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邢荔看到锦盒没盖好露出的玉镯,微微眯起狐狸眼:“咦,这成色不对啊。”
    傅容徊稍侧过头,问:“什么?”
    “这玉质,像是批发市场搞来的。”
    邢荔学过鉴赏珠宝玉器这门课,倒不是她有这方面爱好,纯粹是那时进公司的品味太土,傅容徊反手就给她报了各种学习课程,硬是用钱把华丽气质给砸了出来。
    所以邢荔眼尖着呢,一看这玉质就知道不可能是能买下四合院的。
    “你哥这个月得给我额外一笔奖金了,这镯子要敢往谢小姐面前拿,今晚怕是要睡门外。”
    傅容徊倒是笑:“就当情趣么。”
    邢荔放下玉镯,想到商圈对傅容徊还有个传奇称呼,叫奶皇,别看他削瘦的脸庞轮廓冷白清隽,长的这么奶,乍看都分辨不清真实年纪,实际上她这副不着调样子,都是跟他私下学的:“小傅总,你们男人好脏哦。”
    傅容徊:“好好说话。”
    “人家就是这副小嫩嗓。”邢荔故意掐着嗓子撩他,肢体又不敢造次,等董稚献殷勤从公司茶水间拿了不少甜品和甜茶进来时,又看见邢荔慵懒地坐在沙发刷手机玩。
    而傅容徊则是安静地,面朝落地窗坐在轮椅上。
    董稚分神地想,瞎子看得到外面繁华夜景么?
    突然,邢荔猛地坐直腰,惊得他心虚地发抖了下手,甜茶洒到了洁白的手袖上。
    “这热搜玉镯……完了,这下要死了。”
    董稚赶忙拿纸巾擦拭,一边好奇问:“什么热搜玉镯啊?”
    邢荔刷到程元汐那条玉镯碎的热搜,放大看发现是谢音楼那只,瞬间都来精神了,转头问董稚:“是谁手贱了,把古董镯和普通镯给弄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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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往深了说,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邢荔把办公室盒子里的普通玉镯规规矩矩放在办公桌上,不敢去碰,等春世的女总裁那边一走,傅容与将签下的合同扔给秘书,长指扯了扯领带,刚走进,就看到邢荔老实站在沙发旁边。
    狐狸生性狡猾,老实这词跟她可不沾边。
    很快傅容与看到傅容徊来了,迈步过去间,语调不急不缓:“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傅容徊寻找着他的声音,含着温润的笑:“想透口气,哥。”
    “嗯?”
    “你那玉镯,是不是跟程元汐的弄混?”
    这事谁提,估计谁要遭殃被迁怒。
    所以邢荔很识趣闭嘴,让傅容徊来说:“之前程元汐托我给她弄个玉镯,说是录制舞蹈宣传要用,我把事儿交给陈愿了……刚问了下,是陈愿那边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来装玉镯,应该是程元汐上回夜里来医院看我时,你顺路送她,放车上被拿错了。”
    傅容与深沉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办公桌的玉镯上,停顿了两秒。
    邢荔适时补充一句:“就这误会,程元汐把谢小姐的玉镯摔上热搜了。”
    傅容与侧头看过来,头顶灯光明晃晃地照着他微变的神色。
    ……
    桃溪景区的拍摄地这边,谢音楼手机响起时,已经是夜间九点多。
    她洗过澡,身子裹着舒适棉质的浴袍躺在沙发椅上,露着那一截雪白的手腕,不知是不是看到玉镯碎了的心理暗示,让她觉得腕间空荡荡的厉害。
    拿过手机,谢音楼低垂微卷的眼睫,看到了傅容与的来电。
    她并不想听解释。
    玉镯是她洗澡前放在公寓里的,忘了戴,结果出现在另一个女人手腕上。
    这意味着什么,谢音楼不是傻子。
    她甚至是还想到了程元汐手腕上的同款纹身,眼睫下最后一点笑都没的干净,等傅容与耐心拨打了第七个电话过来,才慢吞吞地接听。
    “哪位?”
    听着语气,淡到都没有感情了。
    傅容与那端沉默半瞬,才开口说话:“我在桃溪景区,上次的别墅。”
    谢音楼没有起身的意思,眼睛看向漆黑的窗外,是凉的,和她说话声音一样:“傅总是来送衬衫的呢,还是赔礼道歉?”
