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杏花没多管孙小慧,转身去到阮溪的房间里。
    阮溪看她进来,用口型笑着和她说了句:“被我给气到了。”
    刘杏花也笑,用口型道:“气死活该!”
    说完两人一起出声笑起来。
    阮溪没有被孙小慧影响心情,和刘杏花以及阮洁一起说说笑笑做晚饭。等阮志高和阮长生干完活从外面回来,盛了饭到正屋的桌子上,再有说有笑地吃饭。
    说到阮溪中午没回来吃饭,阮洁开口说:“姐,我知道你中午吃了什么,一个丝瓜炒鸡蛋,一个虎皮青椒,做得可香了,院子大门外都能闻到,对不对?”
    阮溪反应很快:“你去找我了?”
    阮洁冲她点点头,“奶奶看你没回来,让我去老裁缝家里看看,我看到你已经在老裁缝那里吃了,就没进去打扰你。所有人都说老裁缝不好相处,我看挺好的呀。”
    阮溪微微压低声音,“确实挺好的,傍晚回来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串葡萄呢。”
    听到这话,阮长生忽来了精神,有些不相信:“葡萄?”
    阮溪看着他点头,“就他家院子里种的。”
    阮长生吸溜一口稀饭,“你五叔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葡萄呢,酸吗?”
    阮溪摇头,“甜的,吃完饭我们一起吃。”
    阮溪他们一家五口人吃完晚饭,孙小慧刚好把晚饭做好。
    阮溪和阮洁收了碗筷回边屋,等阮志高阮长生和刘杏花都进来,阮溪去房间拿出书包里的那串葡萄,放到盆里洗干净,端到他们面前。
    看到葡萄,四个人这下全都信了——老裁缝对阮溪是真的很不错。
    看葡萄足够分的,阮长生也就没客气,率先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尝到了葡萄的甜味,他整张脸都发亮,点着头道:“嗯,很甜很好吃。”
    说着他又摘两颗下来,一颗给阮志高,一颗给刘杏花。
    阮志高和刘杏花各尝了一颗,都点头说好吃。
    孙小慧和阮长贵带着阮跃进和阮跃华在正屋当间里吃饭,吃到加了油盐还有蒜蓉的小青菜,满嘴鲜香,孙小慧心里憋了一天的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说话也平和起来,不再带着情绪,对阮长贵说:“这样不行,你还是得叫小洁跟着我们过。这样下去,我不是白生了一个女儿?一天尽帮外人家干活。”
    阮长贵是个软怂,吃着饭出声敷衍道:“再说吧。”
    孙小慧看着他,“你就这么怕你爸妈吗?”
    阮长贵有些不耐烦,“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没事再说嘛。”
    看他这样,孙小慧轻轻吸下一口气,也就暂时先不说了。总之女儿是她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都是跑不掉的,再说就再说吧。
    阮跃进和阮跃华哥俩不关心家里这些事,反正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没有他们一口饭吃。现在分完家吃得更好了,他们更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事情。
    兄弟俩吃饭吃得快,吃完便跑到外头玩去了。
    结果玩了一会两人忽又跑回来,阮跃进年龄沉稳些,阮跃华则直接堵到孙小慧面前瞪着眼表情夸张说:“妈妈,爷爷奶奶带着五叔和阮溪阮洁,五个人在那吃葡萄呢!”
    听到这话,孙小慧下意识不信,“胡说八道,他们哪来的葡萄吃?”
    阮跃华眼睛睁得像铜铃,“我和大哥趴在门口亲眼看到的,真的是葡萄。”
    孙小慧和阮长贵看向阮跃进,阮跃进点头道:“我听到说是老裁缝给阮溪的。”
    老裁缝给阮溪的?
    孙小慧微愣一会,脱口而出:“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裁缝的为人整个凤鸣山的人都知道,他要是能给阮溪葡萄,那太阳就能打西边升起来,还能一下子升起来十个!
