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周晓雅一只手拿那么多东西,马上从女儿手里接过一部分东西,两人一起走进屋里。边走她边抱怨:你这孩子,买那么多东西干嘛?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省点钱。
    周家住的是半新不旧的五间瓦房,晓雅嫁出去后,周爸周妈和儿子一家一起住。房子是老式格局,周爸周妈住东边,儿子一家住西侧,中间是厅和厨房。
    屋子虽然没有暖气,但是近山,山上树多,多捡回来一些枯木、树枝就都是柴禾。火炕烧得热热的,屋子里也就很暖和。
    周家大哥周晓光今天接到一个零活,所以没在家,大嫂孙娜听到小姑回来,也急忙从西屋出来,带儿子周斌到了厅里。
    周晓雅赶忙拿出买的糖果和书包给周斌。
    周斌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快七岁,但长得有些瘦小,也有些腼腆。看到姑姑很很欣喜,再看到糖果,眼睛都亮了。但他被哥嫂教得很好,虽然爱吃糖,也不贪心,拿出来先给祁嘉,然后才自己拿一块。
    祁嘉想到以后人高马大的表哥,原来小时候是颗豆芽菜,不禁觉得好笑。虽然她不怎么想吃,但还是开心的接住表哥再次递给她的一颗糖。
    更让她开心的是姥姥姥爷都才50出头,身体状态很好,舅妈也不到30岁,苹果脸上神情温和,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周晓雅和孙娜看两个孩子有说有笑,互相谦让,也很欣慰。
    四万块?那还算不错了,毕竟你公婆也要养老,给他们是应该的。你再找份工作,和嘉嘉也能过得下去。周妈心地善良,也觉得抚恤金应该平分,就是觉得自己闺女真是命苦。
    周爸在旁边静默的坐着,叹了一声气。
    搬家了?搬出来也好,嘉嘉也能上托儿所了,你就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只要工资够吃穿就行啊!听说周晓雅搬了出来,周妈还是有些担心。你找的房子就是租金贵了点,不如先买个房子,要不然钱放在手上也容易瞎花掉。
    孙娜也说:妈说的对,放着也是放着,买房子合适,就你和嘉嘉两个人,也不用买太大的,4万块应该够了。
    我也想过,还是买楼房肯定不够,平房倒是够了,等回头就去看看。周晓雅觉得有道理。
    祁嘉在一边和表哥周兵吃糖果,还不忘竖着耳朵听另一边外婆、舅妈和妈妈聊天。
    她心里感叹:果然不管什么年代的女人,都喜欢买房子啊!
    但现在还不是买房子的时候,1990年,上海股票交易所正式开业了,但只有8支股票,大家都买不到,所以1992年推出了股票认购证,用于股票抽签,买认购证就是她们赚第一桶金最好机会了。
    不过怎么鼓动周晓雅呢,还得琢磨一下
    第九章
    晚上,周晓光带着一身沙子进家门,见妹妹和嘉嘉回来了,顿时咧开嘴,露出了大白牙。
    他也是上来就抱起嘉嘉,一米八的大个子,几乎一下把祁嘉举到天花板。举好几下后,才发现弄了她一身沙子,连忙把嘉嘉放下来,又手忙脚乱的帮她拍沙子。
    孙娜笑着嗔道:都多大人了,也不知道干净,弄孩子一身沙子,快去洗洗,暖壶里有热水,记得兑点。
    周晓光不好意思,急匆匆的去洗脸换衣服了。屋里其他人,看他的样子,都跟着笑了起来。
    祁嘉惊恐和笑容还在脸上,她郁闷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她真是有点恐高了,还得装出开心的样子。
    晚上,周爸杀了一只鸡,又去村里豆腐坊买了块豆腐,加上家里地窖有土豆、红薯和白菜,在蔬菜比较少点冬天,也做出了一桌菜。
    来,鸡腿一人一个。姥爷笑呵呵的帮孙子、外孙女夹鸡腿。
    祁嘉见表哥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自己也装作小孩子的样子,开心的用手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姥姥家的鸡是自己家养的,肉质紧实,也确实特别好吃。祁嘉觉得这个鸡腿比她长大后吃的任何鸡都更美味。
