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你要在这里。聂衡之嘶哑着开口拦住了她,凤眸中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
    清醒的聂衡之一如既往的任性,根本不顾她的疲累。季初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叠地整整齐齐的文书,打开给他看。
    纸张上显眼的和离两个大字让聂衡之的瞳孔骤然紧缩,所有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世子,你怕是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烛光下,肌肤白皙的女子优雅对他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第四章
    季初迈着步子略显疲惫地从正房出来,经过廊下摆着的菊花到了院子里,远远守着的双青看到她急冲冲迎了过来。
    夫人,您可要再用些膳食?忠心耿耿的婢女对她一脸的关怀。
    季初看着她微微一笑,双青是她嫁进定国公府三年后身边仅剩的忠仆,前世跟着去了潞州。
    其实,原本她还有另一个陪嫁婢女单红,是个鹅蛋脸爱笑的姑娘,只是最后折在了聂衡之的手里。
    我不饿,帮我准备热水沐浴吧。季初终止了纷乱的回忆,温声回答。守着聂衡之六个时辰,她身上出了不少汗。
    闻言,双青却愣住了,看了一眼烛火通明的正房,迟疑道,夫人,沐浴的话不是要在正房吗?
    她的话音刚落,季初也愣住了,莹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懊恼的情绪。
    是啊,方才她走的干净利落,却是忘记了从嫁进定国公府她就一直住在东院正房,一应衣物用具也全在里面,沐浴自然也在正房。
    倒是聂衡之,一开始她嫁进来的时候许是不满她姿色平平,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另辟了一个住处,不常住在正房。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住正房的时间越来越多,大概是他们成婚半年后,聂衡之就一直住在正房了,衣物用具比她的还要多。
    她下意识收拾好让聂衡之躺着的那个床榻,就是她平时入寝的地方。如今她和聂衡之和离了不该同居一室,可她要住哪里?
    季初思索了一会儿,看向东侧的一处小院,聂衡之另辟的住处就是那里。
    双青,从今夜开始我就住那里,你带着几个下人先去收拾一下,我回去拿些衣物。
    东厢房旁边的鸣翠阁?那不是世子两年前偶尔的居所吗?双青有些疑惑,不过再一想世子如今伤重需要静养立刻应下了,夫人定是不想打扰到世子休息。
    双青领着两个小丫鬟过去收拾,季初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她并不是要拿衣物,而是要把正房里面的嫁妆册子拿过去。
    上辈子走的急,平京城里面的铺子后来都是托他人转卖的,价钱压的低,这次她要自个儿卖,要好好参详一番。
    正房,在季初出了内室后,仲北和辛嬷嬷等人就进去了。
    世子是他们唯一的主子,自然用心。
    滚出去!然而,仲北和辛嬷嬷刚进去就撞见了面色阴郁的主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冰冰地在他们身上剐肉。
    世子重伤,还伤到了脸,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仲北和辛嬷嬷对视一眼,嘴中发苦,兴许方才就不该让世子夫人出来,世子的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也只有世子夫人才能哄住他。
    世子,顾太医说了您身上的伤一定能好,您千万不要动怒伤到自个儿。仲北以为世子是在为伤势担忧生怒,连忙开口。
    聂衡之阴冷地瞥了他一眼,认出他是上辈子被李氏打发后来又找到庄子去的仲北,脸色才略微好一点。
    本世子为何要和夫人和离?强忍着想要撕碎和离书的焦躁不安,聂衡之开口询问。他只记得上辈子和季初生了口角,季初扔下和离书负气离开,可是因何生口角他早就忘了。
    闻言,仲北一脸迷茫,世子,□□日前您要纳贵妾,夫人坚决反对,然后您就写了和离书威胁夫人。
    才这么短的时间,世子怎么就忘了?
    走到门口的季初听到了聂衡之的话,也迷惑不解,这辈子真是太奇怪,聂衡之不仅伤势完全变了,竟然记忆力也不好了吗?
    她可是还清清楚楚记得他说纳妾时斩钉截铁的语气。
    可我根本就没有纳妾,她为何要与本世子和离?聂衡之咬着牙,心中的焦躁愈来愈盛。上辈子她和离走了,聂衡之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不在定国公府了。可是这辈子不是都改变了吗?她还留在定国公府没走,为何还要签下那该死的和离书!
    但世子不是迟早要纳妾吗?您不是和那表姑娘已经仲北欲言又止,府中那位表姑娘衣衫不整地躺在世子身旁,刚好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撞见,这事被世子下了死命令瞒着,只有世子夫人不知晓。
    聂衡之的头隐隐作痛,表姑娘,什么表姑娘?他仔细回想,却只想起上辈子去围场前夕父亲严厉的斥责,话里面好像提到过一个白氏。
    走了一个白氏,还会有林氏江氏,要让那人放心,白氏你非纳不可!你以为季清是怎么死的?他不过四十有八,正值壮年!
