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浦长当时喝了酒,睡得正香,却被下人唤起说小姐生了高热,便立即从床榻上爬起来,闹得温家灯火通明,给温梨笙找来医师治病。
    鱼桂也被惊醒,守在她的床边,不断的用水给她擦额头。
    温梨笙醒了一回,见温浦长满脸急色的站在床榻前,便问道:爹你进我闺房干嘛?
    温浦长都被她气笑了,说道:我来看看是哪个笨蛋半夜发高热。
    温梨笙身体烫得厉害,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正难受着却还要跟温浦长斗嘴:是哪个笨蛋半夜不睡觉站别人床头。
    说完她又闭上眼睛,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医师给她扎了针,又开了药方,让鱼桂拿去熬煮,药煮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煮好,端给温梨笙喝又费了很大的功夫。
    药太苦了,温梨笙闹了许久都不愿意喝,最后还是拌着蜜浆才勉强喝下去。
    等她喝了药又睡去,温浦长才放下心来,盯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去,躺了没多久天就亮了,他又起身赶去官署,临走前吩咐下人不用喊她去上课,等她醒了之后准备好吃食就行。
    温梨笙一觉睡了许久,她恍惚记得后半夜很闹腾,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还往她身上扎针,又被强迫着喝了一碗非常难喝的药,然后声音才慢慢散去,她沉入梦境。
    梦中她仿佛看到了当初沈嘉清背着剑向她辞别的场景。
    那时候整个大梁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江湖上有很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阴邪|教派,专门将妇女幼童钉在棺材里然后摆在阵法上,美其名曰献祭给罗天仙姬以换取凡人不能得之神法。
    当时只是听说,后来有人在沂关郡的城外挖到了这种棺材,一打开里面就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幼童,这事在沂关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温浦长立即下令彻查,但沂关郡江湖门派众多,向来鱼龙混杂,查了半年都没有任何头绪。
    后来有人又在郡城外挖到了棺材和那个诡异的阵法,足足有七副棺材,顿时引起了郡城大乱,甚至都有人举家逃离。
    而后沈嘉清就在一个清晨向温梨笙辞别,他向来不是什么正义凛然之人,平日里最喜欢做些琐碎之事,跟着温梨笙一起得过且过,那日却突然说自己要出远门了。
    温梨笙问他做什么。
    沈嘉清说他要去匡扶正义,斩妖除魔。
    温梨笙是不信的,还以为他在说笑,却不想他前所未有的正经,与温梨笙道别之后,就真的离开了沂关郡,此后三年,了无音讯。
    后来的沈嘉清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危险,是不是还活着,温梨笙皆一概不知。
    温梨笙沉在梦中,看着沈嘉清坚定的面容,她很想问一句:你后来去了哪里?为何再也没有回过沂关郡,你知道谢潇南造反成功,篡位登基了吗?
    只是梦终究是梦,她没有问出口,还是像上辈子一样,看着他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温梨笙从梦中醒来,高热退去后的疲惫让她看起来有些虚弱,双眸也沉沉的,心绪还沉在方才的梦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也发现了,或许是重生之后的后遗症,她每回只要梦到关于前世的事,都真实的好像又发生一遍似的,所有场景细节,所有心情和对话,她都看得清楚。
    温梨笙长长叹一口气,鱼桂听见了声音,打起床边的纱帐:小姐醒了?可要吃些东西?