    周晓雅拿出干净的格子手绢,温柔的帮两个孩子擦去嘴巴和手上的油。
    祁嘉参加过许许多多的饭局,和各式各样的人吃过饭,以前不觉得和亲人吃顿饭怎么样,而此刻,她觉得自己最喜欢,这样的温暖。
    前世一大家子这样聚餐的日子,也并不太多。
    舅舅家一直过得普普通通。
    村子距离市区太远,拆迁也拆不到这里。很多年后,他们住的依然是自己家建的这套房子。
    表哥周斌勉勉强强考了一个三本,算是留在了北京。毕业后,市区房价已经很高了。他们家用尽积蓄,也才勉强交了首付,在房山区买了套90平米的房子。当时,祁嘉和周晓雅还赞助了他们5万块。
    周斌每天上班往返通勤,单程都要一个半小时,是个十分辛苦的打工人。
    后来她买房时,表哥没什么钱,不但还了5万,还多给了她2万。
    所以,她想,她以后一定要带亲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大家边吃饭,边一起看舅舅买的黑白电视机。
    祁嘉小家里是没有电视机的,周晓雅结婚买的早被婆婆搬到他们房间里去了。搬家时她根本没去要,要了婆婆肯定也不会还给她们。
    这时,新闻联播播报了上海股票交易所要发售股票认购证的新闻。
    妈妈,要不我们也去买那股票什么证吧?祁嘉试图慢慢引导周晓雅。
    这谁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抽中股票,再说中了股票要跌了怎么办?舅舅插话道。
    祁嘉正要开口,可想到她一个不到5岁的孩子开口评论国家大事,就不太合适了,只好不再做声。
    周晓雅说道:这股票什么的,我们普通老百姓哪懂啊,可不敢乱买,别把钱全亏进去。
    是啊,安安心心工作才是正道。周爸也点头。
    新闻内容早变成其他的,大家话题也就转了。
    祁嘉知道今天又没机会了,心里叹道:唉,还是再想办法吧。
    顿时,鸡腿都不香了
    第十章
    周晓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周爸周妈想她刚刚失去爱人,也舍不得她走,让她和嘉嘉多住了两天。下次再回家,就要等过春节了。
    但第三天,她们还是回城了。
    周晓雅心里惦记着赶紧找工作,不能一直吃老本,那样很快就坐吃山空了。
    周爸周妈和哥哥嫂子给她们带了很多家里产的白菜、土豆,还有晒的一些蘑菇等干货。哥哥背着装菜的袋子,一直把她们送到客车上。
    自己家的不用花钱,等你回市里什么都要自己买,能省就省点。父母总是这样为子女着想,大包小包装满的都是浓浓的爱。
    客车缓缓起步,祁嘉黑亮的瞳仁望着车窗外的矮房、荒山,还有那个不停摆手的舅舅。她心中更加笃定,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新的希望,更加美好的未来,总是让人十分期待。
    回家后,周晓雅把家里带的菜分出一部分,送给房东徐丽,毕竟以后还需要她的照顾。除了是房东,她们还是很好的邻居,所以更应该处好邻里关系。
    我最喜欢吃蘑菇了,真是谢谢你了,妹子。才回来还没吃午饭吧,你等下,我有早上蒸的馒头,还有我从六必居买的酱菜,给你分点,中午就能凑合一口了。徐丽十分热情。
    她进屋很快出来了,除了馒头、酱菜,手里还拿了两个鸡蛋:给嘉嘉煮着吃,不能亏了孩子。
    周晓雅满心感激的收下东西。
    谢谢徐阿姨,等我长大赚钱,也给您买好吃的。祁嘉奶声奶气,真诚的说道。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在大人眼里,有多么的可爱。
    徐丽忍不住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才又放下来。嘴上感叹: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多好啊!