    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一样的,伤了心总会做些冲动的事情。世子夫人说的肯定是气话,老奴看夫人对您情根深种,定不会离开的,您放心。这个关头哪能让世子夫人和世子和离,辛嬷嬷看见世子阴着脸不说话,狠狠瞪了仲北一眼,赶紧出言圆场。
    没错,世子,夫人那么爱您,恨不得将您放到心尖上,就算您让白氏进门伤了她的心,她也肯定舍不得离开。仲北自知失言,也赶紧出声附和。
    聂衡之掀了眼皮死死盯着他们,凤眸中浮现微弱的希冀,真的?
    这辈子季初虽然签了和离书,可她没走
    吱呀一声,季初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房门,她听不下去了。
    原来聂衡之早和白映荷有了首尾,怪不得白氏如此嚣张,她心中冷笑,眼中骤然多了对聂衡之的厌恶。
    她当初真是眼瞎了,怎么会对这样恶心的男子一见钟情?
    看到女子进来,三人的目光顿时都亮了起来,方才怎么说的?世子夫人一定不舍得世子,也不会和离。
    你们退下。躺在床上的男子又恢复了骄傲矜贵。
    仲北和辛嬷嬷恭敬颔首,朝季初行了一礼后退到外室。
    季初面不改色,慢慢往床榻走去。
    看着面容温婉的女子越走越近,聂衡之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欢喜,别过头语气有些冷淡,季初,那时我说要和离不过是吓唬吓唬你。把和离书给我,以后这件事就过去了,勿要再提。
    他语气中的冷淡也压不住想要拿到和离书撕碎的迫切。
    世子误会了,我只是要拿嫁妆册子回去。季初没有看他,俯下身在榻旁的一个方盒里面取出了一本册子。
    聂衡之躺着仅上半身能动,他看清了女子的动作后面色立刻变得阴沉,眉眼压的很低。
    和离书已经签了,我们和离已成定局。等收拾好嫁妆,我会立刻离开定国公府,这几日还望世子容我卖一卖城中的铺子。季初起身,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带任何感情。
    情已绝,他们终成陌路。聂衡之并不是季初的良人。
    可是你没走,我睁开眼的时候你没走。望着女子决然离去的背影,聂衡之终于失去了镇定的面具,红着眼喃喃自语。
    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季初眉心微动,什么叫做他睁开眼的时候她在,原来她应该不在吗?
    拿着嫁妆册子去东边的小院,季初皱眉琢磨起来,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
    守在内室门口,仲北和辛嬷嬷自然听清了夫人口中的话,夫人竟然真的要和世子和离!而且都要收拾嫁妆离开了!
    世子,您没事吧?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们对如今的世子十分担忧。
    世子现在重伤,怎么离得了世子夫人?这个节骨眼和离,夫人她着实有些狠心绝情了。
    去查这十日夫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那个白氏,通通查清楚。烛光下,聂衡之的脸看上去十分阴森可怖,尤其是映着那道断了眉峰的暗红色伤疤。
    季初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他?一定有不对的地方,兴许上辈子她就是因为这个没等他回来就离开了,也不来找他。
    上辈子他等了许久季初都没找到他,脊骨的伤势好了以后他就忍不住了派人去潞州的祖宅寻她。
    潞州是季初的祖籍地。
    然而派过去的人回禀他季初和族中起了龃龉,早就没有联系了。
    他找了许久,而等他终于知晓季初只带着一个婢子住在潞州城市井的时候,潞州城已经破了,外族入侵,杀死百姓数十万。
    抚着额头上的伤口,聂衡之回想起上辈子得知季初死在潞州的那日,凤眸中一片空洞,季初既然还在就不能离开。
    ***
    次日,可能是晚上琢磨了太多事情,天色微微发白,季初就醒来了。睁开眼看到天青色的床帐她恍惚了好一会儿。
    这床帐原本是她的,聂衡之有一次睡在正房,醒来后二话不说就拿走了,可是拿走后不久他一直留在正房,床帐自然就被忘到了脑后。
    夫人,您醒了?双青为她撩开床帐,目光有些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季初看出来婢子的不对,起身撩了撩头发,好奇问她。
    夫人,那表姑娘好不要脸,天刚亮就跑到了我们东院的正房,手中还端着一碗补汤。双青忍不住骂了白映荷一句。
    一听到白映荷,季初就想到了聂衡之和她早有奸:情,内心作呕,摆手让双青不要再说。
    等会儿将我名下那些铺子的掌柜全部请来。季初披上衣服,准备今明两日就将铺子卖了。
    好的,夫人。双青应下,见她穿衣,又道,可要去正房照顾世子?
    不去。季初语气淡淡。
    既然死不了也瘫不了,她何必去操那份心?
    第五章
    季初穿戴整齐又用了早膳,趁铺子的掌柜们还没到,拿了钥匙去了库房。
    她的嫁妆和后来季家的一半家产都存放在里面。潞州距平京城有千里之遥,上辈子她走的太着急,大件的东西带不走,总之是损失了不少。
    这辈子她不会亏待自己,无论大件小件,凡是她季初的东西一件都不会留在定国公府!
