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事吧,丁满不都说他昨晚回来了,在这儿住的吗?”
    “唷,没去哪个姐姐家住啊。”
    “他这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
    乔稚晚早晨起来,换上丁满为她暂时找来的一身衣服就打车出门了,今天又是个大阴天,她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夸张到死的墨镜,非常浮夸,好像怕被什么人人出来似的,小心又谨慎。
    小丁本想说,他可以帮她回趟家去拿衣服,她却坚持说自己来就好,还很礼貌地对他道谢。
    小丁虽然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觉得不会有怀野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杀了人肇事逃逸,肯定是遇到什么了,于是小丁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和怀野。
    小丁的奶奶信佛,总教育小丁平素要积德行善,逢人能帮就帮,渡人渡己。
    可怀野唯独是个例外,奶奶第一眼见到怀野就把“积德行善”、“克己渡人”这样的话全都扔到脑后去了,说他浑身上下都是坏心眼,连家里和这车铺的二层都不让他住,也不让小丁和他打交道。
    也难怪都觉得怀野坏,小丁跟他讨个债偷个狗都心惊胆战睡不好觉,昨天那群□□一样的机车男把怀野带走了,一直到怀野回来小丁都心有忐忑。
    小丁昨天分明听到那个为首的唐装男人说,有两个人同时要他来找怀野的麻烦。
    一个是欠了小丁他爸钱的老赖。
    另一个是谁呢。
    怀野虽然不喊疼,总说自己没事儿,没那么脆弱,但小丁也看出他不好受,挨了那么一顿揍,谁能受得了。而那帮人倒好像是只想“教训教训他”,毕竟现在□□除恶,声势浩大地吓唬了下他们,到底没想真的给怀野揍出个好歹。
    怀野昨晚半夜起来自己给自己上了药,瓶瓶罐罐弄了一桌子,他的后背有伤口,勉强缠着小丁买回来的绷带什么的趴着睡了一夜,早晨给小丁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他倒是珍惜自个儿那张脸,生怕留疤了,准备去医院问问看,毕竟他还得靠着自己这张脸在各种各样的姐姐那里骗吃骗喝。
    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小丁又忙了会儿,不多时天空又灰暗一度。
    他也准备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这时忽然一阵引擎声卷着风声从身后呼啸靠近,经过昨天,小丁对这声音敏感。
    回过头去。
    一辆黑色宝马两个粗犷的鼻孔直对着他。
    从车上下来了个男人。
    是梁桁。
    小丁认得他。
    但梁桁显然没见过他,一身西装笔挺人模人样的,却活活一副暴发户的架势,人过来了,朝他微微地一笑,说:“能洗车吗?”
    小丁没来由地警惕,扫了眼他的车,支吾了句:“如果是宝马的话……去4s店洗比较好……吧。”
    “没事儿,”梁桁点了支烟,“下雨弄脏了,随便洗洗吧。”
    小丁只得点头:“嗯……行。”
    梁桁四处走了走,打量这家简陋的洗车铺,看到头顶那个破旧招牌上四个大字“满意洗车”,还在心中默念了遍。
    他看了眼去拿工具的瘦弱少年,问道:“你们这儿就你一个?”
    小丁回答:“其他人去吃饭了。”
    “哦,”梁桁倒没准备兜圈子,开门见山问,“怀野不在?”
    小丁怔了一下,心中琢磨这个男人来的目的,担心着是否是因为他和怀野那天偷了他的狗才来找麻烦。
    忽然又心下了然。
    找麻烦。
    难道昨天……
    梁桁好像根本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一副闲适姿态,在车铺里里外外的打起了转儿。
    丁满忙了这么一会儿根本没注意怀野有没有回来,生怕梁桁找到楼上去,刚要提醒:“顾客,您最好在外面等……”
    门外一道清朗的男声唤了他一声:
    “丁满——”
    怀野双手抄在口袋,也注意到了在车铺内内外外四处打量的男人,他顿了顿脚步,倒是视若无睹地径直走过去,继续对丁满说:“明天下午找人换个班,我们再去一趟。”
    与此同时。
    梁桁的余光掠过车铺的后门,看到了后院停着的那辆白色保时捷。
    车身被石头或是什么砸的坑坑洼洼,车前灯附近没洗干净,上面沾着血迹,后窗玻璃也碎了。
    一道十分丑陋的裂痕。
    他皱了皱眉,凝神看车牌。
    的确是乔稚晚的车。
    她昨晚真的来找……
    梁桁正想着,脚步声已落在了他身后,少年的笑声冷淡又戏谑:“来这儿洗车,也不怕我把你窗户砸成那样?”
    梁桁转过身来,怀野正微微抬着下巴。
    对他示意后院那辆形容颇为狼狈的白色保时捷。
    满脸的挑衅。
    梁桁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的脸上挂了彩,看起来伤得不轻,偏长的头发顺成了背头,两侧鬓角位置仿佛才剃过,缠了圈儿黑色的绑带。
    他嘴角仍缀着青紫,穿着件吊儿郎当的黑色背心,甚至手臂、肩膀都是伤。
    看着挺触目惊心。
    脖子上的纹身仍张牙舞爪。
    甚至因为他把头发都顺上去,而显得更加离经叛道了。
    梁桁弯起嘴角来,略带嘲弄地笑了:“怎么了这是,跟人打架了?”
