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利用可憎物道具生产出的东西,所以能力者内部,一直对“幻影”这东西充满争议。
    不过没人知道仿制工坊的真正所在,所以再怎么吵,也只能不了了之。又因为能力者也难以辨别“幻影”和真正的学生,所以实际工作中,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对所有学生都加以庇护。
    当然,他们内部实际还是有一些辨别方法的,不过实践起来都需要时间。而且为了避免引起“它”的注意,有时哪怕认出来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一旦‘它’找到了仿制工坊并加以破坏,消除所有幻影,它就可以直接针对活人进行打击。”
    副班长说着,叹了口气。她本身也是属于不赞成使用幻影的一批,提起这事,总显得有几分消沉。
    “至于‘教职工聘用书’……这个就很好理解了,就是字面意思。”
    所有的教师岗、校工岗,都是有专门的“聘用书”的。这是他们能在规则下行使特定权力的凭依。
    过去,大槐花也曾试过混乱他人神智,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老师”,强行上岗,所以学校的老师和校工时不时就会多出几个——但只要拿出聘用书,真真假假就一目了然,所有谎言也不攻自破。
    “所有的聘用书,都存放在校长室内。因为时不时就会用到,所以这事大家都知道。校长室仅限能力者进入,算是学校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卫生委员接口解释:“变故之后,我们都失去了老师的身份。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它’变强了,强行攻破了校长室,并销毁了聘用书。但那些伴生物是怎么上位的,实际我们也一直没想透。”
    直到徐徒然点出,大槐花有个能力者帮手。
    ——能力者可以进入校长室。而秩序倾向的人类,只要等级足够,也可直接修改聘用书。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事其实也有办法解决啊。”徐徒然思索片刻,抬眸道,“那你们可以再去校长室,把聘用书改回来么。”
    谁还不是个能力者咋滴了。
    “……这倒也不是不行。”副班长沉吟片刻,认真点了点头,“可这又牵扯出一个问题。”
    徐徒然:“?”
    副班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刚刚才发现,我想不起来校长室在哪儿了。”
    徐徒然:“……”
    那这事就很尴尬了。
    事实上,不止副班长想不起来。卫生委员在一番苦思后,同样摇了摇头。
    用他的话说,感觉就像记忆中被生生抹掉一块一样。
    双方都决定,回去后再各自问问自己这边的同伴。徐徒然不知道杨不弃那边是怎样,反正副班一圈问下来,头都快被摇成拨浪鼓。
    “不行,确实没人想得起来。”
    她趁着晚上上厕所,与徐徒然隔着隔间门私聊:“它肯定就防着我们去改聘用书。”
    “想不起来,那排除法呢?”徐徒然道,“一共就那么多建筑……”
    她们这边,思学楼本楼、宿舍楼、实验楼都可以排除。总不至于在体育馆。最大可能是在志学楼那边——那里有勤学楼,还有图书馆。重点就在这两栋。
    “也是。”副班长点头,“还有,你说的那个人类帮手。我心里有几个怀疑对象。具体还是得等下次和对面见面,再对一下。”
    “明天去的话再带上我呗。”徐徒然顺口道,“我有道具,或许能帮助沟通。”
    她给实验楼定下的规则,她也不知道能生效多久。下次去搞不好看到的又是两具焦黑人影——在幻觉中,他们又无法听见对面说的话。这个时候,笔仙之笔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明天去值日的是一班。我们蹭不上车。”副班长无奈道。
    徐徒然:“?我违纪违规也不行吗?”
    “……你快别违了,数学老师都盯上你了。”副班长一时无语,“班委能给你加的学分都有限的,别又扣成负的。”
    “这样,你明天消停一点。后天再派值日生,我和卫生委员说一声,还是我俩去,怎么样?”
