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白伊,谁才是你妹妹?
    北极却再次站出来,轻飘飘道:一把剑而已。随她。
    月初站在原地,眼睛忽然有些疼。
    后来北极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没有去听清楚了。她被小七带着离开,回头时看见北极一身墨色衣衫站在院中,旁边站着一身紫色衣衫的姑娘,身后的紫色花朵在墙头上浮起来。远远瞧上去,紫色身影与紫宸宫十分相搭。
    她走出那个院子,过了一个长廊突然停住脚步,扶着身旁一颗树干缓缓坐在下来。小七站在身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想要劝慰。
    她还记得,那一夜,觉得夜晚如此漫长,她坐在台阶上,天上的星星稀疏微弱的发出暗光来。她抬起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月光下翻转,手指上有些淡淡的小疤痕还没有消失。
    曾经她遇上的他的时候,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虽然也会上山打架下河捉鱼,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如今她的一双手沾满鲜血
    刀尖舔血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万万年,从来不曾害怕过,可是如今她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比起她来,白伊救死扶伤的确要单纯干净地多
    后来,她被关进了三十一天的牢中。
    黑漆漆的牢房里什么都没有,一丝光亮也无,连话本子上出来偷灯油的老鼠也没有。
    她想要睡几天的,但身上伤口疼的有些厉害,刚睡着一翻身就会扯到伤口,然后她只能躺在石床上数桃子,一颗桃子,两颗桃子,数到九千的时候,还是不能睡。
    她忽然看着黑乎乎的四周,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她曾经很怕黑。
    她以前每日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放一颗夜明珠子灯罩里,将整个屋子照的明亮。
    去她姥姥家枫山也要经过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云水谷。那是三岛十周阳光落下的一角。寻常去的时候,都是她和爹爹娘亲姐姐一家子去。因为云水谷,她从来没有独自去过枫山。
    只是有一次,她从姥姥家回来,送她回沧澜的青鸟半路跑了,只剩她一个人在那里。那时候谷中寂静,她拎着一筐子樱桃立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直到很久,她的父亲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接她回去。
    那时候谷中黑压压的树枝遮天蔽日,脚下的叶子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吱呀吱呀作响。可是因为知道爹爹在身边,她忽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爹爹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条长长的路,忽然开口道: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川陵谷,每一天,天总会黑的,每个地方也会有黑暗之处,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来接你,总有一天,小初,总有一天,你要自己去枫山,自己回沧澜。
    后来爹爹还说了些什么,你姐姐打你这么年纪的时候,不仅能一个人去枫山了,还能去猎几只火光兽回来。月初,你要快点长大啊。
    那时候,她觉得爹爹说的话很奇怪。她明明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长大啊。
    万年后,她在云水谷关了四天。那四天里彻底治好了她怕黑的毛病。可是这么久之后,再次面对黑暗,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背缩到石床的角落,将背紧紧贴在墙上,身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再次裂开。
    她在牢里关了七八天后,她隔着门板听到殿外几个小宫娥碎步前来的闲谈:且不说如今白伊神女已经上了九重天。北极帝君是何人?怎么可能答应。
    那此刻殿里那位沧澜小殿下怕是要伤心了。
    衣摆间微微的宫铃声已经走远,她靠着门板,只听得远去的隐隐笑声,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那是几日前,她单纯觉得要让北极喜欢上她不能只靠自己努力她还觉得要靠天命。想要天帝颁一道纸,提个亲什么的,这样北极帝君就只能是她的了。
    她那时候,没有父母,没有兄长,姐姐,只有一个弟弟,唯一算得上长辈的,只有岐山的游冥叔叔。
    她厚着脸皮带了信去岐山,希望游冥叔叔能来帮她做媒。游冥叔叔果真来了九重天:沧澜月初殿下蕙质兰心,与天族倒是一桩好姻缘,。
    招摇山的灵均上神也算是与她沾点亲,一旁帮衬:沧澜乃上古神族,小帝姬乃这三岛十洲唯一的女帝姬,若是要联姻,除了老九苍叶,但是老九如今荒唐,小帝姬要嫁么也应是位高权重的。只有紫宸宫里的北极帝君。
    天帝老人家是个善意的人,对沧澜一向友好。抹了一把胡须,装作认真思忖才开口道:确实如此!
    那时候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众人将目光看向北极大帝时,可是北极当日挡着天帝的面,将那撞婚事拒绝得明明白白:本君没有纳后的打算。
    那时候,她的脸都丢到沧海去了,捡都捡不回来!
