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屹看到里头的颜安,又看了一眼对方身前的白板,将门关上,问:“想做协同?”
    颜安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单屹:“那要看你有没有能力坐到机长这个位置了。”
    颜安琢磨着这句话,然后开口问对方:“单机长,我的考核,是过还是不过啊?”
    单屹将问题抛回给对方:“你觉得呢?”
    颜安皱眉:“我觉得我没道理不过啊。”
    单屹似是而非地挑眉,与颜安一起站在那块白板面前,他看着白板上的航路点,说道:“南延是个喜欢下雨的城市,四季不分明,空气湿度高,遇到阴雨绵延的天气的话,风大,能见度低。南延机场客流全国第三,航班多,时刻挤,时常遇空管,延误是十有八.九的事。”
    单屹抬手,手指点在“连河”两字上:“北城往返南延必经之路,绕不开,连河上空气流常年不稳,几乎每一躺都会颠簸。
    颜安听得认真,准备室里只有单屹的声音。
    颜安知道今天单屹傍晚正好飞南延,此时对方一身机长制服立于她身侧,仿佛在跟她做着起飞前的协同工作。
    就在这时,单屹问她:“飞行员无法控制气流,也不能预测颠簸持续时间,所以你需要做的是什么?”
    颜安想了想:“手动接管,保持高度,监控引擎运转。”
    单屹看了她一眼:“确定?”
    颜安立刻严正以待地补充道:“轻颠簸不用管,强烈颠簸再手动接管!”
    单屹嗯了声,将目光收回,问她:“刚才我分析的话都听到了?”
    颜安点头:“听到。”
    单屹:“记住了?”
    颜安也点头:“记住了。”
    单屹点头:“下午上去系统看看,接下来外驻南延一个月,周五北航飞南延,有问题吗?”
    颜安愣了愣:“外驻南延?”片刻后,又说,“我吗?我考核过了?”
    单屹:“不想过?”
    颜安:“不是说两个女飞只留一个吗?”
    单屹:“听谁说的?”
    颜安顿住:“你没听说过?”
    她不信,全北航的人都将目光放在这件事上,单屹不可能不知道。
    单屹扬起眉梢:“嗯,听过。”
    颜安:“……”
    单屹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鞭驽策蹇的教书先生,开口时是敲在人心的抑扬顿挫,他说:“在航空这个行业里头混,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我不喜欢参与其中,也不探讨真假,因为一个人的阴暗面远比浮露出来的大。”
    “除非当时人亲口承认的,或者是官方认证的消息。”他说道,“不然我猜聪明的人应该都会选择过滤掉。”
    “做好自己的事,没有人会被辜负。”
    颜安在单屹说话间一直定定地看着单屹,目光从平静到波澜,像无风无浪的夜燃起一丝火苗,烧到了心里。
    单屹问她:“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颜安无声地摇头。
    单屹:“那就结束,该干嘛干嘛。”
    单屹看向颜安:“接下来一个月都将跟我飞,将机组微信都加上。”
    颜安眼睛瞪大。
    单屹走前手指敲了敲那块白板:“顺道将这个擦了吧。”
    片刻后,颜安站在白板前掏出手机。
    颜安:我觉得我体会到了被电击的快乐。
    man:……
    阿man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女人在发什么疯。
    man:我买套的钱都存好了,货币通胀,你手脚利索点吧。
    *
    北航两个女飞考核通过,正式成为fr,即将开始正式上机,没有谁被判离。
    这消息一传,就在一群隔岸观火的旁观者里激起了一星水花,但各自讨论几句后,便又很快各散各去。
    职场上大多的嬉皮笑脸都仅限于表皮,对一些事不关己的事,有碰撞反而更喜闻乐见,只可惜这次没有。
    一群新飞又再次聚到了一块,餐厅老板亲自给他们端了一整个纸箱的咖啡。
    老板:“来,未来的机长们,说好请你们的咖啡。”
    一群人笑着谢老板,每个人面上都是年少气盛的朝气,就连一向高冷的王郦安也扬了一抹笑,自信洋溢,带着孤傲与魄气。
    庄栋梁问颜安喝什么,颜安说都行,她喝咖啡不挑,甜的苦的都可以。
    王郦安却在这时说道:“她喜欢拿铁。”
    话一落,两人都于桌前抬眸,彼此视线直直撞上。
    王郦安眉眼轻扬,带着不加掩饰的态度,犹如亦敌亦友的战场中人,对颜安并肩站到了一块儿。
    颜安闻言点头,说道:“其实拿铁对比美式只是多了一杯奶,本质上其实是一样。”她从中挑了一杯美式递给对方,“等你喝腻了美式,可以去尝尝拿铁。”
    王郦安从颜安手上将咖啡接过:“暂时还没这个兴趣。”
    庄栋梁从中挑了一杯焦糖卡布奇诺,他嫌弃地插话:“不甜的咖啡不如直接喝中药,还降火,不懂欣赏。”
    同桌的另一个男飞拍拍他肩膀:“那你就别喝,或者可以选择闭嘴。”
    *
    颜安在出发前两天给梁绣红打电话,她在电话里跟梁绣红说她接下来一个月要外驻南延的事。
    梁绣红闻言稀松平常地应了一声。
    梁绣红从来没有插手过颜安的人生,当初颜安要去学飞,梁绣红也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想去学飞?
