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啊。
    阿恒。
    嗯?
    老半天也没有回应,我侧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方坚,这会儿刚好是红灯,他两只手在方向盘上交叠,下巴搁在手背上,那张乖乖巧巧的脸看着信号灯的方向,我却感觉他的脸上挂着一点微妙的犹犹豫豫:他一直都那样吗?
    啊?我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转了转疲惫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赵明明:撒泼打滚吗?也不是一直啦,今天有点离谱了。
    可能被打了一顿情绪波动比较大吧,他也不容易,我脑子肯定坏掉了,这个时候还下意识给赵明明找补找补,他的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闹脾气嘛,闹脾气能好看到哪儿去?
    呆呆看着信号灯的方坚突然转过头看向我,眼睛睁得溜圆,又是好半天没说话,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指指外头转绿的红灯,盯着我的方坚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赶紧调整好坐姿看向前方,撇了撇嘴踩下油门:我也是那样吗?
    啊?
    撒泼打滚。
    啊
    闹脾气。
    啊
    我挠了挠侧脸,心里直犯嘀咕,要说撒泼打滚闹脾气,他方坚确实好不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个问题,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我脑子里转着的答案都不会让他高兴到哪儿去,按我以前的经验来看,最后总归要和我闹一闹小脾气。
    没关系哦,觉得为难就别回答我啦,方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毫不在意,但我知道他百分之百已经想岔了:你肯定在想我怎么这么麻烦呢。
    我就知道!
    我在心里为自己的料事如神狠狠拍了下大腿,但面皮上还是波澜不惊,摆着手否认他的话:这话说得,你又想多了嘛,哪有的事呀。
    又想多了啊,方坚露出个自嘲的笑,眼见着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恨不得扇我自己两耳光: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你没哪个意思?方坚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看来是彻底钻了牛角尖:阿恒你还是别说了吧,挺寒碜人的。
    但凡坐在这里的是个其他人,我铁定没这么好的态度,可坐在这里的是方坚,对他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感。
    就一点。
    我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吧。
    车又开了,方坚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没再看我:好啦,我知道我和他们俩没法儿比,既然只有这种时候才能陪在你身边啊,还去计较你怎么看我的就没意思了,何苦非要自取其辱呢。
    你别这样,他不好受,听到这些话的我也不好受:大家都是朋友。
    方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轻笑了起来:呵呵
    哈我也笑了,我真的是脑子坏了,净说胡话:确实啊,哪有这种朋友。
    我把窗户摇了下来,从兜里摸出烟盒,我的烟昨晚在医院已经抽完了,这会儿只剩下许新荣丢给我的那半包。
    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醇厚的香气冲刷着咽喉,进入焦灼的肺叶之中,我抬手将烟灰弹向窗外:只有你是我的朋友。
    还在笑着的方坚脸色突然一变,没等我意识到他可能觉得我说的话不好笑,他又笑了起来,笑个不停:哈哈、哈,是呢是呢,哈哈只有我才是阿恒的朋友呢!
    我懒得去想他为什么笑成这德行,放任自己和他一起笑了起来,到家前,我俩似乎达成了微妙的共识,十分默契地没有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题,欢声笑语中开回了我家楼底。
    方坚第一次来,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我给他找了双拖鞋,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递了过去:简装二手房,前段时间重新粉了下墙,可惜横竖都是老破小,比不得你的工作室洋气。
    民水民电呢,方坚拧开瓶盖,一口气闷下去半瓶水,朝着阳台走去:这个阳台挺好呀,敞亮。
    打开衣柜,里面分门别类打理得整整齐齐,我不得不承认赵明明确实持家有道,但凡他是个女的,这会儿我俩二胎都得读幼儿园了。
    方大师品味就是好,和我一样好,我最喜欢的就是阳台,随便给赵明明拿了套换洗衣服,找了个手提袋装好,我慢慢走到方坚身旁,趴在阳台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这房子不错吧。
    方坚点点头,一只手支在下巴上,脸上露出了接近羡慕的神情:很有烟火气呢。
    不怕告诉你,我想过从这里跳下去,我探出半个身子,指向楼下的花坛:就差那么一点。
    站在我身边的方坚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时候会突然钻牛角尖吧,其实想开了就好了,自寻烦恼也解决不了问题。
    方坚轻轻捉住我的手臂,真的很轻,几乎只是搭在我的膀子上:为什么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被赵明明强奸了还骗了钱嘛,我还真是自始至终都被他折腾得狼狈不堪,不过那也是年初的事了。
    这会儿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起码受皮肉苦的人是赵明明,钱也进了我兜里。
    我扬了扬手,翻过身背靠着阳台,看向井井有条的屋内:还能为什么呢,横竖就那么点破事儿,不提了,现在还能凑合过就行,老计较那么多,我年纪轻轻就得气死好几回了。
    方坚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神里藏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医院,方坚好像在想什么很重大的问题,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打量我几眼,见我看向他又慌里慌张地装作没看我的模样。
    回去的路有点堵,开了一个多钟头才到医院,停好车,我拿起袋子就要下去,没想到方坚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这一次他攥得很紧。
    阿恒,其实许新荣走的时候还和我提过一件事,但是他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你说。
    我被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逗乐了,他不太适合这种表情:有什么话许新荣不能自己和我说吗,还得你转告我?
