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舒缓了不少后,连带着午膳也吃了不少,下晌午歇后还出了舱房,到甲板走动了一番,不过因了风大雾重,兼之船上官兵严守,没一会儿便又回了舱房,主仆四人打了一会儿叶子牌,拿出绣绷子做一会儿绣工,又让白汀寻了些捎带上路的话本子,很快时间消磨过去,船只在抵达济州时,天色再度暗了下来。
    水汽弥漫,舱房内的安知珺再一次感觉到阴凉的寒意,便着柳梅与白汀到随程携带的箱笼里寻些棉衾拿过来。
    等舱房再度被打开时,安知珺还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子,以为是白汀柳梅回来了,却见进来的人是裴彬,一时愕然。
    一身雪白色中衣,半敞着衣襟,露出一段光滑而结实的胸膛,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后,还有几缕凌乱地落于肩上,似是刚洗浴后不久,一双眸微带光的凤眼瞥过来,让她忽而生出了一种窒息感。
    安知珺反应过来的时候,裴彬已经坐到了榻前,便在她身边,见着她手里的册子,随口问了一句:在看甚么?
    她慌乱得一下将那话本子塞进了被衾里,羞赧着摇摇头:没看甚么!不是让白汀去取棉衾了么?怎么还不回来?
    是么?裴彬不信,伸手,便探进了被衾去寻她藏起来的册子。
    三爷,只是闲书罢了!大手在被衾里探了一通,有意无意地触到她身上,安知珺窘得很,只得赶紧将那话本子又拿了出来。
    裴彬拈起册子,看了一眼封面,便丢到了案上,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握住了她的纤腰,把她揽进了怀里。
    三爷?安知珺慌了,你做甚么?
    你不是冷么?裴彬抱着她转了个身子,便半坐到了榻上,将被衾一下拉上来,盖住了两人。
    我
    你不知道,要暖和,从人身上直接取暖最快捷么?裴彬揽着她,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她的腰压下了她所有的挣扎,语气却是淡淡的,我亲自给你暖床还不好?
    安知珺被他的大胆亦或是无耻惊慑得呆了呆,而后整个人如蒸透的虾一般红着蜷缩起了身子:三爷,不行。
    为何不行?裴彬躺着,因床榻狭窄,坐得不甚舒服,但有怀中暖玉,便不多计较,是我不够暖和?
    因是暮春,那床榻之物全换成了薄衾,而人亦一般,寝衣料子也换成了绸衣。那绸衣原本便薄透,再被揽进怀中,他身上滚烫的体温瞬间透过寝衣传到了她身上,熏得她的面色再红上一层。
    怎么可能不够暖和?从他进来那一刻,她便觉得连空气都被他带来的苏合香味燥热起来。
    裴彬看她脸色明显比晨时红润许多,伸手掐了掐那张脸:那药丸,有效?
    安知珺点点头,才要开口跟他解释,却见他胳膊一伸,将方才丢到案上的话本子用手指拈了过来,环过她的肩膀,递到了她跟前:看吧!
    安知珺抬眸看了他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彬俊目半阖,眼帘低垂,视线似乎都落在了话本子上,语气平静:方才,你看到哪一处了?才见她迎上他的眸子,不敢直视,又赶紧低下头去,嘴角微微翘了翘。
    安知珺垂首,见递在她眼前的话本子,放在骨节分明的手掌上,右手矜贵修长的手指伸出来,随手翻了几页,耳边却还在淡淡地问:从哪一页开始续看?
    他是,当真的?要陪自己一起看话本子?
    安知珺咬咬唇,伸出手指,当真翻到了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一页。
    这一页?