    怀野倒是不恼,一手抄在口袋,抻了抻双腿,斜斜倚住了他的车身,支走了小丁,也慢条斯理地放了根烟在唇畔。
    另一手摸出打火机,点燃。
    烟气腾起,少年错落伤痕的脸隐匿在青白色的薄雾之后,那双黢黑的眸中仍是散漫的神色,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隐隐的狠厉。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也上下打量了下男人那身西装的正式穿着,不大客气地笑道:“穿这么人模狗样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
    梁桁冷冷地一笑,视线掠过后院那辆保时捷,心底多有不快,他又看了看这间简陋的洗车间,说:“你不上学了从港城跑到北京来,不会就是在这儿给人洗车吧。”
    怀野咬着烟,直视他,嗓音却是倦懒:“突然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我就是碰巧路过了,忘了谁跟我说你在这儿,我正好过来打个招呼顺便洗个车而已,”梁桁说着,有点儿好笑地打量他脸上的伤:“顺便出于我们以前的交情,我想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年纪还小,别总在外头惹事了,读书还是很重要的,你才19岁,现在不玩乐队了,趁早回港城继续上学吧,别在北京混了,这也没你的地儿。”
    怀野似笑非笑:“这是忠告?”
    “不然你觉得呢?”
    “我怎么觉得,”怀野顿了顿,饶有兴味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因为害怕我才跟我说这些呢。”
    “我怕你?”
    “难道不是吗?你的话,字里行间都要把‘你快走吧,我怕死你了’,‘怀野,我生怕你因为之前的事情报复我杀了我’写在脸上了,”怀野定定地看着他,唇角旋即扬起个嘲讽的弧度,“你这么怕我吗。”
    梁桁失笑:“谁怕你了?你当你谁啊。”
    “你不怕我,怎么连演出都不敢让刺刺他们去了?”怀野说,“把她赶到omini的是你吧。”
    “我赶她走?怪也只能怪是刺儿非要找你当队内的吉他吧,”梁桁倒是没想否认,“愚人瓦舍是我的场子,我看你不爽,所以不让她的dirtyberry来了,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不仅仅是刺儿,”梁桁眼神凶狠几分,看着他,“还有,你给我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怀野更感好笑,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的,女朋友?”
    “她的车就停在你后院,你别告诉我你们没什么?”梁桁可没忘了他上回故意挑衅说什么他女朋友挺漂亮的这种话。
    “哦,你说她啊,”怀野缓缓地勾起唇,侧了侧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你女朋友那么多,每次都不一样,我一下都没想起来是谁。”
    梁桁脸色沉下几分。
    怀野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轻吐烟气,“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你不特意跟我说还好,”
    “……”梁桁皱眉。
    “既然你说了,”怀野看着他,笑道,“那我不介意,离她再近一点。”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怀野起太早,这会儿困倦异常,不打算再理会他了,转身之际,侧眸朝身后的男人淡淡一笑,“以前的,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呢。”
    “……”
    怀野双手落在口袋,闲适地步上楼梯,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下巴微抬,向梁桁示意他那辆屁股都不挪一下的黑色宝马:“要么你开走,要么我现在就给你砸了。没人给你洗。”
    *
    乔稚晚打车到小区门口,没敢下车。
    又让司机兜了一大圈儿才停下。
    司机瞧着后座穿了身很土气的连衣裙,戴着夸张到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墨镜的女人,频频从后视镜古怪地打量她。
    现在也不是人人都能静下心来去音乐厅听古典乐的时代了,但每次乔稚晚在国内演出都几乎座无虚席,昨天大街上都能被那么个疯男人泼一身鸡血,她这会儿还是怕被认出来,于是让司机又绕了小半圈,放自己下来了。
    小区外都是媒体记者,扛着□□大炮,支着三脚架,保安赶都赶不走,还有什么短视频博主来凑热闹现场直播的。
    已经闹这么大了吗?
    乔稚晚正隔着条马路暗暗观察,梁桁又打电话给她。
    从昨夜他们在那个餐厅见过面后,就电话和微信轮番儿地轰炸他,他好像很不满意她要和他分手,还说什么她在国外也总跟别的男人传绯闻,还有些别的拿不上台面的黑料,他怎么就不能在国内找找乐子了。
    梁桁咬定了他们是一丘之貉。
    出于此,他觉得还有的谈。
    此外,梁桁说他昨晚去她家找过她,但她当时不在,他就把louis带走了。
    他也知道要不是louis她不会和他拖拖拉拉这么久,他常常又以替她养了半年狗的“弼狗翁”自居,这是又想用狗来要挟她。
    乔稚晚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想办法回一趟家。
    许颂柏和她约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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