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穿了我买的婚纱,还跟我扯了证,你得对我负责。”
    江示舟作势抽回自己的手:“……那都是你自己先硬塞给我的吧?”
    “那也是你亲口承认了的,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江启年又低头扯了扯牵引绳,“我们家图灵可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对不对啊?”
    “……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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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扯证”,是江示舟刚工作半年左右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一个月以前。
    今年元旦,也就是江启年的26岁生日,作为寿星的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一起去照相馆拍张合照。
    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艺术照,只是正襟危坐、中规中矩的半身同框,所以江示舟也没太抵触。
    直到一个月后的情人节,江示舟打开他送的PS5游戏光碟包装,里面掉出了一本结婚证。
    烫金的枣红色封面,内页右侧印着她和江启年的基本身份信息,左侧的持证人一栏则是“江示舟”,旁边贴着那张醒目的红底半身合照,其上烙着凹凸不平的钢印。
    这是……他俩的结婚证?
    亲兄妹的结婚证?
    江示舟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再叁确认自己的视力和精神状态良好后,江示舟的第二反应是以为这个世界癫了。
    先不说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目前连同性婚姻都不承认,就算是放眼全世界,纵使信仰不同,习俗迥异,却还是能在极少数问题上达成罕见的共识,其中之一就是绝不可能为亲兄妹的所谓“婚姻”提供任何法律保护。
    既然出生在同一个户口本,就不可能再出现在同一本结婚证。这是文明社会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而且问题是,她本人也没到场啊?
    “这东西……你怎么办下来的?”
    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江启年反而有些莫名其妙。
    “很简单啊,打个电话就好啦。”
    “……打电话给谁?”
    他们家居然还有这种人脉?连亲兄妹结婚都能搞定?
    而且另一方没到场,还给办结婚?
    她脑中已经要上演一出反贪风暴了,却很快被江启年按下了暂停键。
    “还能是谁,办假证的呗。”
    “……”
    这次确认了世界没癫,江示舟的语气变得有点酸。
    “……假证有什么意义啊,又没有法律效力。”
    还犯法。
    “就是因为没有法律效力才有意义。要是真有效力的话,我就不会去办了。”
    现在的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婚姻的法律效力,本质上就是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强行捆在一起的枷锁。它能保护的只是私有财产和生育责任,而不是爱情本身。
    有些人一辈子没有结婚,依旧能相互扶持到生命尽头;也有些人早早叁书六礼八抬大轿,最后还是只剩一地鸡毛。
    总而言之,“领不领证”和“幸不幸福”之间,不存在什么必然联系。
    她和江启年不需要这种枷锁。更确切地说,江启年也不屑于用这种枷锁束缚住她。
    他们之间的枷锁,早从出生起就流在血管里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得到社会承认的。但我还是想要,而且也只需要得到你一个人的承认。”
    他只是想提醒她,虽然他们从生到死都是亲兄妹,但至少现在,不仅仅是兄妹。
    “江示舟,你愿意接受和承认我作为你唯一的伴侣,并宣誓永远对彼此忠诚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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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约莫十五分钟,他们才回到家。
    虽然两人来A市已经四年多了,但搬进这里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A市的生活成本高,因此头叁年里,两人都是住在各自的宿舍。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期间,江示舟才偶尔去江启年的单人间过夜。这样的见面频率对于从小朝夕相伴的俩人来说,跟异地恋简直没什么差别。
    更重要的是,江示舟发现自己无法习惯这种没有“家”的感觉。
    她的学校宿舍不是“家”。就算和舍友相处得再融洽,每逢节假日,她们还是要丢下她,回到真正的家人身边。
    江启年的公司宿舍也不是“家”。那里除了她落下的几件里衣和发绳,留不下任何她生活的气息和痕迹。
    只能容纳她和江启年两人并排走的狭窄楼道。只摆着两人鞋靴的玄关。只晾着两人衣物的阳台。只放着两人洗漱和沐浴用品的浴室。只有两个人知道的WIFI密码。
