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长随急匆匆地奔到了门口想阻拦,却迟了一步。
    见自家大门被人拆了,安岳文远远地看着,身子都气得发抖。
    哪来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硬闯我安尚书府?他看着那一群乱来的恶徒,觉得他们未免过于猖獗。
    裴彬原本便倚靠在马车旁,好整以暇地等着,没想到中途忽然冒出个自称安尚书的男子,视线落到他身上,略一打量,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略微站直了身子:安尚书?
    爷,他就是安尚书。李信也认出来了,跟裴彬确定。
    那刘总管慌张地站到了安岳文身边:老爷,您可回来了!
    废物,你这个总管是怎么当的?安岳文看着远远围观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恼怒,堂堂尚书府都快被来历不明的人拆宅子了,这刘总管竟然只能袖手旁观干瞪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居然胆敢到朝廷命官府邸前闹事?
    老爷,他们,是送二姑娘回府的。刘总管觉得心里更苦了,这位爷,自称是二姑娘的未婚夫婿。奴婢实在难辨真假!说着便小声说起了前因后果。
    安尚书听得脸色大变,看着裴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是那裴御史裴三郎?这两个多月以来,他接连收到来自彭城的三封信,一封告知他二女儿在返乡途中遭遇匪患,一行人悉数被杀,只余女儿幸存,另一封母亲跟他解释周家已经退亲,让他在京中打听女儿的救命恩人裴御史的家世,最后一封刚收到没多久,便告知他女儿又定下了一门婚事,未来夫家便是那巡察御史裴三郎。
    安岳文没想到不过是让二女儿回彭城成个亲,也会闹出那么多事,知道周家退亲原本很失望,再听得裴御史的名儿,一时吃惊,当时以为是那裴御史到彭城办案顺手为之,再后来被告知这位裴御史跟自家二姑娘订婚了,难以置信之余,是喜出望外。
    身为朝中重臣,他自是知道裴御史是何等身份,护国公府的名声如雷贯耳,平日里寻常官吏想攀附一二还找不到渠道,却没料到,一个不小心,这护国公府的嫡子却成为了自己的未来亲家。
    一张大饼砸下来,安岳文晕乎乎的,这些天都没有回过神,便怕这事是彭城的母亲弄错了,才去信询问确认没多久,如今这人却就站在自己跟前,还把女儿亲自送回了京,当即懵了。
    裴彬看着安尚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双深幽的眸子默默盯着他,倒是李信笑吟吟道:没错,我家爷便是京中裴家的三爷。
    马车上,听得父亲怒斥的安知珺掀开了帘子,远远地叫了一声:父亲!而后由白汀搀扶着下了马车:父亲,女儿回来了!您可有收到祖母托人寄回京的信?
    安岳文眼皮跳了跳,忽而便笑了:蓁蓁,真是你!而后便冲刘总管瞪了一眼:二姑娘回府,怎么不好好将人迎回府里?
    刘总管怔住了。
    明惠郡主可是说要将二姑娘送去庄子的,如今老爷说要将人迎进府去,他听郡主的还是老爷的?
    刘总管才稍迟疑,看安岳文投掷过来如冷刀般的眼神,头皮发麻,也赶紧换上了笑容:是奴婢办事不力,耽搁了二姑娘!而后冲那拦在门口的护院吼:还不赶紧将门口清出来?二姑娘的马车要进府了。
    那原本严阵以待的护院马上散开了,安岳文走到了安知珺跟前,视线却落到了裴彬身上:怎地回京没提前说一声?
    我跟三爷是坐水路回京的,祖母的信大概慢了。
    平安回来便好。安岳文笑了笑,看着那马车陆续驶进了安府,面色不改,裴御史一路护送我家姑娘回来辛苦了,不若跟我一起进府坐一坐,歇息一会儿?
    我还要进京面圣,如今耽误了不少时辰,改日吧!裴彬亲睹安岳文的态度,面色稍微缓和,看了一眼安知珺,安二娘,我可是毫发无伤交与你安尚书了!
