”终于,有个人说了句有效的准话。
    接下来纷纷:“快快,老李是个懂行儿。”
    李伯是家里的园丁阿伯。
    阮喃一听:“!”顿时像是打了鸡血。
    见状,将厌又笑,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见阮喃要跟着跑。
    “丫头。”将厌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阮喃的脚步应声而停,像是按下了休止符,她忽然意识到二哥哥还在,瞬间神魂归位,老老实实地站站好。
    “嗯,将厌哥哥你快说——”从前阮喃被他叫住总是认真不已地听将厌说要说的话,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焦急。
    真就是没心肝,木头比不得他重要,将厌挑眉,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将厌背靠着栏杆,叫完他有些语塞。
    沉默片刻,最后在阮喃焦急的视线中,“去吧。”他什么都不说又让她离开了。
    阮喃:“.....”有些莫名。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无从起头。
    并且姆姆们还在等她,阮喃也顾不得了,简单同将厌道别就立马扭头跟上姆姆们的脚步。
    将厌还站在原地,目光深深浅浅的落在她的背影上。
    刚才听妈子们说着丫头长高了,因为天天见面,将厌倒没什么很鲜明直观的感觉,此刻顺着她下楼的身影看,确实高了不少。
    花到了花期,大概就是这么个形容。
    将厌一直盯着她出了大门,才抬腿离开。
    .
    稍晚一点儿,阮喃偷偷敲开了将厌的卧室门。
    “将厌哥哥,你有空吗..?”
    她像只猫,偷腥的。
    将厌正背靠在椅子里,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笔,笔下是一份空白的纸张,上面依稀有‘遗’的字样,但是无法分辨。
    转过身和阮喃脸对脸,眼眸微抬:“有事儿?”
    “将厌哥哥,我能进来么?”她还杵在门边,半截身子露在视线里。
    纤细的身躯,娇柔的。
    给他乖得没脾气了,将厌笑着点头。
    阮喃进来后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将厌哥哥,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
    将厌眉头一挑:“?”
    他越发慵懒起来。
    阮喃继续说,“小木头很健康的,它有一个地方变黑变皱,只是因为它在长大。”
    “是吗。”将厌眼底涌动着百转千回的纷杂思绪。
    “嗯!”阮喃听阿伯说了很多木头生长的经验。
    许是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太深刻,将厌忽然心一动,伸手将她勾近些。
    “担心我?”他语气缱绻,又垂下眼。
    她怎么知道,他在害怕,他在担心。
    阮喃被他勾的地方是校供的胸口蝴蝶结,一瞬间,衣衫摩擦,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将厌的指节修长骨感,阮喃被他勾近后,他还意犹未尽地绕着蝴蝶结的下摆打旋。
    阮喃越发觉得无法动弹。
    从阮喃的角度看,他的头微微低垂着,依旧很喜欢穿休闲的棒球服,或者是飞行夹克。
    五官俊俏,九头身,腿尤为长。
    阮喃曾经见到他穿过一件深紫和红蓝拼接的朋克赛车服,不过仅仅是一眼,因为那会儿他急着出门,很快就从大门出去了,根本来不及多看。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的长腿和头盔下锐意张扬的瞳孔。
    阮喃:“.....”
    这会儿蝴蝶结在他掌心把玩,她努力克制不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已经用尽了心力,更别提回答他的话。
    “嗯....”阮喃半天憋出这么个语气词。
    她的模样给将厌整笑了,接着缓缓将手收回。
    将厌他是坐着着,手收回去后,又自下而上去看面前的小丫头。
    过了一会,“头发,留着吧。”他淡淡道。
    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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