    傅容与显然是看过热搜了,嗓音低沉轻缓:“我这儿有一个芙蓉玉,玉质堪比白玉,戴在你手上肯定好看,音楼,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音楼真是笑了,头一次见到有人把将功补过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心底那股火还憋着,指尖揪着浴袍下摆,扯出条条的凌乱折痕,面上半点情绪都没有的说:“傅总,你这声音楼我可担不起,那玉镯谈不上什么值钱玩意,不过是我爸爸买给我的,戴了有些年头了,如今不清不楚就叫人砸碎了,怪叫人不爽的。”
    谢音楼何止是不爽,活剐了傅容与的心都有了。
    所以下一句,声音格外的轻,带着点儿凉意:“我们之间就这样吧,玉镯不要你赔了,就当是给你的那几夜辛苦费。”
    不等傅容与那端说半个子,谢音楼单方面下达通知,就把电话给挂断。
    房间也重新静了下来,在这么深的夜里,她继续躺着,过许久,非常生气的坐起身,又捡起旁边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跳跃出几十个来自傅容与被挂断后,又继续打来的未接来电。
    谢音楼懒得搭理,翻出谢忱岸的微信,发消息说:“小戒尺,你姐姐的玉镯碎了。”
    谢忱岸那边回:“爸爸送你的那只白玉的碎了?明天让张叔接你去古董店重新选一只更好的玉质。”
    谢音楼心里略得到安抚,心里想着,睡个男人却赔进去一只玉镯。
    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了。
    这种丢脸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开口跟谢忱岸提的,回了个:“谢谢弟弟。”
    ……
    一整夜,谢音楼都点着蔷薇催眠香睡觉,早晨起来时,窗户紧闭着,满室浓郁的香味,熏得推门进来的余莺直呛鼻,捂着脸说:“小仙女,你不会香气中毒啊。”
    她看向床头已经燃烧尽的三个香蜡,赶紧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谢音楼睡晚了,从被子里慢吞吞地爬出来,乌锦般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膀,仰起头,脸蛋还带了点困倦,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失眠。”
    “你今晚要还这样,就吃点安眠药吧。”
    余莺招呼着她赶紧起床录节目,心疼似的,碰了碰谢音楼那眼下的一抹浅浅青色:“我家小仙女就是美啊,连睡眠不足的样子都美到心碎。”
    “你别提碎字,提的我心够碎的。”
    谢音楼那股火,还没完全消到,捂着胸口下床,身上这件睡裙又薄又软,弯腰时,背部的蝴蝶骨露了出来,这几日没睡好缘故,看上去都清瘦了不少。
    余莺在旁边欲言又止地提:“一早傅总那边就派了秘书,点名给你送了件礼物。”
    自从上回傅容与给谢音楼撑腰,节目组一些资历深的,也不敢在把她没后台的人随便得罪,导演更是默认了谢音楼的后台,就是傅容与这个最大投资人。
    所以他派秘书来送东西,也没有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谢音楼走到洗手台前,将长发挽起,显得脸蛋极小,用清水洗着。
    “你就不好奇呀?”
    她透过镜子看到余莺,平静开口说:“被我判死刑的人,这种行为一概算是死前的最后挣扎,为什么要好奇?”
    余莺听出她语气不善,就不买关子,将锦盒递了过来。
    想来谢音楼纤纤玉指沾了水,是不会来碰的,她主动打开:“是镯子。”
    锦盒内放置着一只极为罕见的芙蓉玉,颜色粉紫色,玉体透光,很衬谢音楼手腕的肤色。
    余莺看谢音楼无动于衷,默默地说:
    “这只芙蓉古玉,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据说拍卖会上是被一位神秘匿名先生高价买下的,没想到制作成了镯子啊。”
    谢音楼算是有了点儿反应,低垂眼睫看了过来:“花了多少?”
    余莺比划了个数:“可以抵得过你那只白玉手镯的三个了。”
    这芙蓉玉一看就是请了大师仔细琢磨出来的,不像是一夜间就能变出来。
    谢音楼没有去碰,转而拿起旁边的长裙穿上,轻蹙了下眉说:“想必他派来的秘书还没走吧,你帮我把玉镯退回去,要赔礼道歉也行,拿他独家香料来换……至于我和他那点炮友关系,断了就是断了。”
    她没兴趣玩争风吃醋这一套,向来小心眼的很。
    余莺觉得解气,眨眨眼点头道:“就是,我家小仙女是钱能砸得动的么?”
    半个小时后。
    这只价值连城的芙蓉玉,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到了傅容与的书桌上。
    秘书立在书房门边,不敢看端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侧影,酝酿了半天用词,将谢音楼的话也带到。
    第24章
    直到节目录制完,谢音楼都没再见到傅容与,想来两人那几夜,不过是饮食男女之间的暧昧把戏,清醒过后,就连最后一点虚假的情意都用不着留下的。
    都是假的。
    她离开桃溪景区的拍摄地,第二天,趁着谢忱岸还在泗城,就拉着他到颜家的古董店去逛。
    近日连续降雨缘故,气温也跟着骤降,到下午,依旧是阴雨绵绵的,雨丝像轻纱拂过青石台阶,衬得巷子里的黑瓦白墙老院子仿佛是一幅泼了墨的山水画。
    谢音楼掀开帘子走进去,里面弥漫着股儿浓郁的檀香味道,玻璃展柜内的古董都是老物件,像个古玩小博物馆,颜老板穿着黑色云纹长袍,是老熟人了,也就没从软塌里站起来迎客:“今儿窗外喜鹊叫个不停,我就想肯定是有贵人儿上门了。”
    话落,他细长的眼笑看谢音楼,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观音。”
    “这是缺了什么,来叔这儿?”
    “颜叔这里有玉镯吗?”谢音楼抬起雪白的手腕,眉眼里盛着三分笑:“爸爸送我的玉镯碎了,平时戴习惯了,想找个替代品。”
    颜老板拿着烟枪敲了敲桌面,调侃道:“我记得谢家主这两年对你们姐弟经济制裁的紧,叔这可不兴赊账哦。”
    “不赊账,我把提款机弟弟带来了。”
    谢音楼说完,一身纯黑色西装的谢忱岸刚好迈步走进来,他音调偏清冽,外面风大,把声音吹散了些:“颜老板放心,家姐看中什么,我还是付得起这个价钱。”
    颜老板爽朗的大笑,总算扶着茶几起身,招呼着伙计把新到货的玉镯搬上来。
    玉种款式很多,都摆在了谢音楼的面前,任她挑选。
    旁边,颜老板亲自泡茶递给谢忱岸,转头间看谢音楼一身惹眼长裙走来走去,也没挑个满意的,于是说:“这玉啊,也讲究一个眼缘,我店里倒是有个镇店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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