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上来了,页面还是那样,联系人界面孤伶伶就躺着一只狗。
    这只狗,没意思。
    颜安返回至主界面,重新匹配了一遍秘友,这回她在一堆动物里选了一棵树,对方昵称叫桦。
    对方正好在线,颜安便立刻给对方发去问候。
    悟能:hi。
    桦:?
    这个桦不像那只狗,很快就给了回复,不错。
    悟能: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成功搭讪的人,聊天吗?
    桦:噢,但你是我在这里最后一个聊天的人。
    悟能:?
    悟能:为什么?
    桦:卸载前上来看一眼,你正好给我发来了信息。
    悟能:为什么要卸载?这里无聊?
    桦:嗯,占内存。卸了,拜。
    颜安:“…………………………”
    这是一个什么鬼孤寡软件。
    开发秘友这个软件的人当初设定这个软件的卖点时,就注定了它的用户覆盖率不会高。
    这个软件要求实名制、不能语音和发图、举报封号,封号永久不能再注册。
    单单这几项就打消了一堆人想试试看的念头。
    这个世界丝毫不抱点遐想去交友的人少之又少,市面上多少打着交友旗号的软件最后都被发展成约.炮app。
    即使有一部份是抱着一片赤诚来找对象的,也没多少人愿意在不知道对方样貌的前提下去聊,即使聊下去了,最后还是发展到别的常用社交软件里继续发展。
    从虚拟到现实是必经之路,用户流失是必定的,但开发软件的人似乎也并不在乎。
    颜安一直觉得这个软件是个bug,这世界像她这样纯良的人可少了。
    她叹气。
    颜安退出至好友列表,刚才加的那颗树头像已经暗了下来,她有些懒得重新匹配一遍,甚至也生出了些想把它卸载了的念头。
    但抱着卸载前最后的一次尝试,颜安戳开了列表里仅剩的那只狗。
    悟能:hi。
    悟能:朋友,在吗?
    悟能:没睡的话来聊聊天?
    悟能:我天文地理气象学都能聊。
    颜安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情绪在她身上都是淡的,她喜欢热闹,追逐,无时无刻都能笑。
    就像太阳,入夜后依旧发着光,光投射在月亮上,淡淡照耀着这片黑暗大地。
    *
    放在木桌上的手机接连震动,发出沉沉的嗡鸣。
    单屹从浴室出来后桌上的手机正亮起,他走近时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看到接连弹出来的消息提醒,他目光落在屏幕上方的时间。
    ——23:50 。
    他将擦头的毛巾从头上扯下,走到窗户往下看,那个女人还在椅子上坐着,换了个更加肆无忌惮的坐姿,手上拿着手机一个劲地按。
    由于路灯是感应式的,所以当人沿路走过时,一盏盏路灯便再次依次亮起。
    颜安坐在长椅上,人窝在上面,头枕在靠背上,双腿肆意伸长舒展交叠着,大褂开叉的一侧垂落在地,露出一片雪白,脚尖在慢悠悠地一晃一晃。但背部凌空着,应该不是个十分舒服的坐姿,却偏生像个瘫在沙滩椅上晒太阳的人。
    颜安对来人毫无察觉,她捧着手机随意翻看着,轻声哼着歌。
    这时手机里头的歌正好一个轮回,又回到了那首《亲密爱人》。
    原唱旋律跟颜安的声音交缠在一起,低低沉沉,缠缠绵绵,像醉酒后胡言乱语的人,歌声逐层弥漫开来,在三亚安静如斯的夜晚铺下了一层看不见的网。
    单屹从宿舍楼下来,绕了小路,踩在绿化带的鹅卵石上,耳边有很轻的歌声。
    单屹眸色在清晖的月色下有道暗涌缓慢地流淌,他往不远处的那个背影走去。
    颜安将刚才的信息发送后退出在其他软件里绕了一圈,这时她切回至秘友,点开那个狗头,对方压根没有上线。
    她努了努嘴,跟对方再见。
    单屹拿出震动的手机,他随手一滑,点进了刚才接二连三的消息提醒里,眉梢上挑,还是上次那个人。
    悟能:hi。
    悟能:朋友,在吗?
    悟能:没睡的话来聊聊天?
