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心里很乱,甚至有点后悔劝他去香市。她不会游泳,也不能跟他一起去,这一去要分开好几年,说不怕是假的。
    现在没有任何通讯工具,香市与这里的电报也不通,寄信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沈宴安抚完阿婆后,回到房间,看见媳妇儿已经上床睡觉了。
    他只留了书桌上的一盏马灯,走回床边掀开了蚊帐,就躺在她的身边,刚躺下,她就转身过来,很自觉地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
    沈宴嘴角微微上扬,两手抱紧了她,把她圈在怀里。阖上了眼眸,脸颊贴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俩人相拥在一起,默契就是这样,该安静的时候可以谁都一言不发,也不会觉得沉闷,彼此享受着无声的交流。
    或许有太多的话要说了。
    到了这时候,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口。
    沈宴是很舍不得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香市闯荡出一番名堂出来,绝对不能辜负媳妇儿的良苦用心。
    把她抱着提上了一点,两人面对面对视,他的眸光潋滟,有着似水般柔情,像一汪春水要把她溺毙了。
    她扯嘴笑笑,慢慢凑近,唇瓣贴着他的唇,阖上了眼眸,俩人轻轻地摩挲对方的柔软,细细地吻着,温柔的、怜惜的、绵绵的都化在两人的吻里。
    她的小手穿过他的衣角,掌心微凉,贴在他的滚烫的劲腰,他的身体本能地微微颤了颤,像有一条灵活的小蛇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对彼此的每寸肌肤都是如此的熟悉,一软一硬,一强一弱,当灵魂与欲望交织在了一起,俩人的吻越来越浓烈。
    一夜无眠。
    后半夜,她才迷糊睡着了。
    沈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微蹙眉的睡颜,心里有无尽的眷念。
    拿上昨晚准备好的防水包绑在腰间,拿了少量的票子和钱。换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间。
    阿婆正坐大厅。
    他愣了愣,沙哑开口道:阿婆,早。
    阿婆彻夜未眠,一直坐大厅守着。就知道孙子会不迟而别,她面带倦容,缓缓开口道:阿宴啊,昨晚都折腾一晚了,今天就别渡河了
    这个狐狸精一点都不顾及丈夫。
    渡河哪有力气呀?
    万一
    想到这里阿婆又开始流泪了。
    昨晚都好几次想去敲他们的房门,走到门口还是忍住了。
    沈宴知道阿婆话里的意思,脸颊泛红,沙哑开口:阿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今日先要到鹏湾熟悉环境,过两天再渡河。我不会有事的。
    阿婆一直抹眼泪,手干枯如柴,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哭得让人心疼。
    沈宴走上前抱住阿婆,阿婆的个头矮,一米五五的个头,却把孙子从小养到了一米八六。
    早几年日子过得苦,两个老人的劳动力在生产队里挣的工分很少。他爷爷去世后,孙婆两人过得就更苦了。有一顿没一顿,天天喝稀饭和吃地瓜。
    也就孙子长大了,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孙子能干又善于与人打交道,村里本来小瞧他们一家的村民也刮目相看,慢慢敬重起来,村里的几口水井都是孙子找到水源,带领大伙一起挖出来的。
    村里的晒坝与稻田、知青大院与生产分队的位置等也是孙子协助杨队长规划的,设计特别合理。
    孙子还建议修路,出钱又出力,路通财通,才有了村里与国道交接的道路。
    从小到大,都有主见。阿婆真的拿孙子没办法,一想到他可能有去无回,心就一直揪痛。
    阿婆,放心,爷爷也会在天上守护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假如顺利也把你们接过去香市享福,再给你生几个曾孙子,你说美不美?沙哑地笑说,大手轻拍阿婆后背给予安抚。
    阿婆只想要孙子平安,什么都不图。
    阿宴,你照顾好自己,阿婆不求你大富大贵,一定要平安,没有平安什么都没有了。你一定要谨记阿婆的话啊。阿婆哽咽道,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会替你照顾她的。你就别记挂了。
    阿婆心里暗想,一定要帮孙子把狐狸精看牢了,别让她做出对不起孙子的事,也别让她给跑了。
    沈宴笑笑,眼眶早已泛红。衷心说道:谢谢阿婆。
    阿婆抹干眼泪,慈祥沙哑:阿宴,吃过早饭再走吧
    好。他沙哑应了声,笑着再轻轻拍了拍阿婆后背,阿婆对他的好,他怎么会不知道?
    吃过早饭后,沈宴就把家里的水缸都装满了水。
    他已经交待过陆源和苏瑶有空常来帮忙照看,也托杨队长以后多关照她们。
    前几天,上山把柴都堆满了整个杂物间,家里该修的也修理好了,给媳妇儿和阿婆买了很多东西,想到她们去镇里不方便,猪肉也买了不少,让阿婆做成腊肉挂满整个天井。
    也弄来一条狼狗崽,帮忙看家。
    他再转悠了一圈。
    回到了房间,看到媳妇儿背对着他,蜷缩而睡,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是熟睡了?
