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满是自卑消极的念头,影千肆面上却仍是影卫一贯的冷峻表情。
    反倒是陆云承听得嘴角微勾,仿佛自己的影卫被夸赞,最高兴的是他这个主人,他脚步放慢半步,等影卫站到他身边。
    见主人脚步放慢,影千肆以为有什么吩咐,他快走一步到陆云承身边,微微低头听候命令。
    陆云承没有说话,而是顺着两人并排的姿势继续往前走。
    影千肆这才发觉主人的心思,胸中突然酸酸涨涨的,却不敢再走到后面去。
    陆云承与影千肆站到前厅的侧门处暂作等待,里面的司礼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嘈杂的前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两人。
    陆云承大家多多少少见过本人或者画像,但旁边这位俊公子,看打扮似乎正是此次婚礼的新娘。
    提前知道消息的宾客见到后仍是十分惊讶,那些不明情况的老友见状更是震惊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安静片刻后,来宾们纷纷打量着影千肆开始窃窃私语,相互询问这新娘是哪一号人物。
    陆荣轩看到这两个人有些般配的样子,更加痛心疾首,不可否认,这名不见经传的影卫打扮起来倒也人模人样,可惜身为男子,儿媳最重要的任务他根本完成不了,又有什么用!
    陆云承和影千肆在柳阿嬷的指引下往前走着,影千肆看到院中人头攒动的场景,心跳顿时变得急促,门口到大厅中央的走道两侧站满了神色各异的来宾,十几米的路程在影千肆眼中变得像是幽深可怖的悬崖般难以跨越。
    身体最深处的暴动情绪被唤起,影千肆的手掌激动到颤抖,仿佛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只有把这些人都杀掉,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影千肆脖颈僵硬地低下头,目光盯着地面,不再看周围的人,他不断握紧拳头,用指尖嵌入掌心的痛楚提醒自己冷静。
    可惜即使看不见那些人,但他们的视线犹如实质,一遍遍冲刷着影千肆的紧绷到将要断裂的神经。
    从影殿九死一生被选□□,影千肆留下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后遗症,他无法待在人群密集的地方。
    严苛的影卫训练让他时刻对周围的人保持警惕,人越多,他的精神越紧绷,甚至忍不住将周围的人都杀光。
    尤其是这些人的视线正□□裸地投射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打量。
    影殿没有人发现影千肆的这个问题,否则他们不会把一个有瑕疵的影卫送到陆云承身边。
    而影卫的大部分时间是隐在暗处,是以影千肆的这个毛病很少有发作的机会。
    影千肆以为这几年跟在主人身边潜心习武,心性会有所提高,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此刻的他仿佛再次深陷影殿的巨大铁笼里,几十个孩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十几个影卫,只有一个能被派往少庄主身边。
    千肆,你怎么了?察觉到影千肆气息的变化,陆云承传音入耳问道。
    陆云承的声音如一股甘冽的泉水,顿时让影千肆的头脑清醒不少。
    影千肆急促地喘息几下,竭尽全力稳定心神,传音回答陆云承:主人,属下无事。
    即使有事,他又怎能让主人知道。
    影千肆抬头看了一眼,他需要和主人在两侧宾客的注目礼中穿过前厅,走到庄主面前。
    那十几米仿佛有千丈远,而主人此刻正在关切地看着他,他不能辜负主人的期望。
    影千肆暗自运转力量,朝体内的几处大穴击去,希望暂时封锁自己的内力,这样即使他发疯,也不会伤到任何一个人。
    力量还没完全封锁,影千肆紧握的右手被一个柔韧有力的手掌包裹,微凉的内力透过手心传递进来,竟在缓缓抚平影千肆体内躁动不安的内力。
    主人影千肆看向陆云承,轻喊出声,苍白的面孔中带着一丝绝望。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主人终究还是发现了他的问题,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一个为主人拖后腿的影卫将再无价值。
    正在影千肆思绪万千时,他的视线被一片大红色遮盖,陆云承隐约猜到是院里的众人引发了影卫的异常,他顺手将旁边丫鬟端着的大红盖头拿过来给影卫盖上。
    本来两个男子成婚,是不需要红盖头的,但柳阿嬷还是按照正常规矩准备了一份,一直由身边的小丫鬟用托盘端着。
    两只手牵在一起便没有再松开,陆云承慢慢将自己的内力渡过去,安抚影千肆几近崩溃的状态,同时领着他走到父亲面前。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一拜天地谢姻缘,二拜高堂养育恩,
    在司礼的主持下,两人拜过天地与父母,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前厅。
    新郎官陆云承并不打算留下向大家敬酒,接受来宾的祝贺,众人早就猜到会是如此,纷纷端起酒杯违心地祝贺陆荣轩,同时默默把早生贵子之类的贺词咽回肚子里。
    回到新房,陆云承坐下,右手随意地搭在身边的红木桌上,见手边有两盏精致的金丝红釉杯,他没有多想,拿起来一饮而尽。
    咳咳!陆云承猛地咳嗽起来。
    陌生的辛辣刺激在喉咙间划过,白酒落入胃袋后升腾起淡淡的灼烧感与热烈的暖意。
    影千肆见状急忙去换茶水,酒色致昏,他知道主人多年来潜心习武,从不饮酒,也不近女色。
    只是这次成婚,按照流程是要喝交杯酒的,柳阿嬷才令人备了两盏。
    怎么是酒?陆云承接过影千肆递来的茶水,饮下一口冲淡嘴中的酒味。
    影千肆急忙跪下请罪,主人,是属下失察。
    陆云承想到其中的缘由,应该是家里那位传统守旧的柳阿嬷给他准备的。
    不是你的错,起来。陆云承轻托影千肆的胳膊,如今这人与自己拜过天地,虽说是为了应付父亲,但也无法再任由一身喜服的他跪在自己面前。
    坐吧。陆云承用眼神示意,让影千肆坐在圆桌边的宽凳上,他需要和影卫讨论一下在前厅时的异常。
    影殿的影卫一向训练有素,而在刚才,影千肆竟有要走火入魔的倾向,如果说前院的宾客中有他的敌人,他完全可以禀明自己后去□□,而不应是那般内力浮动的样子。
    见影卫坐下,半边屁股挨着凳子,一副小心翼翼非常拘谨的样子,陆云承放柔声音问道:在前厅时你怎么了,为何心绪波动如此之大?