    方坚却摇了摇头,又向着我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他和我说,你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真相,不妨问问你家小狗,为什么你休假的时候会突然丢了工作。
    第118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七上八下九归天
    你们拿我当傻子玩儿是吧?
    我现在心理素质真是上了个台阶,听到这种屁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气得摔门上楼揍人,而是先过过脑子,寻思寻思方坚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许新荣留这个坑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方坚握着方向盘往后躲了躲,像是有些心虚: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这件事啊。
    哦,意思是拿我当傻子玩儿的人不是你,你跟这事儿没关系,我扶着车门弯下腰,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做梦呢。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阿恒?
    烦不烦,一个个的口口声声为了我好,还不都是打了自己的小算盘,扶着车门的手拿了下来,伸进车里扳着方坚的下巴,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他:你也别一脸无辜,你跟他们没什么不一样,真要算账你也逃不掉!
    我盯着方坚的乖巧的小脸,尽力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别害怕,他还告诉你什么了,一次性说完吧,方便我算总账。
    适当的压力能够让人感到紧张,更容易说出真话,但过度的压力却会成为接近真相的阻力,看来我笑得不太到位,方坚的表情很僵硬。
    我心里有点后悔,我自以为有所长进,其实还是太过冲动,话说得有点重,就方坚这个臭脾气,现在肯定正在心里犯嘀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茬,不说啥事儿没有,说了还要被我记恨。
    哼他冷哼一声,嘴角扯了扯:你觉得我还能知道什么呀?
    不出所料,他这态度一看就是想岔了,我急得脑门直冒汗,来不及后悔便一屁股坐回车里:不是,我要知道这个我还问你干什么!
    也不知道具体惹到他的是哪句话,现在补救也为时已晚,不久前还温柔可人的方大师往后一靠,手臂环在胸口,梗着个脖子斜着眼睛看我:你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得我一个工具人给你传话,难不成我能知道得比人家想让你知道的还多吗?
    不得了,给他找到机会反客为主占据上风了。
    我被他几句话噎得够呛,半天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反驳他,坐副驾驶上低着脑袋胡思乱想,一肚子闷气憋在嗓子眼里,愤愤不平也没地儿撒火,只能又点了根烟,没想到还没塞进嘴里就被方坚劈手夺下,一口没抽上就让他丢到了车窗外。
    别抽了!
    干什么,我诧异的看着他,指尖还残留着那支烟的触感:你发什么疯?
    方坚居然还一脸义正言辞:疯了的人是你吧,你怎么还能有心思坐在这里抽烟啊?
    我看着他活像见了鬼,想不明白他是个什么脑回路:我抽根烟都碍着你了不成?!
    有空抽烟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处理病房里那条疯狗哦,方坚露出一个揶揄的笑:知道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能一个不落地搅在一起,许新荣说得倒也没错,你是不长记性哈。
    他话里有话,但我气得够呛,没心情跟他玩儿听话听音:胡说八道些什么屁话,轮得到你教训我了?
    他们俩都能教训你,那我跟他们一样,凭什么只有我不可以,方坚的语调愈发怪异,尖酸刻薄得紧:我跟他们没什么不一样呀!
    我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句话能给他气成这德行,怎么会有人小心眼到这个地步啊!