    谢过裴御史。安岳文明白裴彬的意思,点头,我定会好好护她周全!
    安知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裴彬,裴彬伸手,握了握她的腰,又很快收了回去:若有什么事,叫人给护国公府传个话!他自会让整个国公府给她撑腰。
    作者有话要说:
    嗯,各位小天使好呀,因为明天开始接手一个新项目,又要开始忙一段时间,然后做这周六日都要上班的苦逼打工人,要是写不到那么多情节的时候会隔日更,但我还是会努力尝试做到日更的。Fighting!
    非常谢谢一路看下来的小天使们,以后也请继续多多支持!
    第35章
    安知珺又回到了做姑娘时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非花苑。
    是安府后院靠着西侧门的庭院,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另有东西厢两间房,尚未离京前,安知珺身边也就只有赵妈妈跟几个婢女伺候,这个小院子亦是足够的。
    只是此次回京,她带的奴婢却多了,另外还有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一个个箱笼,堆垒着进院子里,已经放不下了,但却还有几十箱在让小厮陆陆续续抬进来。
    这些,自然是离开彭城时,老夫人给的嫁妆。
    协管后院的花嬷嬷在一旁看得神色阴沉,安知珺却朝她道:劳烦嬷嬷去跟母亲说一声,能不能将隔壁的翠青园腾出来给我安置奴婢跟存放嫁妆?
    花嬷嬷只得匆匆去禀告明惠郡主,恰那安岳文也在积香囿。听说了此事后,安岳文想起先前在府门口见着的那队马车,默了默,看着明惠郡主:既是如此,依她所言,就将那个翠青园给知珺吧?
    明惠郡主一脸不快。
    她原本便不喜这位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只是碍于脸面不得不养于膝下,这些年打发在非花苑未曾过问,幸而那人亦生得乖巧,无需耗费她甚么精力,非花苑的吃穿用度也不经中馈,还落得她一个慈母的好名声,有何不可?便由得她去了!
    若不是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情惹乐宁不快,她也不会那般打发人去彭城。
    可如今,人又回来了,且不说是不是个祸患,但今日在府前闹的这一遭,便让她暗恨得直拧手心。
    天子脚下,耳目众多,谁家有个甚么风吹草动,都有人瞧在眼里。
    不出一日,今日安家二娘归府不入,使人拆了自家大门,这般轰动的糗事怕是会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让她堂堂郡主丢了如此大一个脸面,如今还得给她调用院子?
    她先前怎么就觉得这安知珺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呢?丢了周家四公子,转头就攀附上了护国公府,回来首先就借势给她这个母亲一个下马威,还真是好手段。
    可受了气,她还不能随便发作,以前她那夫家是彭城周四,隔着千里,她要怎么拿捏都行,如今她新结的夫家却是护国公府,近在咫尺,她若真要磋磨敲打,还得掂量一番。
    明惠郡主不做声,算是默许了。
    等安岳文走后,乐宁县主这才从内室走出来,看着明惠郡主,惊讶:阿娘,安知珺要嫁给国公府的那个病秧子,是真的?
    明惠郡主瞟了一眼女儿,听说便是那裴三送她回京的,你说真不真?乐宁县主讷讷,还要说什么,明惠郡主一扬手,好了,人不迎都迎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也给我安分些!
    阿娘!乐宁县主撇嘴,她要当真嫁过去,能给我们什么好脸色?