    裴彬见她点头,话本子朝她递得更近了一些,拿出一颗比烛火更亮的夜明珠,塞到了她手里:照着。
    安知珺手里鸡蛋大的夜明珠,将页扉照得清清楚楚,他环抱着她在怀中,手里拿着话本子,当真从那一页看了起来。
    但她怎么可能看得下去,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话本子上,脑后不时瞥过来的视线,灼热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当感觉身后的视线再度移到话本子上时,安知珺微微挪动了一下,飞快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见这人脸上平淡无波,表情却极为认真,若非知道此时他手中的不过是话本子,或跟旁人一般,以为他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巨著盛作。
    还没看完么?裴彬意识到她走神了,在偷偷抬眸观察自己,抿了抿唇,故意问了一句,放在书页上的手指捻起做出了翻页的姿势。
    他忽而出声,让她吓了一跳,那手里握着的夜明珠一时没拿稳,便滚落到了榻上的另一头,恰好陷入被衾一角下,那光被遮去了大半,舱房内仅余昏暗的烛光。
    不想看了?
    安知珺想去将夜明珠拣回来,却被他拉了回去,话本子再度被丢到了案几上。
    先前翻着书页的手指此时掐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头抬起来。她见着他半个身子被烛光所照亮,另外半个身子却浸在一片昏暗中,俊美的脸,却越发显出面如冠玉。
    她便看着这张脸在她眼前放大。
    既不想看,那不若,你我来做点话本子上才子佳人的事。她心里一紧,便嗅到侵袭过来的苏合香。
    *
    揽她入怀的时候,他便心猿意马。
    薄薄的衣裙掩盖不住往日袄袍藏下的身段,稍一碰触,便感受到了那袅袅娜娜的曲线,柔软,纤细,只是怕吓着了她,也怕让她更生畏惧,于是主动将双手以及视线,均拘在了小小的话本子上。
    现下,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往日,还顾忌她是别人家的娘子,如今已是待嫁与他的人,扪心自问,何须再忍?所以,他便欺了上去。
    蓁蓁!
    若果说方才的燥热,是从四周而来将她牢牢笼罩起来,如今的这股燥热,便是由口而入,烧得她四肢百骸酥麻起来,连意识也迷糊起来,她不由得便握住了他的衣襟,却冷不防倒在了他身上。
    等呼吸窒息起来时,方才察觉自己躺到了榻上,而微微带着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滑入,拨动着,挑起了处处火苗。
    三,三爷!她忽而害怕起来,浑身战栗。
    她知道,她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她也想为护住自己的性命讨他欢心,可这般却是于理不合。
    她惶恐过的那个疑问,也一下冒了出来。
    若是,在过门之前,他便厌倦了她,生出了杀她的念头,那她能怎么办?
    三爷!安知珺一下按住了在身上游走的那只手,仰起头,看着那双渐渐迷离的凤眸,委屈得带着哭腔:你,不能这般对我。
    裴彬呼了一口热气,扑在了她脸上:你已与我定亲了。
    可,我还没嫁过去。安知珺亦微微喘息着,我们还不是夫妻,不能做这种事。
    你知道,夫妻,能做哪种事?裴彬忽而轻笑了一声,手没抽回来,却反而将她压得更紧一些。
    安知珺赧然。
    夫妻间的事,她知道的,均是赵妈妈教她的,只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具体如何却是不知的,每每好奇问多了几句,赵妈妈便会让她届时顺着夫君的意思便是了,其余的些许细节,便都是话本子上看来的。所以先前这裴三爷要做什么,她也忍着惧怕受着,可像今日这般的情形,她直觉不合礼教。
    裴彬看她眼神茫然,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笑意,他将她的手腕握着钳到了身后,将那张芝兰玉树般的脸,凑到她跟前,不成夫妻不能做的事,我们便不做。
    安知珺看着裴彬,再看看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半点不信。
    我们,便做些定亲后的娘子郎君,能做的事!裴彬将她抱进怀里,附在她耳边低语,喜欢的娘子就在自己身边,想要触碰她,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说,他喜欢谁?安知珺愕然,掀起眼皮抬眸看他。
    是在,说她吗?
    他,喜欢她?
    这一夜,裴彬离开后,安知珺整个人如软泥一般,瘫在了榻上。
    *
    次日一早,安知珺坐在案桌旁,看着裴彬留下的那颗白色药丸,许久,才犹豫着伸手,拈起来,端过柳梅递过来的茶水,送了下去。
    身后,忙于整理床榻的白汀,也拣到了那颗夜明珠:姑娘,这珠子要放何处?
