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就在那边。”郭有宝率先朝东南方向走了过去。
    郭有仁家在郭家村的边缘地带,离村里有一点距离,大约三十多丈的样子。
    房子已经很旧了,前后院都有菜园子,用两尺高的竹篱笆围着。
    篱笆比较新,菜池子翻过土,里面还有一些白菜帮子和萝卜秧子。
    郭有宝说道:“自打老二一家出事,这里就没人住了,我和三弟在前后院种了些菜,偶尔过来看看。”
    秦禛问:“你还记得案发当天的情形吗?”
    郭有宝抹了把脸,“当然记得,咱就是死也忘不了哇。”
    秦禛道:“麻烦你打开门,从外往里说,细细地说,争取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郭有宝答应一声,带着他们进园子,打开了正房的门。
    案发时间在四年前,九月初二的晚上。
    仵作根据尸僵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亥初左右。
    郭有仁死亡时三十二岁,一个妻子,育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
    大女儿出嫁,二女儿在舅舅家,均逃过一劫——此案的行凶手法是灭门,实际上有人幸存。
    郭有仁死在正房门口,脑袋朝里,脚在门槛附近,胸口中了三刀。
    其妻子孙氏死在东次间的门槛上,胸口、手臂有七八处刀伤。
    八岁的小儿子死在床上,被一刀割断了咽喉。
    屋子堆着各种杂物,灰尘到处都是。
    三扇窗户,窗纸坏了一小半,冷风从破洞处经过,吹得几块碎纸片瑟瑟发抖,发出簌簌的声音。
    秦禛站在塌了架的破床前,按凶手的思维在脑海里把行凶经过推演了一遍。
    凶手进入院子,或者敲门,或者故意让郭有仁听到动静,于是,郭有仁去开门,凶手在一个照面间把刀刺进他的胸口,再接连两刀,生怕他不死。
    可见凶手杀人之心极为坚定。
    孙氏听到动静,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在门口遇到凶手,丈夫已死,她意识到自家儿子可能也会惨遭毒手,便拼死抵抗,用手臂阻止凶手,留下了抵抗伤。
    最终无济于事,一家三口全部身亡。
    凶手对妇孺没有丝毫怜悯,出手果断,凶残至极。
    如果确系连环杀人案,那么凶手大约是二十四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人。
    他成熟冷静,杀人只为享乐,极度危险。
    如果抓不到人,这样的案子也许还会继续发生。
    周智问:“案发时,你们村有人听到过求救声吗?”
    郭有宝摇摇头,“我家离这里最近,但当时正忙着秋收,睡得都跟死狗一样,什么都没听到。”
    周智再问:“你弟弟一家跟人吵过架吗?”
    郭有宝还是摇头,“有仁特别仁义,当时分家对他不公平,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搬了过来。孙氏性格也好,从没跟人红过脸。”
    粱显也道:“丢东西了吗?”
    郭有宝点头,“肯定丢了,有仁家里不富裕,但弟妹有两支银簪子,都不见了。”
    周智还问:“案发前几天,你们村里来过陌生人吗?”
    “这……”郭有宝挠挠脑袋,“我们村的人大多都有点儿地,帮忙收秋的不少,时间久了,都不记得了。”
    秦禛道:“记得几个说几个,尤其是熟悉郭有仁一家情况的。”
    “他们会是凶手吗?”郭有宝打了个哆嗦,“外面太阳大,我们去外面说吧。”
    几个人出了正房。
    大赵长长地出了口气,“娘的,还是外面阳气足啊。”
    房慈深以为然,“暖和多了。”
    秦禛对郭有宝说道:“这件事非常关键,你从你家说起,一点一点想。”
    “嗯。”郭有宝闷闷地应一声,靠在墙垛上,歪着脑袋,“我老岳丈家的地不多,一般都是我先去他家帮忙,收完了再收我家……”
    九月初一,他老丈带着大舅哥、二舅哥一起来了,就住在他家。
    初二干一天活,他妻子晚上买了些肉,做了几个硬菜,男人们喝点小酒,早早地睡了。
    他认为,他岳丈家的人绝不会杀他亲弟弟一家。
    他家邻居是他的亲叔叔,他大堂哥的两个小舅子和一个小姨子已经在隔壁住好几天了。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郭有仁一家出事后,他们帮过忙,大家礼尚往来,他为此还了两次礼。
    但那时大家都忙,郭有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了解郭有仁家的情况,是不是和郭有仁一家吵过架。
    他家后街,出五服的一个本家弟弟家也来人了,但他不记得来了几个,也不确定来的是谁。
    这样的案子必须排查,仅靠一个人的回忆绝对不成。
    五个人分开行事,一家一家走访,并逐一记录下来。
    大概下午两点多,他们上了马车,赶去第二个案发地,宁远镇。