    便是她当真要嫁,也要看是不是嫁得成。明惠郡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冷冷道。
    *
    翠青园就在非花苑一墙之隔,原本是安知珺的大阿姐所住,出嫁后就空置下来,与非花苑差不多规模,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厢也各有一间房,周边绿柳轻垂,妃竹碧青,故名翠青园。
    小厮将放不下的箱笼从非花苑搬进翠青园去的时候,安知珺与白汀亦在收拾非花苑,虽有花嬷嬷派来的奴婢跟仆妇收拾,但将非花苑整理清置,又将那安知珺带回来的随身物件逐一归置好,也花了将近半日,等屋子里开轩通牖,熏香焚桂后,日头已经西落。
    安知珺看着屋子里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一时有些恍惚。
    她在非花苑一住便是十多年,原本该对院里的一花一草,每个角落都很熟悉才是。
    但差不多三个多月前,她离京的时候,不仅变卖了京中的铺子,一些难以携带的头面首饰,还将非花苑里值钱的摆件屏风、字画古董、妆台镜架等等,都变卖了,今日回来后见着的其实是个空壳子,只有必备大件家具而已。
    还是柳梅从箱笼里取了在听芷院里收拾过来的物件归置后,才总算像样起来,但苑里已经不再似以前那般亲切的景致了。
    也是,物不是,人亦非。
    以前陪着自己的赵妈妈,竹儿跟蝶儿,均已不在了。唯一留下的,只有她自己一人而已。甚至今日,若不是裴彬在,她或许再不能踏进安府半步。
    这里,就没有人能护着自己,明惠郡主跟她所生下的妹妹弟弟们,从来就没想再接纳自己,而父亲会让自己进门,自然是看在她与裴彬的那桩婚事上。
    便是在想到这一点时,让安知珺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情绪。
    以前住在这非花苑里,赵妈妈能让自己耐心等候,不就是依仗与百年周家的那门婚事吗?如今也一样,她依仗的,也是与护国公府的一门亲事。
    除了,赵妈妈已经没办法为自己张罗了。现下安府没有人能护着自己了,那她在嫁入护国公府之前,只能自己亲自来护!
    安知珺转身看了一眼收拾内室的白汀跟木梅,从彭城带过来的银票,拿出来给我!白汀一听,放下手里的衣箱,在靠罗汉床的一个百宝箱箧里,找出了那只黑漆木匣子。
    安知珺打开看了看,原本是只有两万二千两的,临行前祖母给了一千两,再加上先前叫柳梅去当得来的三百四十两,返京乘坐官船并未另花银子,扣去打赏的钱银,统共也有两万三千三百两,倒是比前些年与赵妈妈在京里生活时阔绰多了。
    安知珺留了个整数二万两,其余钱银则拿了出来,打算用以添置嫁妆,以及这段日子她们奴婢几人的花销跟人情来往,应是绰绰有余。
    在安知珺坐在梳妆台前分着那银票的时候,见柳梅匆匆抓着嫁妆单子走了进来:姑娘!
    怎么了?安知珺把三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白汀做日常花销,而后把二十张银票放回黑漆匣子里,又空出一只装着珠花的匣子,将另外三张银票放了进去。
    那箱笼跟这单子上的物件对不上。柳梅惊奇。
    少了多少?安知珺想起在海上遭遇过的那场劫杀,怕是在那时不慎遗失了。
    不是,姑娘,是多了。
    安知珺愣住了,柳梅则将一份册子递过去给她:奴婢数了又数,当时大太太给的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在,但除了彭城启程时对上的箱笼以外,还多了一些箱笼,这多的箱笼是哪来的,如何处置?奴婢不敢擅做主张,姑娘您看看。
    安知珺将册子拿过去,看了一眼,掀了掀,上面登记着五十六个箱笼的东西,每个物件的名字瞧着都很陌生。她想起来,裴彬曾经说过,随船一起返京的,有许多是在彭城抄查的官员的家产,莫非,是搬嫁妆的人弄错了?