    岐山的叔叔也瞧着她,前来安慰,月初不必伤怀。帝君既然无意,这三岛十洲中青年才俊多得是,以后你若是瞧上了谁,我就是绑也定给你绑来的。
    灵均叔叔也来刺激她一番:小月初,北极是个极其无趣的人,他不和沧澜联姻,着实也是个好事。
    但所幸这几日,她慢慢的,慢慢的意识到,她的落寞和这些许的伤心,是和另一个人有关。是和她的南山先生有关。
    如同小七星君讲的一样:你知道缘分这个东西么?就是躲不开,绕不过。就是不管怎样都会将两个人缠在一起。
    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讲究缘分两字,她和北极帝君的缘分是在他作为南山的时候。可是她的南山,在那些前世今生轮回中,在那些生死之间,是真的离开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和他的缘在沧澜开始,也结束在沧澜。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就是分了。分离的分。
    当所有因果轮回结束后,她和北极已经没有丝毫可以联系的地方。在他心中,她只是个写书的小仙官,那把剑的意义他永远不会知道。
    嗯其实她应该高兴才是,自己不用再去人山人海的寻他。
    沧澜的樱桃,树莓,枇杷,杏子,核桃,不知道她弟弟月泽给她留着没有,肯定是留着的,或许还将核桃给她晒干了,放了文静草在里面,剥开来后很好吃。
    她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飘
    第19章 紫府月(十九)
    月初被放出来的那一日,花浓叶盛。早起的鸟儿已经掠过枝头,飞去觅食。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环顾了一圈四周,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什么都没有。案头上的白色雪梨花隐隐约约已经枯萎,她走过去,将辞呈放到桌子上,走出几步又回头将那支雪梨塞入袖子里。
    本来她要直接回沧澜,她却忽然感应到在魔族周围的灵蝶意识强烈浮动。那是她放在魔族周围感应的灵蝶,此番如此波动,只是魔君鬼破正好近日又出来活动了。
    无巧不成书,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了他。当然,她自己也再次做好了该做的准备。
    小七站在门口,等她出来早就准备了药膏:你上次是不是也受伤了?
    月初挽了袖子掏出个小手绢,一边擦拭剑一边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小七说:帝君他
    她已经将剑擦得干净,觉得小七非常仗义,安慰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伤了画雨的确是我的错,只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再见啦。
    小七叹了一口气,问她,走?去哪里司命最近刚好在写话本子,你要不要一本?
    她想了想,不知道这一去能否回得来,但是又一想,即使有命回来也直接回沧澜了。于是她说不用了。
    她痛痛快快和小七道了别,出来的时候,一袭墨衫的神君立在院中,修长手指握着一枚树叶,看着墙头的朵朵紫色花朵下清晨,好像是在出神。
    那时阳光越过墙头,穿过树影,悄悄散在他黑色青丝上,一向冰冷的脸拿在阳光下度上一层暖意。
    她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眼睛也不由弯起来,她想:怎么有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呢。只是笑意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笑意缓缓僵硬,发丝随着风飘荡。
    可是她已经想明白了。再说了,向她这样一个把命随时放在刀上的人,是不应该有这样多的妄想的。北极帝君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如今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过尔尔。
    她不能怪北极,也怪不得他。
    如之前她希望的那样,在离开之前,她已经见了他还好好活着,是她占大便宜了。她此去,此番八九不离十已经不能回来。既然如此,她应该要和他道个别。
    她曾经如果知道她和南山就要那样分开,再也见不到啦,她要带他去后山看云海,要给他做他最喜欢的糖醋鱼,她要好好抱抱他,我们就要分开啦,我会想你的。
    可是,她都没能好好和他告别。
    但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是她要离开了,虽然北极还是没能记得她,也还是没有能喜欢上她,可是她想,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听到自己不在啦,他要是愧疚怎么办?
