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卫长意沉吟片刻,默默点头。当今得位不正,恐自己的子嗣也效法他,压根就没立太子。无论此事是三位皇子沁王,宁王,辰王哪位做下的,只要一旦提起立储,其他的两王会不遗余力地将罪魁祸首拉下来。
    如此一来,不用他们费心了。
    你如今在家养伤,正好避开这些污糟,可惜了我这位风流倜傥的卿丞,倒不如外放出京。卫长意说笑,摇了摇扇子。他有意活跃气氛,不曾想聂世子真的抬眼望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子让人头皮发麻。
    卫长意,你人风流纳了那么多妾室,应该知道怎么令女子回心转意。聂衡之掀了眼皮,语气有些艰涩。
    纵然女子有了野男人,他也勉强可以忽略此事,只要季初她再把一颗心还给他。
    闻言,妻妾成群的卫三公子愣了,聂世子虽然眼睛长在头顶上,但他那张脸实在讨女人喜欢,还用向他询问让女子回心转意?
    慢着,这位让聂世子开了口的女子,莫非是?
    她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只不过是一时迷路了找不到了而已。聂衡之凤眸望着紧闭的窗户,执着地想要寻到那抹只是暂时迷失的微光。
    女子大多心软,要令她们回心转意只要牢记两点,一示弱,激发同情与爱怜之心;二讨好,让她们体会到爱重。
    卫长意离开后不久,季初就奇怪地发现聂世子又变了。
    这次的变化特别大,仿佛让季初以为聂衡之体内换了一个灵魂。
    先是季初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许多素雅的衣裙和各式各样精美的首饰,整整两大箱堆在鸣翠阁中;再是喂药的时候十分配合,不必季初再三劝解;此外膳桌上聂世子居然亲手为她盛了他厌恶的当归羊肉汤,虽然笨拙地洒了不少;而到了傍晚,他留下她竟然主动提起了她父亲的死。
    其中内情复杂,不是你能插手的,季初你只管安心等待,本世子向你承诺一定会替岳父岳母报仇。你等着不要着急,也莫要因为岳父伤心。聂衡之的面容隐在昏暗中,语气沉冷中带着一丝别扭。
    像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季初怔然,有些讶异聂衡之此刻居然在安慰她,原来他也会安慰人。
    多谢世子,我知道报仇不在一时。只是,您现在能告知我真相吗?虽然不解男人为何态度放软,但她还是趁机询问父亲死亡的真相。
    此事牵扯较多,你即便得知了真相也无济于事反而徒增危险。季初,你要相信我从来不曾害过你,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聂衡之看着她,凤眸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季初虽然有些失望,但面对聂世子难得的好心,她淡淡笑了一下。
    我不怕危险,世子按照约定伤好之后告诉我真相即可。太医说过不久你就可以行走了,慢慢地就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聂衡之念叨了这四个字,蓦地嗤笑一声。
    随后季初惊愕地发现,聂世子的眼角落下了泪水
    上辈子,本世子以为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永远躺在恶臭扑鼻的床上,每日只能吃一点流食,身上长满了褥疮,又丑又脏。
    聂衡之语气低哑,说到又丑又脏的时候脸上带着嫌弃与厌憎,那是对上辈子的聂衡之的。
    季初站在原地没动,可一向高傲的男子自揭伤疤,她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嘴唇,世子,如今你好好的,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都忘了吧。
    全都忘了,他还是所有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世子爷。
    季初,本世子腿疼。听出了女子的关心,聂衡之立刻用一双泛红朦胧的双眼望着她,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痛色。
    他就算受多重的伤都不会呼痛,原来是因为无人在乎他的痛,后来是不想让女子看出他的软弱小瞧了他。可是现在,再不呼痛,唯一在乎的人也要收回那份关心了。
    不可一世的聂世子展露了季初从未见过的一面,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手足无措,可面上依旧沉静,我去吩咐仲北煎些止痛的药汤。
    不必了。女子还是站着不动,聂衡之别过头,语气又冷了下来,你退下吧,天色晚了。
    季初点点头,刚走了一步,又听得背后人瓮声瓮气说了一句话,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和本世子说,我会满足你。
    听到这句话,季初突然福至心灵,难道今日聂衡之的举动是在讨她的欢心?她觉得想法荒唐,随意地嗯了一声。
    应该只是这一日古怪,兴许明日还是那个高傲刻薄的聂世子。
    谁知接下来三两日,聂世子竟然还是如此,除了目光和语气别扭了一些,乖巧听话地像只家猫。季初心中嘀咕,难道他真的转性了?
    不过,安分又不断送她礼物的聂衡之总比刻薄伤人的聂世子好。季初坦然接受了这种变化,但她对聂衡之的态度依旧是只顾伤势,不冷不热。
    她偶尔能察觉聂衡之失落下压抑的暴烈情绪,但男人既然压制不发,她乐意维持平静。
    然而没用多久,这种诡异的平静就被打破了,聂世子心中死死压抑的邪火也一下被点燃。
    京中传,定国公世子夫人同男子私通,被世子抓了个正着!