    周晓雅带女儿回到房间,洗手拿一个鸡蛋给女儿炒了,自己则就着咸菜吃馒头。
    祁嘉拿着筷子,夹了好大一块鸡蛋,递到妈妈面前,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妈妈。周晓雅不忍女儿失望,张开了嘴。
    祁嘉把一大口全塞到了妈妈嘴里。
    周晓雅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去,她从没觉得,一块鸡蛋,竟然这么好吃。
    母女俩看向对方,都笑了。室内的暖气烧的很足,暖暖的空气在室内流动,但却不如母女间的暖意更浓。
    第二天,周晓雅带着祁嘉去了家旁边的托儿所问入托到事。
    幸运的是,祁嘉可以直接插到中班,费用是10元一个月,包一顿午饭。
    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周晓雅接下来要努力的就是找工作的事了。
    祁嘉真的不想去幼儿园,她几次强烈要求,说可以自己在家,妈妈出去上班也不怕。给她提前做好午饭就行,可周晓雅坚决不同意。
    祁嘉郁闷极了。
    她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和一群小豆丁一起玩、一起做小孩子游戏,她真的受不了。
    但她又怕妈妈真的担心她,无法安心在外工作,上托儿所就上吧!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吧!
    把祁嘉送到托儿所后,周晓雅找工作并没有那么顺利。她没有什么技能,也没有学历,无非就是找服务员之类的工作。去了几家服装店,都不缺人。至于饭店的服务员,工作时间太长,晚上没办法准时接祁嘉,所以她暂时没考虑。
    傍晚,周晓雅垂头丧气的出现在托儿所门口,但想起女儿要出来了,马上揉了揉脸,让自己看着开心一点。
    祁嘉这一天,也是过得十分烦躁。班上好几个小男孩总是围着她,非要和她玩。她看着那个最热情的小男孩流着大鼻涕,把玩具往她手里塞,吓得只想躲开,可真是够兵荒马乱的了。
    她一出来,就看出妈妈不太开心,肯定是找工作不顺利。于是,甜甜的喊了声:妈妈,飞扑进妈妈怀里。
    老师特意留周晓雅说了几句话。嘉嘉妈妈,虽然才第一天,嘉嘉这个孩子很乖,一天也没哭,还很受小朋友欢迎,他们一起玩得挺好的,你可以放心了。
    周晓雅连忙感谢老师,看到嘉嘉一下就适应了托儿班,她也就放心了,可以安心继续努力找工作了。
    接下来的一天,周晓雅又在外面跑了一天,下班早,能赶回来接孩子的工作真的很少。她想,实在不行,只能去饭店做服务员了,晚上只能先找徐姐帮忙接一下女儿,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祁嘉看妈妈郁郁寡欢,便说:妈妈,工作是不是不好找,要不你自己做点生意呢,你腌的酱菜比昨天徐阿姨买的都好吃,要不就卖酱菜吧!
    卖酱菜?周晓雅从没想过这个,但女儿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真不知道她小脑瓜子怎么长的,什么都能想到,那天在姥姥家还说买什么股票,真是年纪小小的,胆子够大的。
    接下来一天是周末,托儿所也放假。早上6多点,周晓雅趁着祁嘉还没起床,去附近早上逛了一圈。她发现,这个早市还真是没有卖酱菜的。于是她真买了两个坛子,一些腌酱菜用的菜和调料。
    现在是冬天,菜的种类很少,蔬菜也贵,她只敢买了能存到现在的萝卜,黄瓜太贵了,她没敢买,怕亏本。
    回到家,她看女儿还没起床,因为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她没走到床边,只是在门口看了会女儿的睡颜,笑着想:我女儿真可爱啊,真是一个小懒猪!