    他不敢上前确认,怕自己再也狠不下心来,眼眶不禁湿润了,沙哑而低沉地对她轻声说:媳妇儿,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久久没有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她把身子转了回来,已是满脸的泪水。
    低低地回了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沈宴没有骑自行车,天没亮,他摸黑徒步到了村口,一辆绿色的货运车在村口国道边停靠,正等待着他。
    一把拉开了车门。
    坐驾驶位的陈琥一看到沈宴来了,惊喜地笑说:飞哥,你来了。瘦猴这家伙还怕你不来了。
    其实陈琥也担心的呀。
    如果飞哥不去,他们也不敢去的,都要跟着飞哥混呢。
    沈宴坐上车,在车后排睡觉的瘦猴立马清醒了,凑过来,咧嘴笑着说:飞哥,我们是没了你不行啊,你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定海神针一般,你来了,我们的心都定了。
    沈宴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过去九死一生,我不能保证你们安全,假如大难不死能去到香市,以后咱们兄弟互相照应闯出个名堂出来。
    陈琥也把手搭过来,神色认真说:飞哥,生死有命,去到那边我们还是听你的,咱们兄弟对你是一条心。
    对,飞哥,我们都要跟你。瘦猴连忙说道。当初要不是有飞哥,他早就死了。
    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车辆启动后,沈宴透过车窗,眸子微眯,再看一眼百丈坳村。
    心里百味交杂。
    第四十五章
    从学校出来后, 孟娇背着挎包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出校门时,又是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围墙的位置,学校门口再也没有他等待的身影了。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小屁孩从身后跑了过来,走在她的身边, 喘了口气, 咧嘴笑着喊:娇姐姐, 你等等我!
    她低头对着他浅浅一笑。
    小屁孩心里很高兴,本来要9月份才能入学的, 宴哥哥帮他申请了提前入学,现在已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
    不过,他发现宴哥哥走了之后, 娇姐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整天闷闷不乐的, 也不爱笑了。
    苏豪答应过宴哥哥要接送娇姐姐一起上下学的。所以放学之后,他一直在课室留意着门口等娇姐姐, 同学们都走光了,天快要黑了, 才见到娇姐姐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 又笑着说:娇姐姐,你今晚到我家吃饭好不好?我姐姐做了你最爱吃的卤肉, 还做了肉包子哦,可好吃了。
    娇姐姐肯定感兴趣。
    孟娇的嘴角微微地扬了扬, 嗓音很低,我不去了, 我想回家。
    沈宴以前常说,媳妇儿, 我们回家。
    一想到现在的家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心里又是空空的, 回家的意义似乎也没有了。
    一大一小,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屁孩想逗她笑,一路上跟她讲一些有趣的事情。
    以前带娇姐姐去摘野果,娇姐姐明明会笑得很开心的,而现在好像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呢?
    娇姐姐以前笑起来可好看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有无数的宝石。
    苏豪搞不懂大人的事情,但他不想娇姐姐这般难过,娇姐姐平常对他可好了,有时候比姐姐还要好。
    他又笑着说:娇姐姐,明天我带你去溪边抓鱼吧,上次你不是说想抓鱼嘛,我带你去,我们带上渔网和木桶,肯定会很好玩的。
    他心想,阿妈和姐姐不让他去溪边玩水,如果带着娇姐姐一起去,她们肯定是同意的。
    孟娇想起了去年的夏天,跟沈宴到溪边烤地瓜,她下溪里玩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鼻子有点发酸了,嗓音沙沙地说:小豪,我哪都不想去了。我要回家。
    只想回家。
    小屁孩看娇姐姐快要哭,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娇姐姐走得很慢很慢,眼神空洞洞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她了。
    天都快黑,他想快点回家。可是又答应过宴哥哥,也答应阿妈和姐姐,所以只能慢慢地陪她一起走着。
    孟娇回到家后,已经天黑了。
    旺财使劲地摇尾巴去舔她的裤子。沈宴弄来的狗崽,是条黑白相间的小狼狗,挺乖的,不会乱跑出门,在家里也不会乱吠,会自己出门大小便。
    相处一段时间后,现在总是跟在她和阿婆的身边转来转去。
    阿婆已经煮好了饭菜,饭菜都在厨房的锅里保温,她洗了把手,就拿着碗,坐在厨房里吃。
    旺财也乖乖坐在她旁边。
    一人一狗,就在厨房里安静地呆着。
    她不想到大厅里吃饭,一个人坐餐桌,会觉得有点难受。没人给她夹菜,也没有人陪她吃饭,她会更加想沈宴的。
    阿婆每天也很忙。
    像以前一样,天没亮就起来。做好早饭后就到自留地里打理,浇水、除草、施肥等等,旺财也会跟着阿婆一起去。
    等忙完回来后,孟娇已经吃过早饭,出门去学校了。
    阿婆会在九点左右才吃早饭,吃完后,背上箩筐跟村里几个妇女一起去村后山采蘑菇,摘药材,挖竹笋等,旺财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去,等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回家。