    他也许会遗憾,和沧澜哪位小殿下算不上至交,但是好歹见过几次,早知道她离开了,也应该客套客套说再见。
    她十分清楚那种感觉,平日不会想起来,可是一旦想起来就自责的要命。她自责了两万年,不能让他再也去体会一遍。
    月初看着那个好看的脸,在心底盘算了半天,有些难过却又释怀。觉得伤心又庆幸他幸亏没有喜欢上她啊
    这一次,应该有一个慎重的道别。
    她提上裙摆刚好要走过去,院落里突然出来一群人,正是画雨的父亲,娘亲还有白伊,想来是要离开。
    北极一向是个淡漠的人,此时画雨的父亲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冰渣子的脸上缓缓带上一层笑意。一行人这样过来,月初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她依在门框上,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她想要叫住他,但是他路过旁边,看都没有看到她。
    可是她终究想要和他告别,她从角落里走出来,喊住他,帝君。
    北极回头瞧了瞧她,像是有些诧异。她上前两步,我有事和你说。远处白伊停了脚步正在和她父亲说话,好似在等北极。
    北极淡淡看了一眼月初,继续往前走:等我回来再说。
    远方卯日星君已经驾车在空中划过,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不可能再等他了。
    她黑色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身影,固执的摇摇头,站在他的身后叫住他。她说,北极帝君,我要走啦。
    北极终于转身看着月初,好似没有明白她的话。
    月初静静看着他,忽然跑过去,抬起手抱住他。抱得很紧,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下意识的闻了熟悉的气味,没有犹豫,然后又踮起脚亲了亲北极的脸颊。
    一系列动作没有计划却又流畅。
    动作有时候比语言更加能表达意思,感知在这亲密的动作里,感知被放慢了许多。
    月初放开北极,觉得自己已经做了非常很好的道别,这些亲密的动作也许会吓到北极,但是她没有其他的意义,不是安抚也不是伤感,她只是想让他知道,想让自己知道,即使自己离开了,他以后也会像现在一样好好生活。
    她以前很贪心,总是想要他陪着她,想把他占为己有,想着他能够喜欢上她记起她来,可是现在她知道,这一点点牵绊就足够了,只要这一点点郑重的牵绊,她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过往绝口不提,释怀的离开。
    她轻轻说:可以了。
    北极低头看她,几天不见,见着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伤的一块红色的小伤疤,他心下微微一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月初拉开他们的距离,轻松道:你走吧。
    北极呆呆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看着他走过旁边的那片花海,仙云缭绕,层层青云之下,两只仙鹤在荷花池中,荷叶一朵挨着一朵在白雾中朦胧。北极的身影在云雾缭绕里终于渐行渐远。
    她收回目光,回头忘了一眼金光闪闪下的紫宸宫,脸上想要勾出一抹笑却笑不出来,她轻轻摇摇头,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云头上。
    第20章
    四百年前的事如一场旧梦在月初的脑海中一阵烟儿闪过,四百年后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和白伊神女在一起,其实也情有可原。
    如果北极还记得,这事情理清就是这样的。她在两万年前的时候遇见了他。但是短暂的百年之后,他们就分开了。
    而北极和那个白伊神女在凡世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做了一世的夫妻不知道有多少多少恩。
    万万年后,他们重新再次遇上的时候,北极大帝已经将她忘的干净但是却清晰记得白伊。
    事已至此,毫无办法!
    月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办事儿稳当且是非分明的仙。北极帝君现在已经与她没有任何联系了,这一场沧澜的祭天礼典礼,他为什么来,她也搞不清楚。她觉得也许北极是作为神仙里的长辈儿应该来捧捧场。
    毕竟都是神仙,低头不见抬头不见,她月初也不是那种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就冷个脸,要死要活的人。
    这一场酒宴,她一直对北极客客气气恭敬有礼。可她不小心摔到他身上,北极却觉得她是在同他闹别扭,他说:你是在和我置气?
    她稳稳当当说着:没有。
    北极又抬眼瞧着她:你刚才脚扭了,疼不疼?
    她摇摇头,略微清醒道:不疼。
    北极再也没说什么,却只是淡淡瞧着她。那样的目光她有些遭不住,再加上她的脑子已经晕乎的厉害。伴随着身侧之人衣服上的冷香一阵一阵儿,她揉了揉额角,说,帝君请便,我先行告退了。 说完摇晃着步子走了。
    此话一出,殿中的人有些沸腾。
    众神都知道四百年前,帝君为了常州年轻貌美的白伊神女拒绝了同沧澜的婚事,原道是帝姬有心,帝君无情。今日瞧着这二人却似乎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帝君同帝姬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们越发不懂。大约都是帝君最后看了浮云万千,觉得还是沧澜的小殿下最好。
    宴席上众神推杯换盏,一边眼波横飞互相交流。正殿外一树梅花点缀着满条枝丫,月色浓浓,月初挨着梅树下的石头坐下来,天空中月亮被树枝割成随碎片。一阵凉风吹,几片花瓣就这样簌簌掉下来。
    她坐在石头上,抬起手捡了几片,又仰起头认认真真看着一树的寒梅。
    沧澜的梅花很多,大多都是白梅。这时候一身素色衣衫的人配着素白的花,远远瞧着有些孤寂。
    沧澜的神官和舟走出殿来,刚走到廊檐下不由顿住了脚步,他适才看着酒宴上的人摇晃退去,他知晓她应该醉的有些厉害,所以他特地熬了醒酒汤过来,此时看着她却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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