    枕边吧!安知珺多抿了几口茶水下去后,看了看柳梅:你们,知晓甚么是成夫妻后能做的事,甚么是定亲后的娘子郎君能做的事么?
    白汀诧异地看了一眼安知珺,摇头,脸却微微一红。
    柳梅想了想,道:姑娘您离开彭城时,大太太不是给您准备了嫁妆吗?
    因为辞行匆忙,老夫人来不及给她置办嫁妆,又听说了与她定亲的当真是京中的护国公府,于是便将那六十六抬聘礼都给她做了嫁妆,另外又从库房添置了三十二抬,一并装箱搬到了她们身处的这艘船上,让安知珺给带回京城。
    我听府上的少奶奶提过,一般姑娘的嫁妆里,娘家都会给些压箱底的物件,便是教出嫁的姑娘如何与夫君相处的。柳梅诧异地看了一眼在这时扯了扯她袖子的白汀,继续道,姑娘若是要看,奴婢去找找那些箱笼,看大太太是不是给您准备上了,找不找得着?
    但柳梅却始终没见着那压箱底的物件,安知珺失望,却也只得作罢。
    凭借着那小小的药丸,安知珺总算不再晕船,而距离他们离开彭城,也已经过了六日,返京的行程,已然过半。
    近晌的时候,她们这行船队驶进阳壶城码头,需要在此盘亘一日,修整船队以及补给水粮。听说要在阳壶城停留一日,已在船上舱房内窝了六日的安知珺,当即便想下船,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下去着陆,耐着性子让柳梅问了船上的管事应允后,很快出了舱房。
    才在甲板上,便见金色阳光下的阳壶城港口鸥鸟翔集、芳草萋萋,海上进出的船舶不息,繁华程度丝毫不比彭城港口逊色。安知珺才下舷梯,忽而身边便多了个身影,她转身,见是裴彬。
    到了阳壶城里可别乱跑!裴彬拿手里的帷帽亲手给她戴上,淡淡道,我来过几次,恰好给你带路。
    安知珺能拒绝吗?自是不能的。
    只好跟在裴彬身边,心不在焉地草草逛过一回,便打算寻一间客栈住下了。
    第31章
    因着是港口城市,阳壶城的吃食多以海产为主。
    意外能停留在阳壶城,自然是要尝尝海鲜的,当夜,李信便寻了一家知名的鲜食楼,让自家爷跟安姑娘尝个鲜。
    个头有拳头大的螯虾,形如圆镜的鲍鱼,黑乎乎的土肉,疙瘩土贝的炙蚝看着一案桌称得上是奇形怪状,丑陋粗旷的膳食,向来少用海鲜的安知珺无从下手。
    她平日里吃的海产,也就限于各类鱼食虾类,眼前这似只耳闻,甚至是闻所未闻的海产,让她享用,她还当真下不了口。而陪伺在一旁布菜的白汀与柳梅,向来也少接触这位吃食,亦是难倒了,面面相觑。
    不吃么?裴彬主仆显得从容得很,熟练地剥虾,取肉,吃将起来,看安知珺束手无策,裴彬将她案前的螯虾拿起,拿起放在托盘上的银剪子,从虾尾处剪出缺口,迅速地剪至虾头,剥开后,用钳子取出囫囵的虾肉,递到了她的瓷碗中。
    安知珺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筷箸尝了一口,才发现跟平日吃的对虾相比,这螯虾的虾肉竟是鲜甜许多,才大着胆子吃将起来。但依旧是吃不惯,最终只吃完一些螯虾肉跟一只鲍鱼,对于那土肉跟炙蚝,是碰也没敢碰。
    裴彬也不多语,似是吃多了这般海味,尤其就着清酒吃完一盘炙蚝后,又让李信直接拿了价值二十六两银子一盘的极品生蚝,小厮当场撬开后,拈起一只,嘴凑到壳边微微一动,便将那汁水跟生肉一并吃了,再将那空壳丢到托盘里,随即再接下一只。
    安知珺看着他这般生啖吃得甚欢,头皮发麻,眉头也微微蹙起来。
    裴彬再接过小厮开好的生蚝时,瞥见了安知珺的表情,将那生蚝递到她唇边,安知珺摇着头避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拿到自己唇边很快地吸食掉。
