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羽拿起笔记本,抽出那张照片端详,上面赫然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傅衡舟抱着赵奕言,开心地对着镜头笑,正是两人青葱年少的时候。
    亲密的两人合照让萧千羽觉得刺眼无比,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
    他下意识翻到照片背后,看到上面有一行钢笔字,字迹潇洒隽秀:言言,一周纪念日快乐。
    落款日期是十年前,傅衡舟被下药的那天。
    萧千羽又想到了什么,急忙打开笔记本,发现里面写着一篇又一篇日记。
    日记全都由一个言字开头。
    傅衡舟的字迹萧千羽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不是写给他的东西,他不敢仔细看,便迅速地翻了几页。
    只是,翻完这几页纸后,萧千羽的心更痛了。
    因为他能翻到的最新日期落在他们婚后第五年。
    也就是说,哪怕和他结婚了,傅衡舟心里还一直惦念着那个人。
    还给我。傅衡舟走近萧千羽,想伸手去把东西抢回来。
    萧千羽没躲,直接把东西递回到傅衡舟面前,还你。
    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傅衡舟越着急,越证明他重视这些东西,以及和这些东西相关的人。
    傅衡舟不让他进书房,因为这里藏着他的秘密,他的所爱之人。
    也许卧室也是。
    萧千羽知道傅衡舟和赵奕言当初因他而分开,所以他对傅衡舟千般顺从万般好,希望能够弥补傅衡舟受到的伤害,也希望能够在傅衡舟心里留下一丁点自己的位置。
    但很显然,他从来都没能走进傅衡舟的心里,无法参与傅衡舟的世界。
    傅衡舟从未爱过他。
    他不要孩子,也不要他,他的心,一直属于另外一个人。
    萧千羽的眼泪不争气地溢出,犹如一串断了线的珠子,迅速从脸上滑落,滴滴答答地砸在地板上。
    他哽咽着向傅衡舟问出了他一直都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的问题。
    衡舟,这十年来,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喜欢过我?
    傅衡舟成功地拿回了笔记本和照片,但在面对萧千羽问题时不知所措。
    /
    千羽......傅衡舟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我和你都已经结婚了,纠结在这些问题上有意义吗?
    所以对你来说,我是没意义的吗?傅衡舟的回答让萧千羽瞬间心死,他再也忍不住地向傅衡舟质问道:那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是赵奕言吗,是你在外面的人吗,是除了我之外的一切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赵奕言,什么外面的人,那本笔记本我已经不写了,我总能保留一些以前的东西吧,至于外面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衡舟摊开了日记的最后一页,把它拍在桌子上。
    萧千羽没去看,只是从地上捡起刚刚被碰掉的手机,点开那张照片,举到傅衡舟面前,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傅衡舟看到自己和别人抱在一起的照片,第一下反应是震惊,随后是疑惑。
    他认出来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公司的员工,一个叫小易的omega。
    嘴甜会说话,在他参与的几个项目期间,傅衡舟都带着他去应酬见客,只是没想到对方因此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傅衡舟已经警告过、并且远离了他。
    这张照片的场景,傅衡舟还记得,是在一家酒吧的走廊里,那个omega试图用信息素勾引他。
    他拒绝了,却被拍下这样一张照片,且发到了萧千羽手上。
    但他也暂时没有办法跟萧千羽解释他向对方低头是在羞辱对方,而不是在跟他接吻。
    这样一个暧昧的角度,如果不是傅衡舟亲身经历,估计连他也不会相信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公司的员工,我那次喝醉了,不小心和他撞在一起,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萧千羽听完傅衡舟的回答却只是摇摇头,衡舟,我能相信你吗?
    你不信我可以去查监控。傅衡舟刚说完,心里就没了底,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有没有监控录像保留都很难说。
    他只好又说道:千羽,我已经决定跟你好好过了,我跟你结婚,我做了最大的让步,我把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要你怎么样......
    我想要你爱我。
    可惜你不能。
    算了,不用了。
    和傅衡舟吵一架,萧千羽已经花光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和勇气,他精疲力尽。
    傅衡舟今晚勾起了他的发情热,加上因为激动而情绪不稳,他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发晕,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
    他只想逃离这个充满信息素的房间,逃离傅衡舟。
    萧千羽擦干了眼泪,一步步地走出书房,回到他的房间,锁上了门。
    /
    直到萧千羽走了很久,傅衡舟才反应过来。
    萧千羽不是信他,也不是不信他。
    而是算了。
    他竟然从萧千羽这两个字里听出些绝望来。
    傅衡舟心慌意乱,什么都不顾地下楼去敲萧千羽的门。
    他没想好开门后讲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单纯想确认萧千羽还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他会就此失去萧千羽。
    萧千羽,开门!