    阮跃华着急得很,“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得也是,眼见为实。孙小慧放下筷子,跟着阮跃华出门,轻着步子到边屋门外停住,伸着头往里看。
    看到阮溪阮洁他们果然在吃葡萄,她眉心直接蹙出了一个葡萄干。
    她没有出声给自己找难堪,悄悄又退回去回到正屋。
    见她进来,阮长贵仰起头问她:“真的?”
    孙小慧眼神里带着馋,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阮长贵点头:“是在吃葡萄。”
    阮跃华在旁边出声:“妈妈,我也想吃葡萄。”
    阮长贵没理他,继续问孙小慧:“老裁缝给小溪的?”
    孙小慧捏着筷子想一想,目露怀疑:“你说老裁缝能给她吗?别是……”
    说着她压低声音,“她偷来的吧……”
    第011章
    阮跃华对葡萄是哪里来的不感兴趣,他过来坐到桌边,伸手摇孙小慧的胳膊,一副馋得浑身难受的样子:“妈妈,我也想吃葡萄。”
    孙小慧被他摇得上身直晃,好脾气说:“你们那对爷爷奶奶,昨晚做饭都不让你们吃,你们还想吃他们的葡萄?那是偷来的东西,我们不吃。”
    阮跃华还是馋得不行,“可是我想吃,大哥也想吃。”
    说着他开始摇头摆尾摆出赖样,“我想吃葡萄,我想吃葡萄……”
    孙小慧对阮跃华很有耐心,继续哄着道:“你别听他们说那是甜的,我跟你说那葡萄看起来就酸得很,能把你的牙都给酸掉了。”
    阮跃华吞一口口水,还是扭,“酸的我也想吃。”
    阮长贵在阮跃进和阮跃华面前还是有当父亲的威严的,他看不得阮跃华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手捏筷子猛竖起来,阴着脸道:“再扭老子抽你信不信!”
    阮跃华被他吓得忙松开孙小慧的胳膊,自己在桌边坐好。
    阮跃进这时在旁边出声:“都已经分家了,他家的东西我不吃,我也不要。”
    阮长贵听到这话心里舒服了一些,瞪着阮跃华说:“你学学你哥!”
    阮跃华低下头噘着嘴,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仍然还是——我想吃葡萄。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眼前还是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
    孙小慧和阮长贵躺在床上,趁阮长贵的鼾声还没起来,孙小慧出声道:“我想来想去,那葡萄肯定是小溪偷来的,我得去金冠大队的革委会检举揭发去。”
    阮长贵撑着眼皮,“这点事哪需要去大队革委会检举,家里教训一下就是了。”
    孙小慧侧过头看他,“她能承认吗?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可不是件小事情。你爸妈什么都惯着她,我们要是不管,这丫头迟早坐大牢去。”
    阮长贵轻轻吸一口气,“举报上去那不是要被抓去群众专政办公室?得在批判大会上挂牌子,说不定还要被拉去劳教。你就别管这事了,她以后坐牢不坐牢,跟我们都没关系。”
    孙小慧:“怎么没关系啊?现在提倡的就是大义灭亲,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就私心维护。既然犯了错,就要接受应有的惩罚,我们可不能包庇她……”
    她说着说着听到了阮长贵的鼾声,知道他累得睡着了,于是打住话没再往下说。随后她翻身侧起身子,又在心里琢磨一阵,迟迟没有困意。
    她想着得让阮溪吃个教训才好,杀杀她的威风,也解一解自己心头的气。把她抓去群众专政办公室打脚杆,让她上批判会当众反省,最好再把她拉去劳教,让她在工地上多吃点苦头!
    孙小慧便这样翻几遍身,勉强睡着睡了几个小时。
    次日公鸡还没打鸣,她便趁夜起来了。她偷偷拿上家里的手电筒,摸黑出门,沿着山路一路下去找到金冠村,再找到大队书记的家里。
    见到金冠村的王书记,她直接说明来意:“有人偷了你们大队老裁缝家的葡萄,偷了一串回家。这种歪风邪气要是不整治,动摇的可是大家的革命意志!”