    说着就用手背来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便松一口气。
    温梨笙没什么胃口,只道:渴了,给我弄些水来喝。
    鱼桂倒了温水来递给她,扶她坐起来喝,一杯水下肚,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这才精神了些。
    这一觉睡到接近中午,温梨笙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让鱼桂备了些吃的给她。
    虽说生病的感觉不大好,但是不用去千山书院了,温梨笙一想便觉得十分高兴,病恹恹的模样也压不住她眼角的喜色,吃饱喝足之后她想动身去找沈嘉清。
    鱼桂却将她拦住,说温浦长特地吩咐过,不准她乱跑,要在屋中好好养病,若是病好了就去书院上课。
    温梨笙为了不去上课,只得又回了房间中,呆坐片刻后让人叫来了蓝沅。
    蓝沅这几日都闲在温府,她知道外面有追杀她的人,那些个厉害角色她根本不敌,为了不被杀掉她只得躲得严严实实的。
    她来到温梨笙面前,知道昨日半夜温梨笙生病了,闹腾到快天亮才休息,便关切的问道:你昨日没事吧,我听闻你被推到了河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温梨笙握着小拳头:有个非常坏的女人把我推下去的,等我病好了便要去找她算账,你跟我一起!
    蓝沅点头:好,我帮你打她。
    温梨笙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将她引到桌前坐下,拿出了笔墨:来,今日正好闲着无事,我教你写字。
    蓝沅是个实打实的文盲,她的师父只教她功夫,却没教过她读书写字,不会认字在外面是要吃大亏的,为了让她行走江湖更加便利,温梨笙主动担任小夫子这一职。
    蓝沅是那种性格很老实的孩子,她没有温梨笙性格突出,不会有什么想学和不想学,温梨笙提出了教她,她便跟着学。
    她从最简单的一些字教起,一些笔画简单好认,提笔也容易写的,让蓝沅反复的读和练习。
    见蓝沅学得认真,温梨笙也有种成就感,一晃几个时辰过去,两人也都坐累了,站起来在院中走动。
    温梨笙突然想起了蓝沅的事。
    你下山了之后乘船时遭遇恶匪之后救下的那个女人,后来咽气时你拿走了她的包裹,到现在还在你手中吗?她依稀记得有这件事。
    蓝沅点头:我本想找到她的家人,将包裹转交给他们,但是进郡城好几日,都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
    郡城这么大,你要找一人自是非常难的,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体貌特征?温梨笙又问。
    那女人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皮肤很黑眉骨也高,鼻子又挺又翘的,且身量也高,看着不像沂关郡的人,但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郡城寻亲人。蓝沅说。
    温梨笙听她的描述,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萨溪草原上的那些人,有些女然就如她描述的一样,皮肤黝黑而身量高大,眼窝深眉骨高,都是他们的样貌特点。
    温梨笙道:我想看看那个包裹。
    蓝沅欣然点头,说道:我之前想从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结果翻了个遍只发现一个令牌和书信,我拿着令牌询问过很多人,他们都没见过。
    温梨笙跟着她来到房中,看她取出了包裹后一打开,里面全是些衣服还有一些碎银,余下的就是蓝沅所说的令牌和书信。
    那个令牌像是铜铁所制,入手颇沉,上面雕刻着展翅的飞鹰,爪子和鹰喙都极其锋利,下面刻着字,但温梨笙细细一看,发现这字她不认识。
    温梨笙皱起眉头,端详片刻,而后拿起信,二话不说给拆开了,拿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信上是满满一篇她不认识的字,洋洋洒洒有些缭乱,末尾的落款处还盖着一个红红的印章。
    那女人恐怕不是来沂关郡寻亲人的。温梨笙神色凝重道。
    蓝沅露出惊讶的神色:信上写的什么?
    温梨笙道:我看不懂。
    蓝沅静了一下没说话。
    这上面并非我们这里的字体,温梨笙说道:我觉得那女人可能是哪个江湖帮派中的人,然后来沂关郡送信是她的任务,不过在途中遇到恶匪不幸丧命,这信与令牌应当是非常机密的东西,所以落入你手中之后,他们便开始追杀你。
    蓝沅之前并没想到会是这样,惊异道:我还以为他们是与那些恶匪一伙的呢。
    温梨笙道:现在东西在你手里,除非他们将你杀了,否则是不会结束对你的追杀。
    那我把这东西还给他们如何?