    悟能:我天文地理气象学都能聊。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几秒前。
    悟能:算了,软件卸载了,上线也不用回了,拜拜。
    看着莫名有些可怜,像只月光下一只孤独的小狗,单屹便随手回了一句。
    颜安正退出软件,头顶就弹出回复。
    犼:有空聊。
    悟能:?
    悟能:活了?
    犼:但现在没空。
    颜安:“……”
    这时颜安余光中发现右侧的路灯在此时突然亮起。
    颜安转头,一人双手插着口袋,黑t恤,休闲裤,风吹过额前短发好看得就像个桀骜高冷的大学校草。
    颜安愣了愣,不知为何她将歌换了一首,然后将播着歌的手机收了起来,然后人已经走到她身侧。
    颜安看着单屹,诧异道:“单机长睡不着下来散步?”
    单屹:“明早七点集训,你在干什么?”
    微风轻抚,颜安能闻到单屹身上沐浴露或洗发水的味道。
    夜里静谧,只有一首说不出来名字的歌还在唱着,颜安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单屹:“散散酒气。”
    单屹当时喝的是玻璃瓶,颜安喝的是铝罐,明明两人喝的量差不多,但此时单屹一身清爽,一丝酒气都没有,颜安唇舌间还都是酒香。
    单屹的头发沾着些水汽,缓和了几分锐气,颜安对着这样的单屹拍拍身旁的椅子:“单机长睡不着?要不要也来坐坐,聊个一块五毛?”她补充道,“正儿八经的,天文地理气象学我都能聊。”
    单屹看着她眉梢轻轻挑了挑。
    一张长椅,颜安往边边挪了挪,同时坐上两个人一点不拥挤。
    颜安手机里的歌依旧播着,她与单屹之间隔了半人的身位,颜安坐姿比刚刚好一点,但依旧我行我素。
    颜安觉得神奇,明明前一刻对着喝酒的单屹歪心思动得什么似的,而此刻两人坐在敞亮的月光下,颜安那点歪风邪气的思想都乖乖地待在了一边。
    她觉得在此时此刻的月光下,能聊些无关风月的东西。
    颜安自言自语:“聊什么呢?”
    单屹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下颔微微上扬,仰头看着远处高挂的月亮,没有搭话。
    颜安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单屹,又转回了头,人往下滑一点,头再次枕在了边缘处,眼睛往远处一眺,便与身旁的人看着天上高挂着的同一个月亮。
    颜安:“要不要聊聊天文?”
    单屹挑眉:“比如?”
    颜安:“你看月亮表面的阴影是不是真的很像有人在砍树?”
    单屹看着月亮笑出了简短的一声。
    颜安:“我小时候经常看月亮,一年四季每一个时刻的月亮我都看过,每当月圆的时候,我都会观察着月亮上那个人会不会动。”
    颜安努嘴:“这个习惯维持了很久,直到后来上初中学了地理就知道傻了。”
    单屹在颜安的话里嘴角始终噙着抹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聊完“天文”,颜安便又顺势聊起了“地理”。
    颜安在说自己学飞这四年去过的地方,跑过的山,泡过的海。
    然后问对方:“你呢?”
    单屹依旧在安静的看着月亮,颜安以为他又清高地不会理她发牢骚,但片刻后对方开口,说道:“去过很多地方,太多了,说不清。”
    单屹这话一落,颜安便将头枕在椅子上歪了歪,将脸稍稍转向了身旁的人,目光无声,却仿佛带着厚度,将人笼罩了起来。
    30岁的单屹跟22岁的单屹变化真大,五官轮廓硬朗,棱角额外分明,当年的青稚少年变成了一个被风雨洗礼过的成熟男人,站在阳光底下,迷人心窍。
    真是好看,颜安感叹。
    内敛,又性感,沉甸甸的魅力,说是惊世骇俗她都不觉得夸张。
    颜安突然将手伸到单屹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道:“问你一个问题?”
    单屹将放在远处的目光撤回,转头微微垂眸,看向身旁的人。
    颜安将身体坐直:“如果当年乾川那场台风,让你执行迫降救援,你会成功吗?”
    单屹看着她,没有回答。
    颜安:“我在网上看了你的飞行履历,你是军转民。”
    单屹:“上网查我?”
    颜安大方点头:“我将你所有履历跟报道都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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