    “……”
    徐徒然坐在马桶上,偏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点头:“行吧,成交。”
    *
    徐徒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的表现堪称乖巧。
    除了语文课上,没忍住又暗中作梗,让班长和其他人打了一架——好歹三个学分呢,不蹭可惜了。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很守规矩。就连数学课都认真听了。
    不过数学老师看她的目光依旧很恼火就是了。上课一看到她就给送了五十作死值,足见她对徐徒然活着坐在教室里这事的不满。
    只可惜,不满也没用。她昨天没有及时判定徐徒然违反校规,到了今天,徐徒然的学分已经被喂成正的了,她想罚都没理由,最多扣掉一点学分泄愤。
    ……只是,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错觉。今天上午过来上课的老师,似乎看上去都比昨天要精神了那么一些。
    数学老师嘴角,还带有明显的血色。上课时她从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倒水喝,半截手指顺着杯口掉落下来,正好砸在讲台上。
    “……”
    副班对此见怪不怪,说她多半是趁着晚上在外面猎了些小怪吃,徐徒然也就没有多管了。
    就这么安然地待到中午。忽然接到通知,说要她去趟行政处办公室。徐徒然人都有点懵。
    现在就找?我什么都还没得及做呢。
    离开教室时,朱棠等人都投来担忧的目光。徐徒然本人倒是镇定,依着指示走到行政处,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只坐着一个熟人。
    正是当时负责报到的男老师。
    老师依旧是那副青白的僵尸面孔,只是不知为何,少了一只胳膊,另一边的肩膀上则缺了一大块肉,看上去像是被手撕的。后脑勺也完全瘪了进去。
    他似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只安静地坐在那儿,见徐徒然进来,冷冰冰地招呼她坐下。
    只见桌上正摆着两个东西。
    一张空白的学生证件。一张空白的入学表格。
    徐徒然:“……?”
    “是这样的。有不止一个老师,对你的名字表达了不满。”男老师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综合过所有老师意见后,我们决定给你重填一次资料的机会。”
    徐徒然:“……”
    “凭什么?”她抱起胳膊,“校规里没有对学生的名字做出要求。”
    “确实没有。”老师语气凝重,“但我们希望你重填。”
    “我不。”徐徒然斩钉截铁,“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权益。是在违反师德。我有权保留我的名字。”
    老师:“……”
    “你确定?”他深深吸了口气。
    徐徒然坚定点头:“嗯!”
    “……那就没办法了。”老师闭了闭眼,拿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看到这个了吗?这个是用来记录学生学分的册子。”
    徐徒然:“……”
    “老师,您吓唬谁呢。”她默了片刻,轻笑一下,“我现在一没违反课堂纪律,二没违反校纪校规。您没资格扣我的分。”
    “确实没资格。”行政老师冷冷说着,一巴掌拍在册子上——徐徒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缺掉了两根。
    “但我可以给你加!”
    他艰难地伸出自己仅剩三根手指的手:“这个数。”
    徐徒然挑眉:“才三分啊?”
    “五分!”老师怒吼。
    ……可我不改的话,一天稳定入账几大百啊。虽然是作死值。
    徐徒然眸光微转,心中忽然一动,身体往前一凑:“话说老师,我请问一下。既然我能改名字,那是不是别的人,也能改?”
    老师:“……???”
    “这样。咱俩打个商量。学分,我不要。这改名字的名额,你多给我几个。我就照你说的做,怎么样?”
    老师:“……”
    他盯着徐徒然看了片刻,默默坐直了身体:“你先改。改完再说。”
    “我把名单给你。你让她们过来改。”徐徒然也跟着坐直身体,“她们全改完了,我再改。”
    老师一拍桌:“爸——”
    “诶。”徐徒然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当然,您也可以不同意。”
    她目光掠过对面老师伤痕累累的身体,面不改色:“反正会被其他老师迁怒撕掉的人,又不是我。”
    行政处老师:“……!!”
    *
    于是,当天下午,包括副班长和方醒在内的另外五个女生,同样被叫去了行政处。
    同样的空白证件。同样的重命名机会。为了保证这些女生不要再起出什么奇奇怪怪会激怒人的名字,行政老师除了改名之外,还不得不又各自送了点学分。
    她们拿学分的同时,徐徒然又蹭了些作死值。由此可见,那位行政处老师应该是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新名字规矩很多。不许取有侮辱性质的名字。不许占人便宜。不许将名字取得太过拗口。不许取长度超过六个字的名字。
    最后一条,还是徐徒然联合副班一起讨价还价讨来的,本来限定的字数更少。
    这无疑地限制了几人的发挥。不过毕竟这机会来之不易,其他几人还是各自认认真真想了个新名——就算不能避开点名,能稍微减弱些点名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好的。
    徐徒然就一直理直气壮地坐在行政处,直到确认所有人都填完了,才上前,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表格。
    副班长与她擦身而过,没忍住,偷偷冲她比了个拇指。
    徐徒然笑了下,深藏功与名。她拿起笔试着往姓名栏里填,下笔的瞬间一个恍惚,等到反应过来时,“徐”字的第一撇,已经写好了。
    “老规矩。”老师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中透出几分恼恨,“不能涂改。”
    徐徒然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一挥而就。填好做完确认,拿了证件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剩下老师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望着她留下的表格,面色苍白,神情复杂。
    只见姓名一栏,赫然是五个大字:
    【我祝你平安】
    老师:“……”
    这个名字……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点吧?
    他不太确定地想着,用仅剩的三根手指,沉默地收好了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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