    说着她掏出一把葡萄皮给王书记看,“这就是赃物,铁打的证据!”
    王书记看到她手里的葡萄皮,目光慢慢沉下来。
    清晨,阮溪和阮洁听到公鸡打鸣后起床,如往常一样洗漱做饭做家务,忙完家里的事情吃完饭出门去,再各忙各的。
    阮溪走前和刘杏花招呼了一声,说她中午不回来吃了。
    到了老裁缝家里,她先不找老裁缝学手艺,也不和他说学手艺的事,而是把屋子里外收拾一下。收拾干净正要坐下休息的时候,门外忽来了个穿格子衫的妇人。
    她站在院子门外先没进来,扭头看着外头等了一会,等门框里又出现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身影,她轻招一下手,才跨过门槛进院子来。
    进来后格子衫妇人先和老裁缝打招呼,面容客气,说自己是来做衣裳的。
    老裁缝清一下嗓子,从摇椅上起来,带着格子衫妇人和女孩进屋去。
    阮溪自是有眼力见的,洗了手帮着招待,进灶房拿两个白瓷碗,给格子衫妇人和她身边的女孩子各倒了一碗热水。
    热水端去正屋里,格子衫妇人喝了半碗水说:“这个是我儿媳妇,这不是准备过些日子就结婚了嘛,得做好几套新衣裳。布我都扯好了,也都带过来了。麻烦您给看看,做两套平日里穿的,再做一套结婚当天穿的,都得喜庆一些,样式好看一点。”
    老裁缝不多说话,看了看格子衫妇人带过来的布,又叫那女孩子:“你站起来。”
    女孩子也是个不说话的,直接从板凳上站起来,脸上挂着些羞怯和不好意思。
    老裁缝可不管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直接转头对阮溪说:“可以了,我心里有主意了,你帮她把尺寸量一下吧。”
    阮溪闻言忙去拿皮尺。
    但在她拿了皮尺过来的时候,格子衫妇人脸上的笑干得挂不住,有些不大乐意地出声说:“您让她来量,她能行吗?”
    这看起来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这可是给儿媳妇做衣裳,是要结婚时候穿给别人看的,花了那么多的钱,可不容出任何一点差错。
    老裁缝说话向来直接且不怎么好听,直把人面子给刮下来,“她是我徒弟,我说行就行。你要是觉得不行,那你找别人家做去。”
    格子衫妇人被他说得脸一僵,差一点没坐住。
    要不是这凤鸣山上就他一个裁缝,她怎么也不受这个冤枉气!
    阮溪算是见识了这裁缝是如何的不好相处,对客人都能如此说话。她看出格子衫妇人脸色难看,便忙冲她笑一下说:“我跟师父学得挺好的,您放心好了,肯定没问题。”
    格子衫妇人找回了些许面子,也便没再说别的。
    阮溪给女孩子量了尺寸,拿铅笔一一记下来。量尺寸的时候她把女孩子夸得像天仙,又夸格子衫妇人是个好婆婆,说女孩命好,叫两人都有了笑脸。
    量完尺寸,和格子衫妇人约好上门做衣裳的时间,她送人出门。
    格子衫妇人抱着布匹带着女孩子走远,入了山道的时候说了句:“这老裁缝什么时候收的徒弟呀?也不知道谁家的丫头,竟也受得了老裁缝这人?”
    女孩子回一下头道:“要是真能学成,受点气也值当的。”
    格子衫妇人道:“这倒也是,我看她学得还成。”
    其实主要是脾气好会说话,让她心情好。
    阮溪站在院门外看着格子衫妇人和女孩子走远,回过身抱起脚边的大咪,回到正屋里对老裁缝说:“老同志,你跟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
    老裁缝闻言哼一下,“供销社的售货员比我不客气多了。”
    阮溪眨着眼微愣一下,想想也是,这年代和后来的年代不一样。后来但凡跟服务沾点边的从业人员都得在顾客或者甲方面前装孙子,现在那都是活生生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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