    温梨笙道:没有用,先将东西收好,待我请教一下高人看怎么处理这事。
    温梨笙的打算是先去问问沈嘉清的爹,毕竟江湖上的事,沈雪檀是比较熟的。
    她在家休息了一日,温浦长晚上回来的时候告诉她,庄毅昨夜连夜将庄莺给送出了城,不知道送往何地了,许是怕温浦长又带着女儿上门找事,所以提前防备一手。
    不过温浦长硬是讹了他两坛荔枝酒才善罢甘休。
    温梨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往嘴里塞虾饺,气得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算那小王八蛋溜得快!
    而后就是正赶上千山书院的休沐,也不用去上课,转眼到了八月份,声势浩大的武赏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沂关郡南边的大峡谷上头,有沈雪檀几十年前就在那里建造的山庄,那山庄占地面积极为宽广,里面涵盖了大片的竹林,梨树和各种奇异花种,房屋建筑超过百间,十分气派,后来沈雪檀挪到郡城内居住,这山庄就闲置下来。
    半年前,山庄的周边就开始建造擂台,那地方的场地非常大,且风景秀美,不管是在那里游玩还是比武都十分适合。
    武赏会一开始,本来住在郡城里的江湖散客纷纷赶往大峡谷上的山庄,沈雪檀招待人是看身份的,但凡是有些名号和实力的都能进去住,但若是些无名小卒则会被拒之门外。
    当然,这些都是要收钱的。
    温梨笙自武赏会开始之后,便不再去千山书院上课,一连好些日子都没看到谢潇南了,偶尔想起来脑中也是不断闪回当日在河中与他唇舌勾缠的场面,一时间心跳加快面皮发烫,既是尴尬又是有些觉得羞人。
    八月上旬,她的混世小队传来了消息,先前吩咐他们去城中搜寻关于胡家二房的孩子的消息,这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将收集来的消息汇聚成册子给了温梨笙。
    胡家二房有兄弟四个,其中老三是嫡系,三老爷膝下足足八个孩子,四个是正房所出。
    符合温梨笙所说的,嫡出得宠的有老四胡山俊,老五胡芯,老六胡裘春。
    其中胡山俊年二十一,已有妻妾,但极为好色,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郡城中各大秦楼楚馆,五天的时间有三天三夜泡在里面,且平日里行事嚣张,若是在街上看见美人,都要凑上去摸一把。
    胡山俊经常把街头看上的女子派人迷晕劫走,夜晚送到他的私人宅邸强行发生关系,事后再补一把银票和恐吓威胁,让女子不敢报官声张,借用胡家势力欺压,若是有人不从,放回家没两日就会被毒死在家中。
    胡山俊就用这种方法,五年内杀了三人,每次有人报案都因为证据不足和报案人的突然撤案而导致无法调查。
    温梨笙看册子的时候就看了一肚子火,想到这种人竟能在沂关郡横行霸道就觉得恨得牙痒。
    她狠狠戳了几下册子上的名字,唤道:鱼桂,去查查胡山俊这两日的动向。
    温梨笙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她先前被梅胡贺三家整得那么惨,又是绑架又是追杀的,还给逼上了阮海叶的帮派,躲到萨溪草原最后才回了郡城,这些暗亏她吃了,也记住了。
    现在梅家被抄,梅兴安已定了死期,贺家似乎与谢潇南建立了某种约定暂且不管,但这险些害她丧命的胡家,温梨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胡家让她不好过,她也会让胡家不好过。
    鱼桂办事很快,当然也可能是胡山俊的动向太好调查,在当日下午就递来了消息,说胡山俊明晚会跟着狐朋狗友约在山水居。
    山水居算是郡城中非常出名的烟花之地了,里面的花魁是名动满城的才女,既谈得一手好琵琶,还有一副好嗓子,有些恩客一掷千金只为跟她睡一觉。
    温梨笙虽然平时爱玩,但从未去过秦楼楚馆,不过既是为了整治胡山俊,这次就破例了。
    她让鱼桂备了三件衣裙,打算将蓝沅也带上。
    山水居的格调与一般青楼不同,楼中风景建筑极为别致,一进门就看到门的两边有假山之景,涓涓细流从假山上流下,哗啦啦的水响十分悦耳,混杂着男女的调笑与乐器声。
    这里是不做女子生意的,一见温梨笙带着人进门,便有人摇着扇子走来:哟,三位可是走错地方了吧?