    然而,季初打开库房,还没来得及进去。聂衡之的好忠仆仲北匆匆而至,脚步急促,看到她时松了一口气,夫人,世子他不肯用早膳,您去看看吧。
    季初让人拉出一箱东西清点,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静静看向仲北,肌肤冷白如雪。
    昨夜,她应该说的很明白了,她和聂衡之已经和离,等收拾好嫁妆就会离开。没有理由让一个和聂衡之已经没有关系的女子去服侍他用早膳。
    世子他伤的那么重,下人们粗手粗脚容易惹世子生气。仲北语气苦涩,何止是生气,世子简直是动了雷霆之怒。尤其是发现世子夫人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那位表姑娘,他整个人压抑着暴怒,差一点就让人将那位表姑娘给打死了。
    世子的脾气他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最清楚,下人们就算侍候的再精心,不是他想要的,他绝对眼神都不会甩一个。
    这些年,也只有世子夫人可以让他满意。
    白贵妾她亲手服侍,世子和她浓情蜜意,想来一定能满意。季初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让人将清点好的一箱书画封好,她再俯身在上面用毛笔做了一个标志。
    一句话说的仲北哑口无言。
    表姑娘无端闯入东院,惹怒了世子,已经被世子处罚过后赶走了。他连忙点出世子不喜白氏的事实。
    可惜,季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无其他反应,指着一套家具说道,杨管事,这套家具清洗一遍,再派个人去问问当铺如今的作价是多少。
    是,夫人。管事有些惊讶夫人要当东西,库房里面可还有世子的私产,不该缺银子。
    这箱古玩也仔细封存起来。小心些。
    这些摆件也去当铺问问,合适的直接出手。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出了门道,世子夫人在收拾嫁妆。
    季初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忘了仲北还等着她去服侍世子用早膳。
    仲北第一次被人晾到一旁完全忽视,脸色几番变幻。奈何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想到世子重伤躺在床上,忍耐着刮肉的剧痛,那么多时日只用了一碗参汤,他眼一酸咬牙离去,内心愤慨,夫人她怎么如此绝情?
    然而迈进正房,对上世子那双极亮又瞬间暗淡的眼睛,仲北后悔了,他无论如何也该将夫人请来的。
    夫人呢?聂衡之沉声询问,固执地看向仲北的身后。
    夫人,她,她在收拾库房。仲北讪笑,不敢在这个关头告诉世子,夫人她在收拾嫁妆,带不走的干净利落地当了,能带走的都封存好。
    这样的速度,明日就能将所有的嫁妆收拾好
    你和夫人说了本世子罚了白氏,将她赶走了?
    聂衡之阴着脸,恨不得立刻冲到季初的面前去质问她,收拾库房还能比他的伤重要?他还有些委屈,他和那个白氏根本没关系。
    夫人她口唤白氏为贵妾,可见还在为这件事生气。仲北斟酌着语句回答。
    去告诉二弟,让他管好白氏。即便想做妾室,也不要不知廉耻地跑到本世子的东院,脏了本世子的眼。聂衡之迁怒白氏,语气十分刻薄。
    昨夜一夜未眠,他已经想起了这场纳妾的由来。当今得位不正,先德懿太子犹有子嗣流落在外。
    季初之父季清以及朝中几位大臣曾为东宫属臣,被当今怀疑和先太子遗嗣有往来,秘密下药处死。
    当今疑心病重,季清同定国公府结亲,国公府上下两代手握实权,他焉能放心?时常与定国公君臣相谈时玩笑似地提及先德懿太子。
    为了淡化同季家关系,定国公逼着他纳妾。白氏不过是刚好撞到了这个时机。否则,那样算计他贴上来的女子也配他的正眼?
    现在的他重活了一世,自有其他办法让当今打消疑心。再者他在猎场以命护驾,已经足够了。
    世子,可国公夫人和二夫人那边要如何交代?毕竟,她们都知道白氏已经在世子面前失了名节,不管是不是算计的。
    妾,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本世子将其送给二弟,她们有意见也得憋着。聂衡之冷着脸,说话的语气阴森森的。
    上辈子他尽管肆意,但对定国公定国公夫人多有尊重。然而他们如何对待受伤后的他?聂衡之笑的含讽带刺,父亲放弃了他,母亲不是他的母亲
    世子,您该用药了。东院的下人如今看到世子就心中发寒,端药的手颤抖着。
    不用。聂衡之咬牙忍着剧痛,挥手打落药盏,他要等着季初过来。
    她一定舍不得他重伤,舍不得他不喝药。
    等到季初心疼他又羞愧又自责的时候,他就顺势将和离书拿到手撕个烂碎。
    ***
    然而,这个时候季初很忙,忙得甚至顾不上正院定国公夫人和二房夫人派来查探消息的下人。
    她们想要查探消息,尽管来好了。季初收拾的是她自己的嫁妆,心中坦然地很。
    不一会儿,京中铺子的掌柜也到了,她又马不停蹄地去见掌柜,按照铺子的收益定了价钱,直接让他们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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