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的情绪积累膨胀,像装满气体的木桶,下一刻就要炸裂开。但是一直没有人说话,诡异的安静加重令人窒息的不安,直到——
    “老林,你这盟主有点失职啊?”一道带笑声音响起,压抑寂静的氛围中,莫名透出一股尖锐逼迫的意思。
    紧绷的气氛乍破,浮动的野心终于冲破束缚,如浓烟彻底翻滚升腾而起。
    武林盟主抿紧嘴唇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过去这些年魔宫的所作所为中——如果蠢儿子所言不虚,他们这些人印象中无恶不作的魔教与现在的魔教已经截然不同,那他们这些年……在坚持什么呢?武林盟主长久以来的信念动摇,心神失守,没精力注意旁人咄咄逼人的责问。
    反倒是林洋小动物般敏锐察觉对方话里有话,快言快语地反问道:“龚叔,你说什么呢!我爹怎么不称职了?”
    被称作龚叔的人也不生气,脸上肌肉纵横,看着林洋桀桀古怪一笑:“这还用说嘛?”
    在对方意有所指的直视目光中,林洋疑惑的眼神逐渐明了,但是很快又再次化为不解。
    时洛和其他人就听见林洋不以为然的语调,再次口出惊人:“这有什么!你儿子不也是魔教的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时洛扭头看向徐若辰。
    徐若辰谦虚一笑,深藏功与名。
    龚叔故作深意的表情乍然龟裂,表情愤怒严肃,“竖子!休要血口喷人!”
    林洋翻了个无语的大白眼,“这有什么好喷的,上次剿匪我们俩一起去的,您不是知道的吗。后来魔宫找上我们……我选了功法,他选了宝剑……”林洋眼前一亮,朝着小胖子的方向努努嘴,“喏,您瞧,正巧那剑现在还在他腰上挂着呢。”
    武林正道刷刷转头,见锦衣上的确悬挂着一柄短剑。宝剑镶着各种珍珠宝石,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想藏已经来不及了,小胖子别别扭扭,在众人灼人的视线下将心爱的短剑宝贝般抱在怀里,态度不言自明。
    龚叔:“……”
    龚叔脸上的笑意僵硬,古怪又滑稽,他想了想把柄剑的来历,自家儿子的确语焉不详。
    莫名被自家儿子背刺,龚叔心情过于复杂,连想要浑水摸鱼都心思都忘了,甚至生起和武林盟主同病相怜的错觉。
    既然他儿子也是,那就不能再用这个理由攻讦武林盟主了。可怜龚叔的野望还未来得及升起,便被宣告戛然而止。气氛拐向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
    武林正道是被真情实感震撼到了:林洋口中的功法没人见过,无从估量其价值,但是小胖子的剑真真切切摆在那里,珠光宝气,就算不懂行的人看一眼也知道价值连城。
    ——即使这两个小子的确身份特别,但这手笔是不是也太奢侈了些?
    武林正道回过神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想到,恐怕剿匪有功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用金钱一步步腐蚀他们年轻一辈,其心可诛!
    武林正道愤愤然看着围在一起的时洛等人——卑鄙!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有了人在前面开头,虽然气氛古怪,但没受到什么苛责,后面犹豫不决的人见状,就好意思说出口了。
    接二连三的自曝在人群中陆续响起,差不多持续了一炷香左右。那些奖励包括功法,武器,珍宝,钱财……竟然和小胖子他们都是差不多的级别。
    自曝的人有名门子弟也有江湖草莽,倒是没人怀疑魔宫专门挑有身份的后辈图谋不轨了,不过——
    魔宫竟然这么财大气粗的吗?
    武林正道倒吸一口凉气,听着那些就算随便拿出一件,也受尽江湖人士追捧的珍宝像白菜一样从不同人口中报出来,理智摇摇欲坠,到最后已经逐渐麻木,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这等大问题,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贫穷导致少见多怪。
    如果只有一两家“中招”,可能还有人妄想事不关己不劳心,可是在场众门派无一幸免,就没人隔岸观火了。更何况魔宫手笔大到他们连嫉妒都无力。不少武林正道们嘴角抽抽,精神恍惚,其实是错觉吧,魔宫根本不需要收买他们这群没见识的穷人?
    自曝的都是些脸皮薄的年轻人,在长辈们面前袒露小秘密,此时都有些尴尬。受不了成年人之间怪异的氛围,七嘴八舌为魔宫正名:
    “魔宫现在口碑可好了,百姓都是夸赞的。”
    “就是就是,上次赈灾多亏了魔宫开粮库……”
    “叫什么魔宫,人家有正经名字的?”
    “哎呀,怪我!一时习惯了……”
    一桩桩一件件,他们说的那些事,武林正道或多或少都有点印象,只是之前不曾知道背后做主的竟是魔宫,他们还曾不止一次感叹过不知是哪个世家宅心仁厚。
    武林正道的人从震惊,到复杂,最后表情都有点微妙。
    脑回路和武林盟主重合,所以他们嫉恶如仇了个寂寞?
    武林盟主更是无语凝噎,道理他都懂,但是——
    武林盟主声音发颤:“你们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最后是林洋担起大任,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不是,怕您闲着无聊嘛?”
    一旁的小胖子在亲爹的死亡视线下抖了抖,替兄弟补充道:“看你们每次讨论都挺开心的样子,不好打击你们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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