    回来休息一会,再煮晚饭,简单吃了点后,会给孟娇留好饭菜在铁锅里保温。就开始料理家务活了,等到天一黑,就回房间休息。
    就像以前照顾孙子一样,去照顾孟娇,把家里都打点好了。
    孟娇吃过晚饭后,都会自觉去给阿婆按摩。房间里两人都不说话,阿婆静静地趴在床上,孟娇默默地倒药酒去推拿。
    似乎这也是一种默契。
    阿婆也知道她最近变了。没再骂她狐狸精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怨恨她的。虽然知道也是孙子的主意,但作为媳妇不但不规劝,还怂恿自己丈夫去冒险,阿婆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孟娇洗澡后,就爬上了床。
    床头柜放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着香市频率,电台里讲的都是粤语,很多话她都听不懂,只能靠慢慢去猜,慢慢去学。
    闻着被子里还残留着他越来越淡的气味,听着跟他同一个地方的电台频道,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感觉与他的距离近了一些。
    好想沈宴呀。
    她阖上了眼眸,脑海里全都是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
    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晚,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下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鹏湾边界
    电闪雷鸣,雨势越下越大。一群人在雨夜中准备跨界偷渡,江水表面流淌着不急,实则暗流涌动。
    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横渡过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沈宴把防水包绑紧在腰间,只穿了一件长袖贴身衫和贴身长裤,下江后的一刻也把鞋子脱去了,轻装上阵。
    陈琥紧跟他的身后,瘦猴为了预防万一,弄来一个车轮胎内胆也绑在自己的身上,跟着他们一起下江,一下去就倒吸了一口气,江水很冷,冻得刺骨。
    近几年来,鹏湾每晚偷渡去香市的人并不少。
    香市是人权主义,当时实施抵垒政策,非法入境者若在偷渡到香市后能抵达市区,便可在香市居留,如果偷渡者在边境范围被执法人员截获,则会被遣返。
    也就是说只要能偷渡过去,就有机会可以成为香市人,由于两地贫富悬殊,不少人愿意去铤而走险。
    除了沈宴这一行人。
    同一时间,还有几十个从不同地方来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大家也打算游泳穿过河界,这是最偷渡最快捷的方式。
    沈宴游得并不快,他需要保持着体力,一个小时说久也不久,但绝对考验耐力,三人一起不缓不慢地朝着对面游去。
    半路上,耳畔边除了有划动水面的水花声,自己匀速呼吸声,雨水落到江面滴答声,还有不时听到有人发出的叫声。
    途中有人脚抽筋而溺水,有人体力不支沉下了江,也有人打闹一起沉下去的,大家都是各顾各地游,没有人能给予帮助,个个都是身不由已。
    蓦然,听到身后瘦猴发出的尖叫声,语气很恐慌地大声喊:不要过来,别过来,你们放手,快点放开,不然一起都得死了
    他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瘦猴正被几个男人围着抢夺轮胎内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压在轮胎上面,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谁也不愿意松手。
    瘦猴不时地被强压下水,被迫灌了几口江水,喉咙呛得猛咳嗽,把头拼命冒出水面,嘴里微弱地喊:救命
    沈宴与陈琥对望了一眼,目光一沉,两人快速游了回去,沈宴拽住了快要下沉的瘦猴,陈琥揪开压轮胎上的几个男人,与他们互相打了起来。
    沈宴一手托住瘦猴的后背,一手去解缠绕在他身上的绳索,这家伙身上绳子绑得很紧。
    瘦猴迷糊间看到飞哥来救他了,人在溺水时本能反应就是紧紧抱住了他,哭着喊着:飞哥
    眼看再这样继续下去大家都得淹死,沈宴急红了眼,弯下腰,把头潜进水里,用力去撕咬开他身上的绳索。
    他急疯了,紧憋着气,牙齿咬得死死的去拉扯,几番折腾,在绳子脱开了一瞬间,长吁一口气,一手拖着瘦猴,一脚使劲蹬开了轮胎,身后的几个男人继续压着轮胎去抢夺,谁也不肯让谁。
    陈琥是渔民出身,哪怕再熟水性,刚才一番折腾,现在也是累得全身发软。
    看着前面,飞哥拖着瘦猴在艰难地游,他也连忙游了过去,三个人相互扶持,继续慢慢地往河对岸游去。
    大家游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可以看到江对岸了。
    对面有广播喊着不咸不淡的普通话:不准上岸,速速返回。警告一次,警告第二次,警告第三次!
    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声,水面上荡漾起了一阵阵涟漪。
    又一声枪声,游在最前面的人中枪了,惨叫一声后就沉了下去。
    眼看都快上岸了。
    身后也不断有绝望的惨叫声。
    此时江面上的偷渡者只剩下二十来人了,大家人人自危,都看着江对面,只有一百米不到了。
    瘦猴也缓过劲来了,三个人对望了一眼,带着红血丝的眼眸充满了坚决,不可能半途而废的,一同潜入到水里,使劲地游过去。
    沈宴的脑海里浮现了媳妇儿的笑脸,心想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憋着一口气,用尽全身仅有的力量往前游,心跳得如同擂鼓般,手脚都已经冻得麻木了,惯性地像一条鱼在水里灵活地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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