    今日送物件过来的马车,都是装载嫁妆的?安知珺问。
    奴婢看着他们搬的,搬之前就问过了,他们说都是姑娘您的东西,还都是前头搬进来的那些。
    就放在这院子里的那些箱笼?安知珺奇怪。
    柳梅点点头。
    那先搬进来的箱笼就安置在非花苑东边的厢房,均是大小相似的黑漆木箱。安知珺拿着册子,找到标符,将其中一个木箱打开,当即愣了。
    里头均是华丽金贵的宫绣绢缎,云锦绸缎,又开一个木箱,却是陈迹字画,孤本珍墨,再开,金翠绿翡,丹珠红玉件件价值千金。
    安知珺看直了眼,柳梅亦是又惊又怕:姑娘,怎么办?她们是跟官船一起返京的,那船上装着多少官家的东西,听说还有送宫里的贡品,上千双眼睛瞧着,若是,被人知晓了属于官家的东西被送到了非花苑后果柳梅不敢想象。
    安知珺却冷静多了。
    既然那些车夫均口口声声说是她的嫁妆,又是众目睽睽下搬进安府的,如此光明正大,怕也没甚么人会生疑,而且,安府二娘子带着嫁妆返京是事实,估计很快便有人知晓,应该也没有人会猜忌嫁妆里头会多出这么多不属于她的物件,甚至于送进了她的院子,还体贴地备下了册子让她核对,或许,这并非属于官家的东西。
    慌什么,这是裴三爷送我的。安知珺让柳梅将木箱盖起来,锁好。
    裴三爷送的?
    不是他,还会有谁送自己这般多的东西?安知珺眉角微微弯了弯,这事你也别声张。
    等退出门来,安知珺锁了门窗,将钥匙递给了柳梅,让她好生收好。
    真是裴三爷送的?柳梅依然不安。
    安知珺看着那本册子,你觉得,若是来历不明,他还会特意留下册子给我核对么?见柳梅踌躇,又道,迟些时候,我再去问问三爷好了!
    柳梅这才点头,松了口气。
    柳梅与白汀就宿在主屋旁边的耳房,木梅与其他两位仆妇都安置在翠青园,至于那两个小厮,便让刘总管安顿在外院去了。
    抵达京城时的兴奋,在安府门口久候的那段时间已经被消磨了,通过那安府刘总管的态度,以及自家姑娘回府上这么久也不见主母露面,柳梅跟白汀都知晓尚书夫人明惠郡主对自家姑娘的不悦,若不是裴三爷在,或许今日,她们也住不进这尚书府。
    虽有隐忧,但看裴三爷的态度,她们总算能松一口气,况且,便是安府主母不待见,自家姑娘也在这府上安稳地住了十多年,再想到姑娘差不多一百抬的嫁妆,以及握在手中的银子,柳梅跟白汀才也跟着有了些许底气。
    不管如何,姑娘还是安府的安二娘,两个月后就要嫁进护国公府了,她们这些陪嫁的奴婢日后也是护国公府的人,那明惠郡主再看不上二姑娘,如今也得权衡一番吧?
    第36章
    裴彬出得宫来的时候,夜色已深,策马回府的时候,后面跟着一辆载了两个木箱的马车。
    护国公府门口的侍卫跟小厮,见着自家三爷回府,均是面色一喜,三爷您总算回来了?
    裴彬跳下马,那李信亦从马车下来,招呼着小厮将马车上的木箱抬进了护国公府。
    很快,灯火通明的护国公府便阵阵骚动。
    裴彬回到自己的归彤轩时,那两个小厮也恰好将那两只木箱搬了进来,裴彬蹙了蹙眉头,挥袖一扬,淡然道,都给我送玉华堂。
    玉华堂是护国公夫人的正院。
    护国公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浅浅地抿着茶,看府上听说裴三郎归家的几房人心思涌动,淡淡地笑了笑:彬儿也是,这般早回京,却这个时辰才归家,难怪府上的人都焦急!
    那也是皇上信重三爷!护国公夫人身边的常嬷嬷说着,笑意盈盈,听说这次三爷去彭城,也是办大案去的,他进宫见皇上时辰这般久,怕是办事利落,得皇上夸奖了!
    护国公夫人眼里闪了闪光, 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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