    主人,属下有罪!
    本就还没坐稳的身子,听到陆云承的话后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砸地发出咚地一声,红色衣摆在地面散开,玉冠两侧的红珠绳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地厉害。
    和上次的单膝跪地不同,这次影千肆双膝跪地,是请罪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酥酥:抱抱可怜的千肆~
    陆云承:你为什么抱我老婆?
    第3章 同床共枕失败
    陆云承见影千肆慌忙请罪的样子,便知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没有急着让影千肆起身,目光冷凝地开口问道:你有何罪?
    影千肆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忠心有目共睹,陆云承并不认为他会做背叛自己的事,不过若是他真有什么问题,还是尽早解决得好。
    听到主人淡漠的声音,影千肆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握了握,瞒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刚才在前厅,如果没有主人的帮助,自己必会失控向诸位宾客出手,到时候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影千肆盯着主人的袍角,心中绝望地开口,嗓音干涩沙哑:属下在影殿时落下一个毛病,如果身处人群中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会忍不住向周围的人出手,直至杀光他们。
    说到最后,影千肆的声音带了一丝决绝:主人,属下欺上瞒下,险些酿成大祸,恳请主人重重责罚,另调影殿其他人贴身护卫。
    说完,影千肆俯下身子,额头贴在地面,皮肤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离开主人身边了。
    今日他险些失控,难保将来不会真的失控发疯,与其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惹主人厌恶,他宁愿回影殿受无尽的酷刑折磨。
    陆云承听后,目光陷入沉思,这种症状确实从未听过,原来并不是修炼邪功走火入魔,显然并不是谁都像他似的沉迷追求武学的更高境界。
    你身边有多少人时会开始控制不住自己?陆云承问道。
    影千肆闻言呼吸一滞,主人并没有因自己的欺瞒而大怒,他心中燃起希望,俯着身子更加恭敬地开口:如果在五步以内,十一二人便会对属下有所影响。
    陆云承听后,认真地设想了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场景,需要影千肆单独面对十几个人的场景少之又少,即使有,只要自己在身边,便可以帮他抑制住失控。
    这样想来,影卫的毛病似乎也不算大事。
    看到影卫跪伏在自己身前,身子都要趴在地上了,陆云承弯腰,想要将人扶起来。
    低下头的瞬间,陆云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脑袋晕晕乎乎的,身体极为轻微地晃动一下,内功心法自动流转,脑海恢复清明。
    陆云承有些疑惑地坐直身子,开口道:我不会治你的罪,先起来吧。。
    影千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如此重大的罪过,主人似乎轻描淡写地就原谅他了。
    遵命。
    影千肆站起身,动作间偷偷看了陆云承一眼,不知是不是屋内红纱映照的缘故,主人的脸颊似乎有些粉红。
    影卫颀长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陆云承抬头看了一眼,脑海中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坐下。陆云承眉头微皱,直接命令道。
    影千肆急忙坐下,坐姿更加工整,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凳面,随时准备起身的样子。
    主人影千肆想继续请罪,自己的毛病一日得不到解决,他便始终无法安心待在主人身边。
    你不必担心,以后不让你独自处在人群中便可。陆云承淡淡道。
    影千肆心中的感动无法言表,属下谢主人!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胸腔内被无限的惊喜与感动填满,主人的话如同天籁,轻易化解了他内心深处的忧惧。
    陆云承无所谓地摆摆手,视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茶壶。
    影千肆见状,立刻提起茶壶为陆云承倒茶。
    陆云承没等影千肆将茶杯放下,便直接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影千肆的手指。
    影千肆如触电般心头一颤,面上不动声色地将手慢慢收回,隐约觉得主人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陆云承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却仍觉得口干舌燥,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脚尖点地窜上屋顶,想要吹吹风冷静一下。
    谁想到一阵清风吹过,非但没有让他更清醒,脑海反而更加混沌,没喝过酒的陆云承自然不知道,饮酒后即使没醉,风一吹也就醉了。