    第二十一章
    事实上流言是在府中先传开的,季初的贴身婢子双青无意中听到两个采买下人凑在一起嘀咕,含了世子夫人偷情的字眼,气了个倒仰,抓着两个人扭送到了夫人的面前。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夫人明明已经同世子和离了,不,也许该改称夫人为小姐了。
    季初一听到此言,平静无波的眼中泛了怒色,她是季家的女儿,污蔑她偷情也是在抹黑季家和父母的声名。
    略一思索,她就明白了估计是前些日子聂衡之大怒撕画传出去的闲话,那日有不少下人在场。
    定国公知晓内情,也不会任由定国公府传出丑事,思来想去出手的人也就那一个了。季初有些烦躁,怪不得这些时日国公夫人偃旗息鼓不吭不响,原来是想从她身上下手报复聂衡之,可她不知如今的季初和聂衡之根本不是夫妻了。
    这件事交给世子处理,将人送过去。既是国公府两母子的争端,以她作筏子,季初便懒得插手。
    眼下,她最关心的是池家的回信,沈听松究竟和父亲是不是旧识这个疑问已经萦绕在她的心头好几日了。
    世子体贴夫人,一定饶不了他们!双青愤愤地带着那两个嘴碎的下人去见聂衡之。
    骤然听到这话,季初轻不可闻地蹙眉,原来聂衡之这几日在她看来有些可笑的举动在他人眼中已经算是体贴了吗?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如今这么不上不下地牵扯着,她难以忍受。
    不过,总算聂世子的伤快要痊愈了,她这里也有了些眉目,离京指日可待。
    夫人,二门那里送来了一封书信,是池家送来给您的。时机恰好,在季初惦记回信的时候,池家的书信就到了。
    如今,鸣翠阁乃至东院的大部分事务是辛嬷嬷在处理,许是看这几日世子与夫人之间相处和谐,辛嬷嬷呈上书信的时候相当的和颜悦色。
    季初让她退下后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池家的信,幸好池家人念着父亲的恩德,否则她还真没人可托。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并未直说季父与沈姓友人,而是列了季初父亲进入朝堂以来担任的官职,第一条曾任太子侍读极为显眼。
    太子侍读。季初喃喃念叨这几个字,灵光一闪从桌案上扒拉出一个小册子出来。她生在尚书府,嫁在定国公府,世家门第人情往来是必须要熟知的,这等小册子类似于姓氏录,记载了各家姻亲,高门主母和宗妇人手一本。
    她一行一行地扫下来,找到先德懿太子那一列停了下来,先德懿太子娶妻北昌侯府骆家长女,而顺下去骆家五女嫁与江南沈家。
    季初的手指停在了江南沈家几个字上,若有所思。北昌侯府骆家因德懿太子之死落败,在平京城中已经销声匿迹了。沈听松文采极为出众却只做漂泊的浪客没有任何入仕的念头,若他和德懿太子有姻亲关系
    季初猛地合起来小册子,眉眼间闪过一抹惊惶,坊间有野闻当今是宫变弑父弑兄登位她似乎窥见了父亲死亡真相的一角,父亲当年是东宫太子侍读啊。
    心中怀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季初颇有些魂不守舍。
    然而在旁人甚至聂衡之看来她这副模样都是因为流言所扰。在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药碗伤到手指的时候,聂衡之终于阴了脸,身上的气息冷戾骇人。
    区区一个流言也值当你伤神?你是不相信本世子能处理好?看到女子手指渗出的鲜血,他的凤眸中也闪过血色。
    啊?,季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趁她呆愣,聂世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洒了些药粉,然后利落地撕了一条软布系上去。
    疼痛刺激下,季初下意识挣扎抽回了手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离聂世子更远,眉眼警惕。
    聂衡之因为女子迅速地远离呼吸一窒,死死压制的邪火轰的一下爆发了,他压着性子示弱讨好,可女子还是不愿接近他避他如蛇蝎,更遑论回心转意!