    而颜安则养成了即使人在外地也会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回去跟梁绣红报告自己的生活。
    有时没什么具体事件,纯粹嘴贫两句。
    有时又事无巨细,将生活的美好都讲给对方听。
    梁绣红问:“什么时候出发?”
    颜安:“后天就飞过去了。”
    梁绣红:“自己一个去吗?”
    颜安:“不是,跟我教///员去呢,这个月我都跟他飞。”
    颜安给她家老梁说:“我家教///员很牛逼,是全民航里数一数二的机长,话里有哲学,站在那都会发光。”
    颜安给梁绣红说之前新飞改装的事,也说海南集训考核的事,酸甜苦辣都说。
    颜安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语调也丰富,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听的人仿佛能将从对方的话里描绘出一幅幅画面,参与到对方的人生当中。
    颜安说得渴了,去倒了杯水。
    梁绣红在电话那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两人一个电话快聊了一个小时,这一小时里,颜安几乎每句话都不离她的那个教///员,一时将对方捧到了天上,一时又咬牙切齿说对方狠起来不是人。
    颜安大口喝水,电话那头便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梁绣红笑了笑,说:“听你说了这么久,这个教///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颜安:“好啊,倍儿好,棍棒出高徒。”
    两人又随便聊着些没有主题的话,颜安问happy是不是还是光棍一只,又问周安那边有没有热闹一些。
    在话题的最后,梁绣红问颜安:“上次问你学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你说没有,现在遇到了么?”
    此时的颜安歪头夹着手机在削苹果,她的动作顿住,声音也顿住,片刻后,颜安便突然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挟带着笑嘻嘻的调:“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巧遇到了。”
    梁绣红并不惊讶,也没多问,她说道:“挺好,那就好好珍惜。”
    颜安:“你反应这么平淡?你不好奇吗?”
    梁绣红:“没什么值得好奇的,等你谈得差不多了,就带回来吃一顿饭。”
    颜安:“那你想太远了,十划还没一撇呢。”
    梁绣红:“急不来,慢慢来才长久,平常心就好。”
    电话结束后没多久颜安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但因为准备要去南延了,家里的粮都清光了,这下随便换了身衣服便下楼找吃的。
    颜安住在老城区,走出小区永远都是热闹的,此时晚上七点刚过,路上全是米饭香,不知道哪家哪户开的电视大声,周遭都是人间烟火气。
    颜安往小区外觅食,她捧着手机,戳了戳那个狗头。
    总叫人狗头不好,叫犼也奇怪。
    悟能:晚上好啊,话说你是姐妹还是兄弟呢?有别的昵称吗?叫你犼有点奇怪。
    对方没有在线,颜安便将手机放下。
    颜安突然想吃粤菜,但小区附近没有,她知道两个路口外有一家,她只犹豫了片刻,便继续朝外走。
    犼的信息就在颜安迈进那家粤菜馆的时候发来。
    犼:兄弟姐妹都一样。
    颜安将消息看了一眼,心想这人神神谜秘。
    她坐下后点完了菜才回复:兄弟姐妹聊的话题可能会不一样。
    犼:比如?
    悟能:比如探讨如何追男人,男人跟女人的看点或许就不太一样。
    犼:上次那个会上天的男人?
    悟能: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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