    你先出来好不好。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以找人跟你解释。
    萧千羽不肯开门,也不吭声,傅衡舟敲了很久,急得快发疯。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搞得心烦意燥,又开口骂了好几句脏话。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傅衡舟不耐烦接道:他妈的又是谁!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哟,咱们傅总吃火药了?
    傅衡舟听出来是孙谷一,稍微收了火气,干什么。
    不干什么,请你喝酒行不行,我今天刚飞回国,找你聚聚呗。
    傅衡舟看了一眼萧千羽的卧室,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没必要守着萧千羽,等他冷静好了会来找自己的。
    傅衡舟握着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地址发我。
    /
    萧千羽进房后打了针抑制剂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一个婴儿抱的姿势环着自己,坐在床上瞪着门口的方向。
    傅衡舟在门外不停地拍门,响声震耳欲聋,但萧千羽不想应,也不想见他。
    萧千羽做了十几年的梦,在一下接一下的拍门声中惊醒了。
    他很想自自欺人下去,无奈再美的梦都有醒来的一天。
    刚开始,是他一厢情愿地爱上傅衡舟。
    而后来,他跟傅衡舟之间的婚姻又是一场明码标注的交易,他用萧家的钱,来换取傅衡舟的十年。
    不管是哪个,傅衡舟都从未开口说过爱他。
    他早该清醒的。
    傅衡舟不曾给予过他真心,他对傅衡舟所有的留恋都来源于对方偶尔的示好,这让萧千羽产生傅衡舟会爱上他的错觉。
    可错觉经不起推敲,施舍并不是爱意,而像是主人在宠物摇尾乞怜后所给予的一点安慰手段。
    他在傅衡舟一次又一次的残忍中溃败,遍体鳞伤。
    太痛了。
    倒不如及时止损,他还能有命活下去。
    离婚吧。
    再继续这样痛苦地牵扯都是无谓。
    让傅衡舟去找他爱的人,他也可以留下孩子与自己共度余生。
    萧千羽小声开口,声音里全是颤抖,傅先生,我们真的完了。
    /
    虽然萧千羽没有写过离婚协议书,但他写得很快。
    除了一些必要的声明以外,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他都一律放弃了。
    他只想快点离婚。
    协议书写完,萧千羽开始收拾行李,刚刚傅衡舟在他房门外打电话,他隐约知道傅衡舟出去了,这是个很好的离开的时机。
    东西并不多,虽然萧千羽在这住了七年,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打包完毕。
    出门前,萧千羽摘下戒指,留恋地看了两眼,然后连同那份离婚协议书一并放在餐桌上。
    戒指是他当初买的,现在不想要了。
    协议书是手写的,字迹娟秀清逸,如果不看内容,是一份很美好的文字。
    甲方:omega萧千羽
    乙方:alpha傅衡舟
    甲方与乙方于2010年6月28日在海市登记结婚,共同生活至今。
    结婚多年未有感情,亦无子女。
    性格不合、二心相离、彼此怨怼、嫌隙渐生。
    以致夫妻关系完全破裂,再无和好可能。
    现经双方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其实自己看的时候也挺难过。
    第15章 还你自由
    傅衡舟按照孙谷一给的地址信息进到了酒吧包间,看到房间里除了孙谷一外,还有三个高中同学,李誉、高楠、杜升霖。
    四人一看见傅衡舟就把沙发中间的位置让出来,招呼他坐下。
    傅衡舟对他们点点头,也就径直走了过去落座。
    五个人自高中起关系就很好,聊起天来毫不忌讳,话题东跑西扯的就聊到了杜升霖喜欢的人身上。
    升霖,你那位还没追到手啊。孙谷一对着杜升霖调侃地说。
    不是吧,这都多久了。高楠一听也来了兴趣,在揶揄兄弟的话题里插了一脚,我记得你两年前在这张酒桌上就说要追人家,结果誉哥娃都生两个了,你还没追到人。
    啧啧,你这么个情场浪子,怎么就栽倒了在一朵带刺的野玫瑰下。李誉侧着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杜升霖,问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不知道。杜升霖笑着摇摇头,表情里夹杂着苦涩,我也不清楚自己喜欢他什么,但就是这么栽进去了,心甘情愿的。
    傅衡舟听到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把杯里的酒倒进嘴里。
    烈酒入喉,带来强烈刺激的灼烧感,傅衡舟不由得闭了下眼来缓冲。
    闭眼隔绝外界画面后,他脑海里浮现出萧千羽的样子。
    是难过的、哭泣的、眼睛通红着追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萧千羽。
    傅衡舟瞬间睁开了眼睛。
    也是,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哪怕要使点劲儿,也总比错过了再后悔来的强。孙谷一抬手敬了杜升霖一杯,说道:来,祝你早点追到你的野玫瑰。
    高楠和李誉也给他敬了一杯,唯有傅衡舟还是什么都不说地喝着闷酒。
    其余四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最后还是孙谷一开了口。