    周晓雅忙忙碌碌的开始煮粥做早饭,给女儿煮了一个鸡蛋,冲了一杯奶粉,小孩子在长身体,要是有营养的东西才行。
    祁嘉醒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妈妈,然后慢吞吞的开始自己穿衣服。
    周晓雅一进卧室,就看女儿举着小胖胳膊,努力的塞进袖子里,可爱极了。
    她上前帮忙把衣服往前拉一下,让女儿胳膊顺利的伸进了袖子。
    祁嘉自己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吃妈妈准备的爱心早餐了。想到今天不用去托儿所,她可真是太开心了,人变成孩子,心态也跟孩子一样。此刻,她都想唱一曲:解放区的天,是晴朗朗的天
    第十一章
    元旦这天,周晓雅要包饺子。所以一大早,就准备去早市买肉。
    结果祁嘉也醒了,非要跟着一起去。
    祁嘉其实想去早市看个热闹,整天去托儿所,和一群熊孩子在一起,还得假装成孩子,她真的烦死了。
    周晓雅只好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袄,又戴上帽子和手套,然后把她固定在自行车后座儿童座上向早市骑去。
    虽然天气很冷,但早市上人却不少,热热闹闹的带着过节的气氛。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人们呼出的白气,早晨摊位上包子笼屉冒出的白气,和寒冷的空气相遇,共同蒸腾出一副冬日图景。
    周晓雅领着祁嘉直奔肉摊,先是秤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又挑了一块便宜的大骨头。之后到了卖菜的摊位,买了些葱姜蒜,便准备骑车回家了。
    因为祁嘉在后座,周晓雅自行车骑得很慢,在宁静的冬日清晨,甚至有些悠闲。
    突然,一辆汽车速度极快的从胡同里冲了出来。
    周晓雅一时僵住,根本反应不过来,再说此时也根本来不及躲避。好在,她唯一的反应是紧紧握住手刹,自行车急急刹住了。
    这时,汽车司机也在打方向盘,努力向右侧没人的路上驶去。最后,车擦着周晓雅自行车前轮飞过,撞到马路中间隔断的石台,整台车翻了过来。
    周晓雅的自行车急速旋转一圈后飞出了几米远。
    她怕女儿撞到水泥路面,于是自己身体努力的往前一挺,想挡住祁嘉落地。
    祁嘉坐在自行车后座,舒服的抱着妈妈的腰,靠在妈妈背上,根本没注意到情况。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摔到妈妈身上,然后又随惯性滚到一边。
    结果,祁嘉一点事没有,周晓雅却因为动作太大,头直接撞到水泥地面,晕了过去。
    妈妈!妈妈!!!祁嘉扑到周晓雅身上,发疯的哭喊,手不控制的抱着妈妈摇晃。
    小朋友你别晃,等救护车来!路边一个早市买完菜的大叔停了下来,周围的几个行人也都凑了上来,有看她们母女的,也有看那边汽车里司机情况的。
    附近店铺的人也赶紧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祁嘉真的慌了!
    前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难道她的回归,给妈妈带来了厄运,那这岂不都是她的错了。
    妈妈,你一定不能有事啊!她心里呼喊。
    救护车很快来了,还来了两辆。
    消防车也来了,对面车里的司机被卡住,只能用电锯锯开车身了。
    祁嘉浑浑噩噩的被护士抱上了救护车,跟着到了医院。
    急救室内,祁嘉被护士放在一角的椅子上。她怕影响医生救治妈妈,就安静的待着,一声不敢吭,只有眼睛,一直盯着急救床的方向。
    医生们紧急给周晓雅检查,发现她除了额头破了点皮,没有其他外伤,于是准备推着她去做CT。却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很是迷茫。
    这是哪?医院?啊!嘉嘉!医生,我女儿嘉嘉呢?她在哪......她在哪?周晓雅一下子坐了起来,扯住一位医生的胳膊激动的喊道。
    妈妈,妈妈,我在这,我在这!祁嘉第一时间冲到床前。
    周晓雅先是呆了一下。
    之后,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直接下了床,一把抱住祁嘉。妈妈没事,妈妈在呢,嘉嘉别怕。
    祁嘉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这一下,把刚才的害怕、担心、无力,都哭了出来。
    虽然她有着成人的灵魂,可小小的身体面对问题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永远是妈妈挡在前面保护她。她十分内疚,希望自己能快点强大起来。做妈妈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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