    总是塞着牛奶和罐装鸡尾酒的冰箱。总是飘出她钟爱食物香气的厨房。恰好容纳两人用餐的茶几。恰好能挤下两人的沙发和床。
    她习惯的是这样的家。
    于是,在进入几乎没课的大四之前,她主动问江启年:可不可以继续住在一起。
    过了叁年,江启年的工作早已稳定下来,也攒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虽然还远不够A市买房的首付,但也足以负担起优质房源的租金。
    很快,他们就在A大附近选定了这套电梯公寓。户型仍是两室一厅,不同以往的是另一个房间改成了书房兼宠物房。客厅装了超大屏幕的电视,江启年还送了她一台PS5作为生日和乔迁礼物。
    时隔叁年再次同居,明明江启年操持的家务和以前几乎别无二致,江示舟却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变化。
    最初那叁年,他俩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只有在晨昏交际之时会短暂相遇。而后她回到高中住校,则又变成了周末限定。那时,在她眼里,比起“男友”,江启年更像是妈妈、保姆和监护人,是喋喋不休、操心不断的“大人”。
    而如今,当两人被摆在了同样平等和独立的位置上,像是打开了某个隐蔽的开关,江启年作为年上的魅力忽然间就全然显现了出来。
    每天清晨出房间,她都能闻到厨房里煮咖啡的香气,然后看见他正站在料理台边做早餐。
    有时醒得早一点,能恰好看见他伸手探床头柜的眼镜,或者在浴室里看见他正对着镜子打领带和刮胡须。
    晚上则经常是一回到家,就看见一个一米八几的衬衣眼镜男正趴在沙发上按着小猫咪亲,或者正挽着衬衫衣袖给她煮夜宵。
    偶尔也会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西服外套和领带还没来得及脱,戴腕表的手托着下巴,对着MacBook整理工作文件,镜片上反射出电脑屏幕的荧光。
    睡前就更不用说了,他总是要先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解领带,摘手表,摘眼镜,解皮带,摘耳钉。这样一套冗长的流程结束以后,才转身走进浴室。
    本以为以前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早该有了免疫力,谁知道正是这样才更容易沦陷上头。
    亲眼见证哥哥从稍显单薄的青涩校服高中生,到松弛随意的名校大学生,再到现在这个宽肩西装眼镜男……这怎么不是一种养成系呢?
    与此同时,他们的性爱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以前几乎每一场都必然以明确的询问和同意作为开始,而现在只需一道眼神的交换,一句暧昧的耳语,之后的一切就都会顺理成章地发生。
    就比如现在的情形——
    进门好一会儿,连图灵都自觉回到了窝里,江示舟也没等到“女儿”冲出来迎接自己。她觉得奇怪,便一边环视一边提高音量:
    “咦,埃达呢?”
    “嘘——”
    江启年向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
    “出门前我已经把她哄睡着了。”
    说罢,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摘下了眼镜,搁在玄关柜上,又顺便往掌心接了两泵免洗消毒凝胶,十指交叉揉搓了片刻。
    这在江示舟眼里,已经是性明示了。
    果然,江启年下一个动作就是环住她的腰,同时将她的双臂反剪在腰后,随后便用单只手掌扣住她交叉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撑上她身后的墙,又俯首吻住她的唇。
    他正要脱下她的风衣,却被她猛地阻止:
    “你等等……”
    他眼里的欲念闪烁了片刻,随即转为恍然和羞愧。
    “噢,对……你刚加完班,现在是不是很累?”他的动作转为轻抚她的额头,“那今晚还是早点睡吧……抱歉,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江示舟忍不住出声解释:
    “我今晚……其实没加班啦。”
    “那你这么晚回来是……”
    “……去买狗绳了。”
    在江启年诧异的目光下,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枚铂金镶钻的男式戒指。戒圈比她的那枚钻戒更宽更方,钻石也内敛地嵌在其间,没越出半分。
    “这是……”
    “是你自己想要的,不能怪我。”
    说着,她就抓过江启年的左手,半强硬地将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就算是游戏光盘的回礼。”
    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江启年一边正为这个意料之外的礼物心动不已,一边又为她“狗绳”的说法哑然失笑。
    “看别人摸图灵看生气了?真要说不知检点的话,那也只是它,不是我。
    “你知道的,我可是一直以来……都只让你一个人摸的。妹妹。”
    在被他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插入时,江示舟忽然想起,如今距离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已经过去整整7年了。
    16岁时跟19岁的他做爱是一种感觉。19岁时和22岁的他做爱是另一种感觉。而22岁时跟25岁的他做爱又是另一种感觉。
    接下来,还会有几个七年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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