    孙谷一伸手盖在了傅衡舟将要抬起的那只酒杯的杯沿上,问他:怎么了,从打电话给你就听出了不对劲,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孙谷一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在这帮人里年龄最大,傅衡舟也敬着他。
    傅衡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谷一心里有个大概了,转而拍了拍傅衡舟肩膀,附耳低声说:没什么事过不去的,该哄就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傅衡舟和萧千羽的事,算不是秘密的秘密,在场的人都知道,也都清楚傅衡舟不愿意提,孙谷一也就没声张。
    傅衡舟心里还是郁闷,猛地把之前那杯酒灌进嘴里,开口道:我出去透口气。
    在孙谷一眼里,傅衡舟这样就算是默认,他叹了口气,又继续招呼大家喝酒。
    /
    包间在酒吧二楼,往走廊尽头走有一个阳台。傅衡舟走到露天阳台上,关上身后的阳台门,里面的吵闹声顿时被隔绝,他得以安静片刻,加上夜风一吹,酒意和焦躁散了不少。
    傅衡舟掏出手机看,没有看到新的信息和来电提示。
    萧千羽没找他,电话微信都没有。
    傅衡舟心里空了一下,觉得很不是滋味,指尖停留在萧千羽的名字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突然身后有人小声叫他,是他很熟悉的声音,衡舟?
    傅衡舟按熄屏幕,收起手机转身,看见来人是赵奕言,正拉着阳台门探过半边身子喊他。
    确定阳台上站着的人是傅衡舟后,赵奕言走了过来,对他笑了笑说,真巧啊。
    刚刚隔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他不太确定,只是对方身形太过相似就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遇上傅衡舟。
    傅衡舟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赵奕言的场景,以为自己会非常激动,但在此刻真的见了面,他发现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生疏,只剩下淡淡的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爸妈想外孙了,带孩子回来见见。
    赵奕言把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傅衡舟才看到他手上戴着戒指。
    嗯,过得还好吗。傅衡舟又问。
    还好,你呢,和千羽怎么样?赵奕言当初出国后就断绝了和傅衡舟的所有联系,后来也是在共同朋友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傅衡舟和萧千羽结婚了。
    傅衡舟明显不是很想回答,转头去看阳台外灯火阑珊的城市夜色。
    赵奕言从傅衡舟绷紧的脸色上猜到了几分缘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衡舟,有些事,我想跟你说。
    他这次回国,本就想找个机会把傅衡舟约出来坦白,因为他被自己做的错事折磨了十年,良心不安。
    什么?傅衡舟以为他要解释十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当年,傅衡舟原本是约了赵奕言到餐厅庆祝两人正式在一起的一周纪念日,没想到在厕所被人偷袭,给他打了催发易感期的药,结果神志不清地和萧千羽上了床。
    等傅衡舟回头去餐厅找人,赵奕言已经离开了,只给他留了一条八个字的短信: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随后,赵奕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傅衡舟怎么都找不到他。
    傅衡舟以为是自己和萧千羽的事被赵奕言知道了,才跟他分手躲起来,所以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不管赵奕言为什么这样做都情有可原,他没有资格怪他。
    谁知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傅衡舟想的那样,赵奕言对他说的话让他既震惊又愤怒。
    /
    宝宝,我们要走啦,可惜你看不见那片茶花了,很漂亮呢。
    萧千羽在这间房子里收拾了一圈,发现院里的山茶花是他唯一带不走又放心不下的物件。
    今晚没有月亮,靠着屋里射出的灯光,萧千羽能依稀看到它们在寒风中枝叶摇曳的身影。
    他精心栽培了那些花多年,很想让肚子里的宝宝亲眼看一看。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千羽摸着小腹的位置,遗憾地说:宝宝,我们要走啦,可惜你看不见那片漂亮的山茶花了,妈妈以后再给你种。
    萧千羽说完后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花圃前站了很久,再不走,傅衡舟怕是要回来了。
    他只好拉起行李箱走到小区外上车的地方。
    约好的车已经到了,司机帮萧千羽在后备箱放好行李,萧千羽坐上了后排。
    车辆缓缓启动,熟悉的景象在慢慢往后退。
    萧千羽盯着窗外看,心里又酸又涩。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机。
    衡舟对不起,是我困了你十年,现在还你自由了。
    我知道你忙,所以协议书我负责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其他要补充。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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