    直到裴彬将那后送上来的生蚝吃完,让李信找来热水,清洗过双手,用帕子擦干净唇角,这才离开鲜食楼。
    此时华灯已上,鲜食楼里的食客进进出出,看神色,不仅有本朝人,甚至有不少外族夷人,看样子,均是从事海商营生的人。
    鲜食楼距离就宿的客栈不远,侍卫护着安知珺一行人走了不久,便到了,进门的时候,却有个住客从里头匆匆闯出,差点没撞到安知珺身上,被眼明手快的裴彬护下。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真是抱歉,我有急事,冒犯了,稍后我给两位赔罪,请恕我先行一步。那人海商打扮,似也投宿在客栈里,他唤过客栈掌柜,付了银两让掌柜代为招待,便又匆匆离开了。
    这位公子别见怪,孙老爷是我们客栈的常客,方才听说他有一批货出事了,所以急着去处理,才一时不察。掌柜的亦替那孙老爷说话,您方才定的两间上房跟四间下房,都按吩咐清理好了,这边请这边请。
    安知珺并没有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等进得厢房,倒在榻上时,才恍觉今晚终于不用睡在舱房,因悬在水面晃晃荡荡而心神不宁。
    还是住在陆上的好。去打水回来的柳梅这般说道。
    奴婢也是这般觉得的。白汀给安知珺铺着床,道,算算,若是行程顺利,再有四五日,我们便能到达京城了。
    姑娘,奴婢还是第一次去京城呢!被老夫人送给安知珺做大丫鬟的柳梅不免期待,京城里的安府是不是比彭城的气派?奴婢听说过,那宅子还是六老爷娶明惠郡主的时候花了十几万两银子置办的,住起来肯定特别舒服,奴婢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也能住进去。
    听柳梅提到明惠郡主,安知珺脸色微微一沉,而后又恢复平静,等到了京城,你自然年便知道了。
    柳梅与白汀将屏风后的浴桶注满热水,安知珺走进去的时候,那洗漱用具跟香粉花露都放好在一旁。
    你们先出去吧!
    姑娘,不用奴婢伺候您么?白汀诧异。
    安知珺摇摇头,看着柳梅跟白汀退出屏风外,松了口气。
    慢慢拉开衣襟,脱下捂得严实的衣裙后,她褪下心衣,快速地跨进浴桶里,露出的雪肌上,原本洁白无暇,此时斑斑点点的都是红印子。
    安知珺低头,看着那些暧昧的痕迹,脸上一红,心头一紧,眼眸像被水汽熏染,蒙了一层水雾。
    在船上这些天,白日里应是顾忌自己的晕症,又有公务要忙,所以他抽空才过来看看,但却夜夜都要到舱房呆上一段时间。
    白汀跟柳梅不知晓,怕也跟旁人一般以为是来关切自己,送治她晕船症的药丸,但实际上,却是前头看话本子,后头折腾自己。
    她已经不知道,如今她与他,算不算是已经圆房。
    若是有肌肤之亲便是有了夫妻之实,那他们已经这般,他还有必要跟自己成亲吗?安知珺没敢问,也怕问。
    没敢问是怕被退第二次亲。怕问是担心若他对自己的兴趣没了,是不是杀人灭口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那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是,当真的吗?
    安知珺忧心忡忡,洗浴完让白汀绞发时,听得隔壁厢房闹哄哄的,柳梅让客栈里的仆妇上来清理厢房,回来后关了门,一边绞发,一边道:方才那位孙老爷回来了,正请裴三爷喝酒呢!说什么鲜味配什么舶来货的酒才最好吃,西洋人的皇帝便是这般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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