    从郭家村到宁远镇大概需要三刻钟左右,就在通往武邑县的一条官道上。
    镇子规模不算太大,大概二百多户。
    被害一家家主姓晏,开豆腐坊的商户,一家五口均被害身亡。
    豆腐坊在镇子的主街道上,位置偏北,不在闹市区。
    但镇上只有这一家豆腐坊,镇民都知道晏家,也知道晏家的家庭情况。
    晏家在三年前的春天出的事。
    豆腐坊关了大半年,后来晏老头的二儿子做了一番法事,重新开业,把生意做了下去。
    考虑到可能与谋财有关。
    武邑县的县太爷调查过他,但他们一家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最终得以全身而退。
    周智等人在郭家村调查时,明确询问过记录在案的二十多人与宁远镇和武邑县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去过这两个地方,而且,其中九个人就是宁远镇的人。
    五人去了豆腐坊。
    豆腐坊的主人叫晏时来,三十出头,体型偏瘦,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虽把秦禛等人请到堂屋里,也上了茶,但在态度上不大配合,“还问啥?三年前查不到,这时候还查个屁啊。”
    大赵道:“你这人咋……”
    “好了。”周智制止大赵,“这位兄弟,只要查就有希望,对吧?”
    晏时来撇了撇嘴,“不过白费唇舌罢了。”
    秦禛插了一句,“五条人命,难道不值得你费一下唇舌吗?”
    “这倒也是,唉……”晏时来叹息一声,“三年了,总算有人来问了,我还有啥可矫情的呢,问吧,问吧。”
    秦禛问:“他们出事后,谁第一个发现的?你赶到的时候,院子里是什么情况?”
    晏时来想了想,“当时有人想买豆腐,但我哥迟迟不开门,因为大门虚掩着,所以人家就推门进去了……”
    随后,镇长派人报了官。
    宁远镇与武邑县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他赶在官府抵达到这个院子,并进来走了一遭。
    “太惨了,太惨了。”晏时来白了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着,“我大哥死在门口,脖子上中了两刀,然后是我爹,他老人家在库房里被害,同样也是脖子中刀,最后是我嫂子和两个小侄子,他们死在被窝里了。”
    晏家人大概在五更时分遇害。
    据晏时来说,他大哥一家与人为善,从不斤斤计较,在镇子上的口碑极好,没什么仇家。
    卷宗上也是这样写的,官府找不到可疑之人,所以才成了悬案。
    周智把之前在郭家村得到的名单给他看,问道:“如果凶手就在这些人中间,你觉得会是谁?”
    晏时来振作了几分,对着那些名字足足思考了两盏茶的功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在本子上点了几下,“官爷,除这六个,其他人都不认识。而且,这六个我也不大熟悉,他们只是偶尔买买豆腐,没仇没怨的,实在不好瞎说。”
    秦禛道:“你就说说他们六个,他们的家庭什么样,性格如何,体格如何,是不是很强壮,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晏时来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不是要抓个替死鬼吧,这等缺德事我可不干。”
    大赵也不赞同地看了秦禛一眼。
    房慈道:“只要你不歪曲他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们自然不会冤枉他们。事情过去三年了,当然要查得细致一些,万一能找到线索呢?”
    第62章 关驿站
    房慈的“万一”再次打动了晏时来。
    他把自己所知的一切细细讲述一遍,又介绍几个更了解六个人的人。
    接下来还是枯燥的摸排,把九个人的背景资料一一查完,再赶回武邑县时,太阳就快落山了。
    幸好驿站不在城内,城门是否关闭无关紧要。
    一干人打听一番,天刚擦黑时抵达位于武邑县东南的驿站。
    驿站大门正敞开着,院子里的灯光不明,人影憧憧。
    大赵率先下车,小跑着进了大门。
    一个年轻杂役从门房蹿出来,伸手拦住大赵,“诶诶诶,谁让你进来的。”
    大赵没什么社会经验,当即就被问懵了,“这,这不是驿站吗?”
    年轻杂役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口停着一辆破车,言语中便有了两分轻慢,“你们干什么的?”
    大赵道:“咱们是顺天府重案组的捕快。”
    “哦……”年轻杂役道,“没地儿了,你们另找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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