    行行行,刚刚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我错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那么王八蛋,方坚张口还想争两句,我一把给他把嘴捂住:方大师,差不多得了,见好就收吧。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我就是个普通人,受不了这么多刺激,也没那么多心眼,你就当发发好心,少给我添点堵行不行。
    只有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爱信不信。
    我有点尴尬,睁开眼也不敢回看他,低头拎起提袋推开没关紧的车门:我上去接赵明明。
    方坚没说话,我将他甩在身后,逃命似的朝着住院楼走去,可方坚之前说过的话却绕在我心里难以散去。
    【你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真相,不妨问问你家小狗,为什么你休假的时候会突然丢了工作。】
    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事已至此,难不成我还能跟个脑袋被打成猪头、鼻骨凹陷等着做手术的伤员算旧账不成?
    我站在电梯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电梯门开了又开,我却始终犹犹豫豫不愿抬起脚走进电梯。
    我算被迫学乖,也多少有点认怂了,所谓的真相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吃过的亏都在告诫我,一次又一次,每当我得知所谓的真相后换来的只会有屡次三番期待落空的失望。
    既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过意不去?
    需要真相的人又不是我。
    他们也从来都不希望我知道真相。
    我盯着脚尖,琢磨着许新荣说过的话,他为什么想要我知道所谓的真相?我知道以后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真的有好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让方坚自己决定要不要和我说,这算什么高级曲线救国?绕这么大个弯子,他就不怕方坚最后决定不告诉我吗?
    还是他根本就是碰碰运气,一切随缘?
    弄得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我越想越奇怪,总觉得许新荣这事儿干得怪里怪气,犹豫再三,我掏出手机走到没人的角落里,拨通了他的电话。
    还是关机。
    啧
    我有点焦虑了,比起他说的真相,我现在更急迫地反倒是想知道许新荣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老狐狸,人都跑了还能把我玩儿得团团转。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再次走进电梯间,摁下上行的电梯按钮,跟着人群挤进轿厢中,回到骨科楼层,一步一步走向赵明明的病房。
    恒哥,你回来啦。
    我抬头看向房间里,赵明明正半坐在床上看着我的方向,他这颗脑袋包得严严实实,我没法儿看到他的表情,但我却好像看到他的屁股后面有根尾巴朝着我摇个不停,仅仅是因为见到我而已。
    他要真是一只狗该有多好啊。
    把袋子递到他手里,赵明明迫不及待的把里面的衣服掏了出来:恒哥,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丢在医院不管我了。
    我看着急慌慌换衣服的赵明明,随口搪塞道:有点堵车,Tony开得也慢。
    赵明明正在和病服上的纽扣搏斗,他有几根手指扭伤了,这会儿肿得老粗,不太好使:那一会儿我来开车吧,早点回去做饭,我昨天买了肋排还没来得及烧。
    别瞎折腾,回去好好躺着,我看他实在捏不住扣子,忍不住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手,帮他把衣服解了开来: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呀,赵明明心情应该很不错,声音很轻快:我晓得的话一定告诉恒哥。
    我抖开刚刚带过来的衬衫,给赵明明套好,一颗一颗扣上纽扣:砸了我的饭碗对你有什么好处?
    刚刚还活泼得很的赵明明瞬间僵住,连呼吸也陷入停滞,直到我给他把最后一颗纽扣扣上,他的胸口才再次缓缓起伏:恒哥,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不是我呀。
    赵明明。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是许新荣!一定是他,他不认账了?
    我不由得想起许新荣被我质问时的满脸嘲讽,嘴里微微发苦,难怪赵明明敢把这种脏事栽到许新荣脑袋上,看来是吃准那只老狐狸死要面子的脾气了。
    也吃准我脑子不太好使。
    赵明明几乎疯了,拉着我的手几句车轱辘话说个没完: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低级的事呀,我比谁都盼着恒哥过得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赵明明。
    他说的屁话我是一句也不想听,但他还在狡辩:我和恒哥是一条战线的呀,恒哥出事,我也撇不干净的啊,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恒哥你说对不对?
    赵明明!
    他终于闭上了他那张胡搅蛮缠的嘴,沉默许久,低声问道:是不是我说什么,恒哥都不会信了。
    我看着他这丧家犬似的落魄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失望让我身心俱疲,我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没有观众的闹剧:你现在老实交代,我尽量算你坦白从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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