    影千肆站在门口,见主人在屋顶待了一会儿又飞身下来,站到自己面前,主人。他开口等待吩咐。
    回屋,睡觉。说完,陆云承大步向屋里的床榻走去。
    影千肆心头大患解决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陆云承身上,终于发现主人的异常,主人的脚步较以往虚浮一些,脸颊的红色更甚。
    主人似乎,喝醉了。
    影千肆急忙追上去,见陆云承只脱掉靴子便要上床睡觉,主人,属下为您宽衣。
    陆云承目光有些迟钝地看着影千肆,忽然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容:好。
    主人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影千肆心跳如擂鼓,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陆云承,可视线左右移动最后还是落在陆云承脸上。
    陆云承见人没有动作,主动张开双臂,影千肆急忙稳定心神,为主人宽衣解带。
    款式繁复的喜袍一件件褪下,直到只剩一身淡红色里衣,陆云承觉得全身舒爽许多,心情愉悦地上床。
    他像往常一样直板板地躺在中间,闭眼之前看到站在床边的红衣影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仿佛在奇怪影卫为什么会在这里,随后他伸手拍拍身侧的被褥,对着影千肆开口道:一起睡。
    影千肆闻言心头一跳,随后便看到主人闭上眼睛,显然已经进入睡梦中 。
    主人说的应该是醉话吧,即使与主人成亲,他也从未妄想过能与主人同塌而眠。
    其实早在成婚前,自己便与主人发生过更加亲密的行为,但主人早已忘记,自己更加不能再记起。
    影千肆为陆云承盖上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喝酒后容易寒气入体,主人千万不要着凉。
    影千肆偷偷看着主人的睡颜,忍不住用目光细细描绘,平时主人的眸子总是清凌凌的,仿佛可以看透世间一切污浊,每次看向主人时,影千肆总是害怕自己的隐瞒被发现,害怕主人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不敬的龃龉心思。
    唯有这次,影千肆敢多看陆云承几眼,主人双颊微红,独得老天爷眷顾的五官流畅地舒展,神情如沉睡的婴孩般美好。
    影千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无论以什么身份,能继续守在主人身边,他便知足。
    许是影千肆给陆云承捂得太严实了,陆云承动了一下,床内侧的胳膊伸到被子外面,影千肆见状,俯身过去轻轻托起陆云承的胳膊,想给他放回被子里。
    结果却被睡梦中的陆云承一把拉住,影千肆根本不敢有所动作,怕把主人吵醒,只能顺着陆云承的力道往前凑进一步。
    影千肆保持着被握住手腕,站在床边半弯着腰的状态,本想等主人慢慢松开自己,结果陆云承手中的力道更甚,拉着影千肆向外翻了个身。
    手腕被迫按在床上,影千肆只能跪坐在陆云承床边,配合主人的无意识的动作。
    影千肆想起之前在屋顶或者窗外守夜时,曾经斗胆看到过,主人每次入睡时都是规矩板正地平躺在床上,可一旦睡熟,就喜欢侧过身抱着被子睡。
    如今,主人怕是把他当做被子了。
    影千肆怕吵醒主人,不敢从陆云承的禁锢下挣脱,于是静静地跪坐在床边,默默守护着陆云承安稳的睡颜。
    前院的喧嚣渐渐消散,暖黄色的夕阳落下,一轮明月高挂天边,皎白的月光倾洒在院子里,像是落了满地的碎银。
    影千肆敛着眸光,不知在想什么,他身上有黄昏与月光的交替,仿佛岁月留下痕迹,又在顷刻间消逝。
    第二天辰时,陆云承的院落静悄悄的,主子没有起床,外面的丫鬟小厮不敢打扰。
    陆云承缓缓睁开眼睛,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他的手掌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竟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陆云承立刻恢复清醒,将床边的情况尽收眼底,昨天与他拜堂成亲的影卫竟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旖旎的红衣铺了一地,而自己的手正放在人家头上。
    此时影千肆也悠悠转醒,昨晚熬到下半夜,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陆云承本来握住他手腕的手,也不知何时搭在了他脑袋上。
    发现主人正看着他,影千肆还没反应过来便嗓音模糊地叫了声主人,声音中带着还未睡醒的迷糊无措。
    头一次见自家影卫迷糊的样子,陆云承嘴角不自觉地浮上笑容,右手又揉了一下掌中毛茸茸的脑袋,随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影千肆则被陆云承的动作彻底弄醒,他来不及思考主人的手何时从他的手腕移到头上,只觉得被主人揉过的地方像过电般一阵发紧,而自己如今的姿势实在对主人不敬!
    竟敢趴在主人的床边睡着,而且没有提前醒来伺候主人洗漱,他太失职了。
    影千肆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跪坐了一夜的腿脚早就麻地不听使唤,他不仅没能起来,反而从床边的台阶跌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云承见影卫慌慌张张的样子,完全没有之前的冷峻能干,不由得轻笑出声,此次成婚,倒是让他发现了自家影卫有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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