    温梨笙也不喜欢废话,直接送衣袖里拿出银票:借一步说话。
    那老鸨看见这银票,眼睛都直了,立马一改态度将温梨笙引上了二楼的房间细谈,茶水一奉上,老鸨就坐下来询问:不知这位姑娘是有何事呢?
    温梨笙道:今日晚些时候,我爱慕之人会跟朋友一起来此地喝酒,我想撤了三个倒酒的侍女吗,让我们顶替上去。
    老鸨大约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愣了一会儿道:来此地之人,皆是寻花问柳的
    无妨。温梨笙道:我爱慕他,不在意这些事,只求能为他斟一杯酒就好。
    老鸨神色动容,将她放在桌上的银票摸去:姑娘放心好了,我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你只管说你爱慕的郎君何时来便是,若是没有衣裳,我便派人给你们挑。
    这倒不必,我自己带的有,不过麻烦你派来两个施粉厉害的姐姐来,给我好好打扮一下。温梨笙说道:银钱我自不会少你们的。
    姑娘真是豪爽的人。老鸨笑着起身,摇着扇子离去:你且等着。
    房中剩下鱼桂和蓝沅,两人不知道温梨笙再打什么主意,皆安安静静的盯着她。
    温梨笙拿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才交代了这次的任务:等下你们想办法将这个药下到胡山俊的酒里或者菜里,每个人行动一次,若是失败了就立即放弃,不可再试。
    温梨笙手上能使唤的人并不多,随便找的人她也信不过。
    这次的事又只能抓准了胡山俊好色的一点下功夫,这药只要一颗入了胡山俊的口中,便足够他受的,但若是下毒的意图被他察觉,这计划必会前功尽弃,所以若一次不成功断不能再继续,就只能交由下一人来做。
    为了保险起见,温梨笙带来了鱼桂和蓝沅,三人轮番上阵,也不怕任务失败。
    若是三人都失败了,那温梨笙也不用想着报复了,直接去城南跟着养猪得了。
    鱼桂是向来对温梨笙言听计从的,她如何指挥,鱼桂就如何做。而蓝沅在温家白吃白喝老些日子,终于能做事了,表示这次一定全力以赴。
    三人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裙,这衣裙比寻常的要更为轻薄,双肩除覆着轻纱隐隐约约露出圆润白皙的,裙子两边开着叉,走路的时候会露出光洁的小腿,除此之外倒没别的露了。
    衣裳画好之后,老鸨果然派了两个女子来,手上提着盒子,里面装得都是各种胭脂水粉和朱钗饰品。
    那女子给温梨笙修了眉形,眼角贴了亮晶晶的饰品,巧手辫了个十分精致的发型,最后点上朱唇,端详了她片刻,又在她双眉之间点上一个朱砂痣,瞬间给她添了不少仙气,如偷偷下凡的神女。
    温梨笙见过两次胡山俊,为保险起见,她还带了遮面的墨纱面罩,架在鼻梁上扣着耳朵,只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和眉毛之中的朱砂痣。
    甚至为了看起来不突兀,温梨笙对老鸨说让到时候进去斟酒的女子全都蒙上半边脸,准备好一切之后,天色渐晚。
    鱼桂的消息准得很,胡山俊在日落之后果然领着一众人来了山水居,他是这里的常客,老鸨熟练的给他引到三楼的雅间里,而后喊人上酒。
    胡山俊每回来排场都很大,一批人斟酒,一批人给他演奏琴乐,在雅间里会闹到半夜山更,享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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