    去将本世子的父亲,好姨母,聂锦之聂茂之他们全部请到东院来,本世子有几个人要让定国公夫人好好叙叙旧。聂衡之咬着牙根,双眸通红,阴冷的气质配着咧开的猩红的唇,形如鬼魅。
    季初包括房中所有的下人心下一寒,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世子想要做什么?季初倏然一惊,因为这几日男人的乖顺,她居然忘了眼前人是上辈子被人折磨性情扭曲的那个聂衡之。
    聂衡之别过头没有答她,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将尖利的刀对准女子。他要让她回心转意,对,让她回心转意,在她面前就要装的温良乖顺又可怜。
    季初见男人紧绷着薄唇一脸肃杀,并不理她,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她担心是自己激了他,让他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
    近日流言蜚语不断,定国公等人很快就到了东院,他们都以为聂衡之请他们是为了此事。
    李氏远远看到聂衡之阴沉如铁的脸色,总算吐了一口郁气,不枉她派人死死盯着东院又大肆往外传流言。接下来,她定要羞辱季氏一番狠狠打聂衡之的脸,迫聂衡之休了季氏。
    别人看不明白,这些年她清楚地很,往日还算恭敬的长子为了季氏顶撞了她多次,将季氏看的如同心尖肉。
    今天,她就要逼着他剜了心尖肉。再不济,也要让定国公对违逆的长子失望生怒。
    将那几人带上来,让定国公夫人好好认一认。定国公到后,聂衡之不等李氏说起流言,森然开口,目光阴测测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瘦弱老迈的妇人,一个油头粉面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并着一个面容枯槁头发乱糟糟的女子跪在了屋中。
    季初定睛望过去,这几人一露面,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定国公认出了那个男子以后脸色也十分难看。
    姨母当年不惜寻死也要嫁的好夫婿,身边服侍了多年的婢女想必还没忘。聂衡之目光带着轻蔑与鄙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令李氏面皮颤抖。
    至于她,聂衡之指着那个老妇人语气骤然一戾,咬牙吐字间透着血腥气,当年为我母亲接生的稳婆,收了你五百两银子,做了什么你定还记得吧。
    啪!李氏手抖砸了茶杯,牙齿也开始抖起来。
    这三人一上来,就注定了她当年做下的错事败露了。她并不是心机多么深沉的人,因为嫉妒因为贪图富贵害了自己的姐姐,这件事始终让她害怕让她夜不能寐。
    李氏的反应那么大,除了季初之外的人全都骇然睁大了眼睛。
    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夫人指使你们做了什么?定国公积威甚重,老而厉的目光在三人一扫,他们立刻交代了当年的一切。
    他们一人一句,季初很快就明白了内情。
    总结起来便是,李氏年少无知看了些话本子认识了一个穷酸秀才就以为遇到了真爱,与他私相授受,李家为了掩盖丑事为他们定下了婚事。而在李氏长姐嫁给了定国公之后,李氏看到长姐的富贵,看到了定国公的俊美,对穷酸徒有其表的未婚夫彻底看不上眼了。
    她嫉妒长姐,觊觎定国公,偏偏又因为私相授受的丑事嫁不得他人,偶然得知长姐胎位不正后就动了心思。贿赂稳婆在长姐生产那日用了些活血的烈药长姐难产大出血而亡,李氏则带着美名如愿解除婚事嫁给了定国公。
    聂衡之的生母竟然是国公夫人害死的!而他还认贼做母整整二十年!
    闻言,季初悚然,立刻去看端坐在榻上的男子。
    父亲,此等毒妇,您以为该如何处置?聂衡之双眸赤红,笑吟吟地望向定国公,至于李氏,在他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没有过问季初所谓的流言一句,直接借着旧事送李氏上了绝路。
    李氏仓皇瘫软了身体,眼带哀求和希冀望向定国公,她和定国公有一个儿子聂锦之。
    暂且,关押在佛堂,后日送往庄子幽禁。迎着长子刺眼的笑容,定国公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聂锦之还在,李氏不能死,她若死了长子次子必成血海深仇,定国公府也会为人诟病。
    闻言,聂锦之和李氏长松了一口气,季初却胆战心惊地看向聂衡之。这样的处理聂衡之怎么可能忍受。
    好个扔去庄子幽禁!父亲着实公道!果然,聂衡之大笑,在所有人惊惶的目光中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稳婆,轻飘飘伸手一掌折断了她的脖子。
    李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聂衡之的腿伤真的快好了吧,乱成一团的节骨眼,季初的心里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微微一喜。
    第二十二章
    聂世子的腿伤许是真的要痊愈了,他弄死了稳婆后又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季初的面前。不容季初往后退,他一只大手捂住了女子的眼睛。
    继续。聂衡之语气轻快,但听得人头皮发麻。
    稳婆被当场折断了脖子,剩下那个诱骗良家的穷秀才和身为帮凶的贴身婢女自然也都没有好下场。
    一个被割了舌头砍了手指,一个被喂了哑药毁了容貌。
    季初看不到他们的惨状,听不到他们的惨叫声,但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以及男子身上淡淡的药味。她脊背挺直,刻意与聂衡之保持距离,但下一刻男人慢慢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季初抿了下唇,不敢动了。
    在场的其他人可就没有季初的好运了,他们被迫观刑,恨不得像李氏一样晕过去。不过紧接着一盆冷水泼醒了李氏强迫她睁眼观刑。
    李氏浑身湿透抖如筛糠,目光带着悔恨,不知是在悔恨自己当年做下了错事,还是在悔恨没有狠下心,干净利落地处理掉这些人。
    一切结束后,李氏是软着身子被婢女和聂锦之扶着出去的。季初终于被松开了眼睛,她看着李氏等人离开心想这些人应该庆幸还留着一条命。
    然而,当季初看向定国公,定国公也正以探究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四目相对,定国公面色极为难看,拂袖离开。
    季初淡淡一笑,或许在定国公的心中,定国公府到了今日难堪的局面,她季初也是一个罪魁祸首。
    父亲想要李氏活着,那她就一定得死。定国公那一眼聂衡之也看到了,他贪婪地呼吸着女子身上熟悉的香气,语气阴狠。等到季初偏头看他的腿,他又迅速放轻了语气,一双凤眸湿漉漉地望向女子,上辈子我到死都不知母亲是被害死的,不知她的牌位也未去拜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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